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六十四章 故事的閉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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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剛才那麽大火呢?居然不見了!”
    “水鬼在哪?莫非逃回了井中?”
    張庭眼眸一凝,推門大步走出,在眾人吃驚眼神中,來到水井旁。
    他低頭看去,便見井沿上,出現火燒痕跡,龜裂如蛛網。
    伸手輕輕擦拭,指尖出現焦黑,仔細嗅去,正是頭發被燒焦的味道。
    呼——
    他心頭一鬆,大聲道:“水鬼已經伏誅,眾位可以出來了!”
    “死了?”
    “嘶——真是火燒的痕跡,難道剛才那大火,隻針對鬼物?”
    “當真是神符啊!”
    眾人看向洪剛,他急忙擺了擺手,正要解釋什麽,便見羅冠站在人群後,輕輕搖頭。
    “呃……那個,此符籙是高人所贈,在下既然擔任商隊的首領,自當保護各位安全,乃份內之事。”
    眾人聞言,頓時連聲誇讚。
    唯有張庭,方才無意一瞥,此刻眼神閃了閃,並未多言。
    大半夜受了驚嚇,又或者擔心再出意外,商隊眾人短暫商議後,決定晚上就不睡覺了。
    客棧掌櫃親自上陣,為眾人準備酒菜,“免費,今日一應開銷,全部都免費,算是向各位道歉了。”
    眾人大笑,氣氛熱烈。
    洪剛被圍著敬酒,饒是酒量驚人,很快也有些醉了,他苦笑一聲團團拱手,“眾位,眾位,在下說了,符籙乃高人所贈,各位要謝,便在心頭默念就是,我真不能喝了,明日還要趕路。”
    見狀,眾人才紛紛散去。
    洗了把臉,洪剛提著酒壺,來到角落一桌上,見幾人看來,他急忙道:“雖有驚無險,但還是商隊考慮不周,讓幾位受驚了。”
    他敬了張庭一杯,又寬慰了老人與蓮娘,最後看向羅冠,雙手舉杯,“打攪先生休息了,先生勿怪,我幹了此杯,先生隨意。”說罷,仰首一飲而盡。
    羅冠笑了笑,也將酒杯喝幹,“洪大哥隨意就好。”
    洪剛原本是想在這坐下,但隱約覺得,桌上的氣氛有點古怪。他略微遲疑,還是拱拱手,道了聲抱歉轉身離開。
    “周老哥,之前看你動手,以前當過兵嗎?那一手劈斧手段,當真淩厲不凡。”張庭突然開口。
    老人姓周,聞言沉默一下,點點頭,“是啊,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曾在襄龍衛中服役,參加過先皇晚年幾次平叛,也算死人堆裏爬出來的。”
    “哦?是泗水皇糧案,跟龍湖大盜造反那幾次叛亂?”張庭麵露驚色。
    老人道:“不錯。”
    “我曾聽師傅提過,鎮壓過那幾場叛亂的兵將,隻要有點功勞,都能有不錯的前程,周老哥的情況,似乎不太一樣。”
    老人道:“臨論功行賞前,我犯了軍規,好在上官作保,容我將功折罪,才沒受軍法處置。”
    “爹,你別喝酒了,大夫之前說了,你身體不能再喝了。”蓮娘擔心的開口道。
    老人搖頭,“就今天一次,過了今天,爹聽你的,再也不喝了。”他舉杯,“張大人,多謝您今日出手,若不是大人,蓮娘怕是已經遭了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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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庭眼眸微眯,“好說。”
    兩人對碰,又是一飲而盡。
    老人閉上眼,臉上一陣泛紅,似酒氣上湧,幾息後睜開,“老夫名叫周深,隻是這個名字,已經好多年不用了,老夫這也有個故事,不知張大人願不願意聽聽?”
    張庭道:“周老哥請。”
    “二十年前,村中有一對年輕人,彼此私定終身,可不等完婚,朝廷征兵旨意下達,年輕人被迫奔赴戰場,臨行前與女子約好,最遲兩年便一定回來與她成親。”
    “兩年後,年輕人運氣不錯,幾次從死人堆裏爬起來,也算立了一些軍功。上官對他很看好,說有一妹妹待字閨中,願將妹妹嫁給他。年輕人拒絕了,說家中已有未婚妻,感情篤定,隻待朝廷封賞下來,便會回家成親。”
    “可朝廷的封賞,因為朝堂高官推諉,遲遲未曾敲定,年輕人跟隨上官外出采購時,無意間遇到了家鄉來人,那與他定下終身的女子,竟被家中賣給了一位富商做小妾。”
    “年輕人氣瘋了,怒火衝頭,他不顧一切逃離軍營,隻想要她一個交代。等他趕回家中時,女子已嫁為人婦,他找了個機會與之見麵,女子淚如雨下。原來她也想等,可父親生了重病,急需銀錢救命,母親跪在地上時,她隻能點頭答應。她說,此生注定無緣,願來生再與年輕人相遇。”
    周深又喝了一杯酒,他語氣平淡,帶著淡淡滄桑,吸引來桌上眾人的眼神,膩歪在一起的小夫妻,都忍不住瞪大眼,“後來呢?”
    “後來?年輕人擅離軍中,按律應斬,是上官掀了桌子,拍著胸口刀傷說,若沒有年輕人,他命已經沒了,這才保住他一命,但軍功一概抹去,並被軍中除名。”
    “年輕人鬱鬱終日,孤魂野鬼般在外遊蕩大半年後,才回到家中,他本來想聽家人的話,娶個婆娘度此一生,但在采買訂婚之物時,又遇到了那名女子。她大著肚子,顯然孕期已大,頭上帶著帷帽,兩人對視一眼,本要就此交錯而過,卻偏生刮起一陣風來。”
    “帷帽掀起一角,露出女子臉上的掌印,原來她過的並不好,富商新鮮感過後,做生意又賠了一筆銀錢,不知從哪聽說,是被女子八字所克,動輒便是拳打腳踢。”
    “年輕人勸她離開,可她摸著肚子,流淚搖頭。是啊,一個懷孕的小妾,已被作價賣了,天大地大,卻無容身之處。三個月後,那女子生了個女兒,富商不聞不問,是年輕人請大夫過去,又照料了一個多月,母女才撐過了初春的嚴寒。”
    周深喝下第三杯酒,酒力之下眼圈泛紅,“那日,年輕人送來雞湯,她喝完後告訴他,以後不要來了,她已是商人小妾,一旦傳揚出去,對她對他都不好。年輕人點頭,可就在這一日,富商偏偏來了,他當場暴走,一口咬定小妾與人私通,生下來的孩子,也不知是哪來的雜種。”
    “暴怒之下,富商對小妾大打出手,年輕人沒忍住,失手打死了他。可那小妾,傷勢也很嚴重,在年輕人懷中咽氣,最後一句話是,求他帶走自己的女兒……年輕人答應了,他抱著繈褓中的孩子,拚命逃了出去,頭頂上一聲雷霆,都說春雨貴如油,可落在年輕人身上,卻是冰寒刺骨。”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卻抱緊了懷裏的繈褓,踉踉蹌蹌的逃離,這一逃便是十八年。”
    周深抬頭看著張庭,咧嘴一笑,“其實這一切都是,富商的夫人嫉妒小妾受寵,故意編排的謊言,那日富商突然到來,也是被故意透露的消息。那孩子,是富商的女兒,當然……年輕人他殺了人,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張庭抿著嘴,一言不發。
    年輕夫妻兩個,麵露悲傷。
    蓮娘突然打碎了茶杯,她手忙腳亂的擦拭,埋怨道:“爹,您從哪裏聽來的故事,可別亂說了,聽的我都難受了……”她扭著頭,“時間不早了,您喝這麽多酒,我扶您去休息。”
    周深摸了摸她的頭發,歎息道:“雲舒,當年答應的你的事情,我終歸做到了,你的孩子很好,很孝順。”
    “她長的像你,性格也像你,我唯一擔心的是,她以後沒人照顧,會不會被人欺負?”
    “但有些事啊,遲早要做個了斷的,我躲了十八年,這次遇到張大人,大概就是命中注定。”他抬頭,“對了,那個村子,叫做黃芽村,就在上黨郡元武縣治下……”
    “啊!”年輕的妻子捂住嘴巴,一臉吃驚。
    丈夫抱住她,想說些什麽,最終隻是將妻子,抱的更緊了些。
    能與心愛之人在一起,隻是這一點,便是很多人此生不可得的遺憾。
    “啪——”
    “啪——”
    羅冠拍手鼓掌,笑道:“周老哥講的好故事,在下都聽入迷了。”他看了眼張庭,“張兄,酒喝多了,去休息一會也好,明天上路的話,會沒精神的。”
    張庭低著頭,悶悶道:“好。”
    兩人回房,羅冠直接和衣躺下,另一張床上的張庭,卻翻來覆去,始終合不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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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他一咬牙,“咯吱”一聲坐起來,“羅先生,您喊我回來,是認為張某應該,將此事當作一個故事嗎?”
    對麵,羅冠側著身子,似已經熟睡,對此毫無反應。
    張庭怔了一下,似想通了什麽,長長吐出口氣。
    他仰麵躺下,這次不過一會功夫,就打起呼嚕。
    天色深沉漸退,將亮未亮時,吵鬧一夜的客棧,再度陷入安靜。硬撐著精神的眾人,在困倦之下,忍不住眯一會休養精神。
    吱呀——
    房門從裏麵推開,張庭緊了緊手中刀,回頭深深看了眼,那位依舊熟睡的先生,背起包袱,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房間裏,閉著眼睛的羅冠,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幾分笑意。
    這人間,雖是破破爛爛,但也總有些人,在縫縫補補。
    天亮了,張庭不辭而別,讓商隊眾人摸不著頭腦,洪剛看了一眼神色平靜的羅冠,拍手道:“張大人乃公門中人,或許是突有要事,我們收拾一下,早飯後啟程!”
    年輕夫妻兩手緊握,麵露激動。
    蓮娘眼淚滾落,“爹……”
    周深吸一口氣,對羅冠躬身,“謝謝先生!”
    羅冠笑了笑,“謝我做什麽?在下還沒謝過周老哥,給我講了一個那麽動人的故事。”
    “走吧,吃飯了。”
    第二日,在江洲時,周深、蓮娘父女離開了商隊。
    又過了八九日,商隊來到一條大江旁,河麵寬闊足有百丈,羅冠走下馬車,抬頭看向對麵。
    隻見雲霧升騰間,有一座瑰麗大山,在其中若隱若現。
    “先生,今日一別,不知相逢何期,不知您接下來,要往哪裏去?”洪剛滿臉不舍。
    羅冠笑了笑,朝大江對岸一指,“聽聞易陽山中,有仙人居住,正要去拜訪一二,接下來渡江借路,便不與眾位同行了。”
    旁人提仙人,洪剛隻隨意一笑,但先生既然開口,便說明此山中,必定有神異。
    他麵露向往、敬畏,卻知縱真有仙人存在,也絕非誰都能見到,否則世間豈會隻聞仙人之名,卻不見仙人行蹤?
    “那,我等就在此,祝先生得償所願。”
    “也祝洪大哥一路順利。”羅冠想了想,取出一張黃紙,“路邊買的,洪大哥不介意的話,便送你了。”
    洪剛大喜,雙手接過,“謝謝先生!謝謝先生!”
    羅冠擺手,轉身沿江而去,江麵吹來一陣風,掀動衣袍搖擺,說不出的瀟灑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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