院子裏亂糟糟的。
    尤其是蕭懷恩在前麵走出來的時候。
    眾人紛紛跪在地上行禮，嘴上說著恭賀之詞。
    大抵是這麽多的聲音中，全都是在陛下和娘娘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或者是心心相印，白頭偕老。
    那麽多的聲音中，顧姣姣卻精準地捕捉到了容瑾的聲音。
    “恭祝陛下與娘娘萬事順意，平安喜樂。”
    容瑾的聲音，就像是他的人一樣，永遠那麽溫和有禮，堅毅沉穩。
    就好像是那六年的時光裏，他和學生們講書時的模樣一般。
    又像他即使滿頭大汗，卻還是麵色不改練字時的樣子。
    顧姣姣腦海裏瞬間閃過很多畫麵，莫名的，她能感覺到那句萬事順意，平安喜樂是對自己說的。
    顧姣姣覺得有些諷刺，心中又莫名的酸澀。
    他曾對自己許下那樣堅定的誓言，讓自己對未來有了明確期待，卻轉身又娶了別的女子。
    丟給自己一句當時誤以為對自己有感情。
    現在再來祝她萬事順意，不覺得諷刺嗎？
    她摟著顧青鴻脖子的手下意識收緊，然後便聽到蕭懷恩的輕笑聲。
    “容愛卿的祝賀詞倒與別人的不同，很有新意。”
    容瑾彎腰，眸光飛快地撇了一眼趴在顧青鴻身上的顧姣姣。
    她身上的皇後吉服是那樣的耀眼，讓她幾乎可以想象蓋頭下是一副多麽明媚的妝容。
    這個在她眼前長大的小姑娘，這個在他不知道何時就心動的小姑娘，這個他以為會是自己妻子的小姑娘。
    今天就要嫁人了，成為別人的新娘。
    容瑾飛快垂眸，遮住眼底的痛苦之色。
    罷了，是他沒有這個福分。
    腰彎的更低了一些，聲音帶著些低啞。
    “大家的祝賀已經很滿了，臣隻能絞盡腦汁想一些不一樣的，希望陛下不要怪罪。”
    蕭懷恩背著手哈哈一笑。
    “你說得很好，好一句萬事勝意，平安喜樂，深得朕心。”
    “很好，朕記住你了。”
    容瑾躬身，“謝陛下。”
    蕭懷恩側頭，笑吟吟地對蒙著蓋頭的顧姣姣解釋。
    “是吏部的容瑾，今年的新科狀元，你應該知道的。”
    顧姣姣輕輕點了點頭。
    原來容瑾去了吏部任職啊。
    也是，他是個胸有大誌的人，去了吏部應該能讓他一展抱負吧？
    外麵響起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緊接著鑼鼓喧天，樂聲齊鳴，顧姣姣被蕭懷恩攙扶著上了轎輦，車隊浩浩蕩蕩向著皇宮出發。
    接下來便是一係列繁瑣的大婚典禮。
    等到顧姣姣被攙扶進了安慶殿的寢殿，天都已經黑了。
    寢殿內紅燭高照。
    早就在殿內守著的琳琅笑眯眯抓了一把果子放進她手裏。
    “表姐一天都沒吃東西了，餓了吧？快吃點東西墊墊。”
    顧姣姣確實餓了。
    她隻在早上早起的時候吃了一個糖水雞蛋，母親還不敢讓她多吃，甚至糖水都沒讓她喝完。
    生怕她在大婚典禮的時候出了什麽差錯。
    餓著肚子不讓吃飯，簡直是對她這個熱愛美食的人最大的懲罰。
    如今她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顧姣姣接過果子，吃得津津有味。
    “這是宮裏那個禦廚做的點心，口感綿軟細膩，卻又不甜膩，好吃。”
    “這是太後娘娘身邊的心腹嬤嬤親手做的，太後特地讓人送過來給表姐的，表姐愛吃就多吃一點。”
    琳琅說完，忽然笑了。
    顧姣姣的蓋頭早在舉行完大婚典禮時，被蕭懷恩揭開了。
    此刻望著琳琅臉上古怪的笑容，她不解地問：“你笑什麽？”
    琳琅托著下巴輕輕歎了口氣。
    “我在想以後該叫你什麽？是叫你表姐呢？還是該叫你堂嫂？或者是皇後娘娘？”
    顧姣姣咽下嘴裏的糕點，不以為意。
    “當然是叫表姐，叫表姐才顯得我們親近，你敢叫堂嫂或者皇後娘娘，我我就撓你癢癢。”
    她知道琳琅平日裏最怕別人撓她癢癢。
    琳琅做了個小小的鬼臉，“哎呀，皇後娘娘好大的威風，人家好怕啊。”
    “你這個小丫頭。”
    顧姣姣起身作勢去撓她。
    琳琅快一步後退，然後往旁邊一閃。
    顧姣姣看到蕭懷恩大步走了進來。
    她想收手已經來不及，隻能直直撞了上去。
    蕭懷恩長臂一伸，穩穩攬住了她的腰身，將她半扣在了懷裏。
    顧姣姣渾身一顫，下意識用手撐在了他的胸前，避免自己的臉直接貼上去。
    蕭懷恩含笑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皇後這麽急？”
    放在她腰間的大手滾燙，即使隔著衣裳，也能感受到肌膚的灼熱。
    顧姣姣下意識瑟縮一下，臉上瞬間浮起一抹紅暈。
    訥訥解釋，“我我剛才是追琳琅呢，不不是有意”
    她想說自己不是有意投懷送抱，頭一側，殿內哪還有琳琅的身影。
    小丫頭早不知道何時跑開了。
    不僅沒有琳琅，就連伺候的宮女和內侍也都下去了。
    屋裏隻剩下了她和蕭懷恩兩個人。
    感覺到少年勒著自己的腰微微一用力，顧姣姣回神，對上了蕭懷恩明亮炙熱的眸子。
    “皇後想什麽呢？”
    顧姣姣輕輕搖搖頭，“陛下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前殿的大臣們都散了？”
    蕭懷恩喉間溢出一抹輕笑，眉眼之間帶著天然的傲氣。
    “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給朕灌酒？呃，除了三叔。”
    蕭懷恩小聲咕噥一聲，隨即又狡黠地笑了。
    “三叔早早命人備好了三壇子好酒準備灌我，可他不知道，我早就偷偷讓懷璟把他的酒用水稀釋過了。”
    “洞房花燭夜隻有一次，我才不舍得喝醉。”
    洞房花燭夜五個字，聽在顧姣姣耳朵裏，心跳頓時加快。
    出嫁之前，母親已經給她詳細講過。
    她知道今夜要經曆什麽事。
    想起從冊子上看到的那些畫麵，她一張臉紅得猶如蝦子一般。
    蕭懷恩看著她，眸光湛湛。
    聲音忍不住低啞了兩分。
    “姣姣你真好看。”
    顧姣姣有些難為情地垂下頭。
    蕭懷恩的手托住了她的下巴，直直望進她的眸子裏。
    然後緩緩低頭靠了過來。
    顧姣姣雙眼圓瞪，看著蕭懷恩的臉越來越近，近到兩人的鼻子幾乎相貼。
    呼吸糾纏。
    她聞到了蕭懷恩身上淡淡的酒味，整個人不由緊張起來。
    這就要開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