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恩人他為何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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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熹微的晨光破窗而來,金烏初升,天際一片朦朧的淺紫色,沈清川看著窗外的景象,竟然有些癡了。
    然而他很快就感受到了胸口的鈍痛,心髒像是曾被人刺穿、攪碎、又掏出體內之後粗暴地塞了回去一樣;頭腦昏昏沉沉,身上各處都不再像是他自己的了,習慣拿劍的手此刻竟連抬起來都費勁。
    但身上的汙血都已經被洗淨,那些稍淺些的傷口愈合得隻剩一道偏深的痕跡,身上的衣服也換成了一身幹淨的淡青色法袍。
    他受損嚴重的經脈之中還殘存著一股溫和的靈力,不斷修複著傷處;空氣中則彌漫著淡淡的丹香,一呼一吸之間便讓他覺得胸前鈍痛緩解了不少,乏力沉重的軀體似乎也變得輕盈許多。
    若非地級和地級之上的丹藥,絕不可能有這樣的效果。而想要治好他身上的傷口,煉丹之人的修為也必定不會太低。
    最令他驚訝的還是他此刻的神魂狀況。原本遭到重創的神魂被人穩固下來,經受滋養,雖然稱不上恢複了多少,但已經沒有了性命之憂。
    這般手段,即使是清霄派內門長老的親傳弟子也未必能得到這樣的照料,但救他的人竟然已經將他的傷勢修複好了六七成。
    沈清川不禁有些疑惑,看室內裝潢,這裏並不是清霄派的駐地,但除了同門之外……會是誰救了他?
    “你醒了?”謝不塵剛踏入屋內,就看見沈清川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看到那雙濃墨勾勒的鳳眸微微睜大,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竟然覺得這副樣子的沈清川有些乖巧。
    這可是攻一,是馬上要變成張口“凡人皆是螻蟻”、閉口“誰敢傷了蘊白”的蒼溟帝君的攻一,他到底在想什麽。
    謝不塵暗暗唾棄自己,可他都已經把沈清川撿回來了,現在好像說什麽都太晚了。
    “先別亂動,你傷得不輕,我也不是醫修,現在隻能幫你吊著命罷了。”
    看著眼前氣質灑脫的修士,沈清川的心底劃過一絲驚訝,不過麵上掩藏得很好,神色分毫未變。他隻愣神了片刻,很快就恢複了平靜,對謝不塵行禮:“多謝前輩相救。若是前輩有什麽需要,隻要不違正道,在下必當竭力相助。”
    謝不塵很少被人這麽一本正經地道謝,更是不覺得自己能讓沈清川稱一句“前輩”,感覺有些好笑,臉上的笑意也明顯了幾分:
    “不必言謝,我隻是個窮散修,會救你也隻是看你穿著清霄派弟子的衣服,好像很有錢的樣子罷了。”
    “比起許諾說要替我做什麽,你還是想想自己能否找到厲害的醫修治傷吧。”
    話說出口,他觀察起沈清川的表情,結果很快就敗下陣來。該說果然是被稱作高嶺之花的人物嗎?想要看透這類人的情緒想法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說起來,你身上的傷究竟是……”
    “前輩是否去過風城坊市……”
    兩道聲音重疊在了一起,謝不塵和沈清川同時頓住了。
    “你先問吧。”謝不塵說。
    作為劍修,沈清川對旁人的殺氣極其敏銳,他自然沒有忽視謝不塵在開口瞬間一閃而過的殺機。雖然有些不解,但在他心中,顯然還是那個問題更為要緊:
    “半個月前,我路過風城,在坊市之中買下了幾枚符籙,並預付了靈石作訂金,與攤主約定七日之後再來取走另一批符籙。”
    他同樣沒能從謝不塵的反應裏看出什麽,這時,沈清川突然反應了過來,一抹紅意漫上了耳根:
    “抱歉,在下是清霄派掌門大弟子沈清川,不知前輩該如何稱呼?”
    謝不塵並沒有立刻回答,過了幾息,他才緩緩開口:“姓謝,當不起前輩之稱,你我以道友相稱就好了。”
    “謝道友,”沈清川從善如流,漆黑的雙眼裏跳動著冷冷的焰光,他幾乎要忘掉自己身體上的傷勢了,將謝不塵盯得有些發毛,“賣給我符籙的那個攤主,確實是你吧?”
    謝不塵隻覺得自己被一柄劍氣四溢、鋒銳無匹的長劍指著,纏繞在腕間的金鈴不安地躁動起來。盡管這柄劍早就已經朽壞、已經斷裂破碎得快要連廢鐵都不如了,但絕非孟玄訴那種庸人可以相比的。
    刹那間殺機隱現,沈清川有所察覺,澄明冷冽的雙目之中顯現出高昂的戰意,卻在下一秒就瞬間消逝。
    “咳咳咳……”沈清川爆發了一連串的劇烈咳嗽,他眉心緊擰,唇角溢出一道鮮紅。
    “算了,先療傷再說別的。”謝不塵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煩躁,但聽在沈清川耳中,卻莫名鬆了一口氣。
    不過他下一秒就不這麽覺得了。
    “咳咳咳咳咳——!”
    “唉,你怎麽樣了?咦咦咦怎麽還吐血了???”
    謝不塵一晃神,就發現自己手一抖,一大把丹藥全塞進了沈清川的嘴裏。好在丹藥入口即化,以沈清川的修為也不會被藥力撐爆,倒是沒有發生把第一宗門高徒噎死撐死的慘劇。但沈清川似乎是被他捂嘴捂得太久了,反而咳嗽得更加厲害,唇角湧出更多殷紅,這會兒掙開他之後正有些許嫌棄地擦著臉上的血跡。
    這還是個潔癖。
    他有些心虛,對自己和沈清川用了個清潔術,把兩人身上殺人現場一般的血跡清理幹淨,坐在了沈清川旁邊,思考起了一件事——
    他的反應是不是太大了點?
    誠然,劇情裏的主角團是很煩人,但沈清川是他之前就接觸過的,也和另外那幾個人不一樣……
    不對,他該好好想想沈清川是怎麽認出他的,他在風城時的身外化身和現在可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不一樣?”沈清川並非情緒外露的人,此刻卻展露出了明顯的疑惑,“在我眼中,謝道友與那時並無任何區別。”
    “怎麽可能?”謝不塵先是驚訝,隨後變成了不解,腕間的金鈴卻是不再顫動了。
    若非直接探查神魂,這世上絕不可能有看破身外化身的法門,沈清川會這麽說,其中一定還另有隱情;二來則是沈清川的重傷過於蹊蹺,以他的性格,任何脫離劇情、脫離已知的發展都必須捏在他自己手裏才好。
    再不濟,他在這裏的布置也能拖延上片刻逃命的時間,如果沈清川真的有什麽異動,他也有自信能夠脫身。
    “謝道友可有留影石?”沈清川不知道他在這短短幾息之內做出了多少權衡,隻是伸出了一隻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在謝不塵眼前攤開。
    謝不塵看了卻激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他紫府之中的卷軸又更新了:
    【“蘊白。”神情冷酷的男子拉住了江蘊白的手,他的手指很修長,江蘊白的手被完全包裹在了他的大手之中。江蘊白仰臉看向他,有些驚喜地叫道:“師兄!”】
    兩人之間的氛圍一時詭異得令他無法忍受,謝不塵強壓下有些反胃的表情,掏出了一枚留影石,丟進了沈清川的手裏。
    “在我眼中,謝道友便是這樣。”
    沈清川握住留影石,一道青年的影響就這樣出現在兩人之間。
    畫麵中的青年一身樸素的深青法袍,頭頂也隻是隨意地挽了一個發髻,身上並無多少配飾,似乎連件法器都沒有帶在身上。他的眉目極其俊美,透出一股不染紅塵的意味,氣質卻很是低調,混雜在人群中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江河一般難以分辨。
    ——是謝不塵自己的臉!
    “原來如此。”謝不塵的目光隻凝滯了極短暫的時間,甚至都沒有讓沈清川發現他的異樣。他的眉宇突然舒展開來,對著沈清川笑得陽光又明媚。
    沈清川不解地發現救命恩人身上的殺氣和敵意突然間消失不見了,他看著謝不塵,就連原本的緊繃感都不存在了。
    如果謝不塵想,他絕對是個很能跟人拉近關係的人,對上這雙溫和的眼睛,沈清川居然有了些傾訴的欲望。
    不過謝不塵沒有追問,反而趕他去打坐練功:“既然醒了,那接下來的事你都自己來吧。其實肉身上的傷勢我也可以幫你全治好,隻要你能掏出買丹藥的靈石。不過你的識海似乎是被什麽力量侵入了,不將其化解掉,肉身還是會再度受損。”
    “多謝。”沈清川點了點頭,仿佛冰雪消融一般,他的唇角竟浮現了淺淺的笑意。
    與神魂有關的多是修士的禁忌,無論是修煉的方式、神魂狀態還是別的什麽。至於謝不塵所說的買藥錢,他隻當作是救命恩人離開的借口——作為掌門首徒,他還從沒有受過囊中羞澀的苦。見謝不塵關上了門,他思考起自己回到清霄派之後該如何填補恩人的損失。畢竟他不該久留在這裏。
    從屋內離開,將空間留給沈清川,謝不塵開啟了籠罩這間院落的防禦陣法。和先前一直運轉的禁製不同,這座陣法是雙向的,外麵的攻擊會被擋住,裏麵的人也無法離開。沈清川剛醒的時候他不敢打開,怕刺激到對方,現在卻覺得他大抵是不會在意的。
    對於沈清川身上的傷,他隱約有了些猜測,反而不想再問了。
    如果真和他的猜測一樣,他怕自己問清以後會忍不住把沈清川趕出門去。
    半日過去,謝不塵再去看沈清川的時候發現他果然又好了不少,至少能夠行動自如。剛一坐下,他便見沈清川取下了儲物戒,抹掉神識印記放在他的麵前,對他說道:
    “多謝道友相救,不過在下惹上了麻煩,再待下去恐怕會給你招來禍端。儲物戒中有些靈石法器算作謝禮,還請道友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