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淬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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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迷蹤湖危機暫解後,程心瞻等五人繼續留在那待了一陣子,謹防魔頭卷土重來,同時協助洪長豹重建護山大陣。
    紅木嶺的護山大陣很有意思,陣基依托於一種紅杉,紅木嶺的人稱之為盤龍錦杉,這種杉木的葉子又細又軟,風吹時像火一樣,又像樹上盤著錦龍,是紅發老祖從海外尋來的靈木。
    原先的紅木嶺就因為遍植紅杉木而得名,現在的迷蹤湖也全是這玩意。
    紅杉雖屬火,但卻是海外島木,根喜水,所以很適合迷蹤湖,洪長豹領門人種下後又以秘術催發,現在已經長成一片了。
    種植紅木的不光是迷蹤湖裏的一片零星小島,這裏地方太小,光是紅木嶺餘部住著都嫌擁擠,更別提洪長豹還想把南荒旁門都招進來。
    所以這次,紅木嶺的人把烏江北側岸邊的十來個大山上都種上了紅木,護山大陣也是囊括了迷蹤湖所在的大江一段再加上這十餘個山頭。
    新的護山大陣由宋紀樞主持調和陰陽,這裏麵名堂很多,在紅木嶺原先的護山大陣上做了很多調整與改進,山根與水脈,水上與水下,明江與暗窟,火木與水霧,這裏麵的靈機流轉都由宋紀樞把控。
    而且既然地處江邊,那敵人引發江洪實施水攻就不得不防,為此他讓烏玄緲在湖底下把暗河規模進一步擴大,以便泄洪,要求洪長豹必須把紅衫的根深深紮進地下、紮進水裏,以便固土吸洪。
    現在,湖下水窟與樹根交織,水下通道比之前更加讓人摸不著頭腦,連烏玄緲下去都要小心翼翼了。
    布陣過程,洪長豹和烏玄緲全程緊張的盯著,因為現在的陣法他們已經全然不認識了,可自家的大陣弄不明白能成麽?
    宋紀樞自然不會藏私,他隻把這座大陣當作他的得意之作,來使自己的陣道造詣飛躍進步,可是他卻不會想把這座大陣據為己有。
    不過旁門偏修和閣皂山這種千年大教出來的道種差距還是太大了,這種差距不是說在法力境界上,不是在鬥法意識上,而是在五行陰陽的玄機理解上,任憑宋紀樞如何傾力指導,但洪長豹和烏玄緲雲裏霧裏隻聽得一知半解,很多地方程心瞻這個門外漢都聽明白了,他倆還是一頭霧水。
    到後麵,眼見大陣規模越來越大,匯聚來的靈氣愈發旺盛,這兩位教主索性也不管了,閣皂山門人親力親為布陣,往日裏求都求不來,眼下還有什麽好防備的,等大陣完了請宋道長教一下怎麽用就成了。
    現在,烏江這一段,江上迷霧依舊,籠罩大江與岸邊山林,同時霧裏又可見紅光一片,把霧照成了霞。
    於是,在程心瞻幾人的建議下,洪長豹與烏玄緲一商量,把迷蹤湖改名成伏霞湖,一來迷蹤湖聽著小氣,二來以表新氣象。教名還是稱紅木嶺教,以表不忘總壇之誌,洪長豹自命教主,任烏玄緲為副教主。
    程心瞻幾人推脫不過,在洪長豹的苦苦哀求下,也掛名了伏霞湖的客卿長老。
    伏霞湖重獲生機,南派魔教這段時間也沒繼續派人過來,聽說是他們在往庾陽擴張以及吞並瓊州島時都遇到了不小的麻煩。
    而綠袍的意思是庾陽緊鄰南海,同南荒一樣重要,庾陽沿岸一定要拿下,而瓊州島更不必多說,所以他們現在把主要精力放在那邊,倒是讓伏霞湖有了喘息之機。
    大陣建成後,宋紀樞依舊不想走,選擇繼續留在伏霞湖,對護山大陣做一些查缺補漏精益求精的工作,看得出來,他已經對這座被他命名為「赤明淥水樞衡通嶽大陣」的陣法愛不釋手了。
    為此,他還不顧眾人反對,將出入大陣的咒語設定為一首他自己做的詩,是為:
    赤木焚天引離火,滄波凝炁化坎精。
    烏龍長吟山嶽定,周天輪轉道樞明。
    道樞明,道樞明,這意思不就是進出大陣的人都得道一聲他宋紀樞厲害麽。
    大陣基本建成後,程心瞻、沈照冥、李成晏和王成夷便動身了,幾人決定分開。
    李成晏和王成夷準備南下誅魔,而程心瞻想著烏江這裏已經離巴蜀很近了,便想著北上到蜀東一帶去,沈照冥聽說程心瞻要去蜀東,便也要跟著來。
    ————
    蜀東,夔州,赤甲山下,江心巨石之上,兩個人影並肩而立。
    此時天暗著,殘星未去,黑黢黢的赤甲山投下來的影子鋪在江麵上,使那兩個人影更顯孤高。
    不久後,東邊開始有暗紅的光翻上青灰色的雲,此時大半的天仍是暗著,但赤甲山壁不再是黑黢黢的,而是像是用了多年的茶缸,顯出褐色的茶垢來。
    等到太陽徹底躍出雲海,橙光劈開夔門,整片山體突然活了——鐵鏽色的岩層吐出金砂,髒汙的茶漬忽然就化成了流動的琥珀。江中的暗礁大石使得江麵並非那麽綢滑,而是泛起點點碎金,波浪簇擁著霞光擠向山腳,崖壁上“赤甲”兩個古篆大字泛起潮氣,像未幹的血跡。
    “沒有許天師入蜀出海,天下蛟龍哪有現在這般安分。”
    程心瞻回應著沈照冥的話。
    沈照冥點點頭,心中與有榮焉。
    “不過凡事過猶不及。人乃萬物靈長,知陰陽天數,善假物求真,往往數百年就能抵妖精之流千年修行。所以對於作惡的妖魔,自然要鎮殺以還天地清明,但對於那些安分守己的妖精,應念其修行不易,更該施以淳淳教化,而非打著除妖的幌子,謀人皮肉。”
    程心瞻這話的指向不言而喻,沈照冥便說,
    “心瞻指的是蜀中玄門數次伐蛟?”
    程心瞻點頭,嗯了一聲。
    蜀中玄門最近的一次伐蛟,就是由顧逸手裏的「天風鬆雪」引起,說的是斬妖除魔,實際上卻是搜刮寶物給什麽妙一夫人賀壽,豈不可笑?
    “自從峨眉興起,行事霸道的名頭就從我淨明派頭上摘去了,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沈照冥搖頭說。
    程心瞻不再言語,隻是欣賞著日出,朝霞掃去黑暗。
    等欣賞完日照赤甲,明明是晴空萬裏的好天氣,但天上極高處,卻陡然響起雷聲。
    程心瞻抬頭望去,心道一聲:來了。
    他之所以來夔州,就是因為聽說此地常年天雷滾滾,他要借此地修行他的「太乙混元丹胎雷火煆形秘法」。
    而沈照冥聽說他要來夔州,心中卻念起祖師當年在蜀地斬蛟,在夔州留下了許多事跡,想著循江訪古,順道觀水煉法,所以跟著同來,還可以替心瞻護法,心瞻對此自然是歡迎,外放金丹有不小的風險,有人護法是最好。
    “轟隆——”
    旱雷竄動,在江峽中反複回蕩,震耳欲聾。
    “有勞照冥。”
    程心瞻說了一聲。
    “心瞻隻管放心煉法。”
    沈照冥笑著說。
    於是程心瞻身化遁光,飛身直上,沒入雲霄。
    此處天象還真是稀奇,雲光堂堂,不見墨色,不見雨滴,但是雷霆不止,轟隆作響。抬眼望去,白雲如早春時節盛放的玉蘭林,其中的青紫色的枝椏就是雷霆。
    他站在雲裏,運轉著「太乙秘法」中的行丹訣竅,金丹順著督脈上行,從百會穴躍出,這是程心瞻金丹頭次出世,有龍眼大小,光耀十裏,又有龍吟虎嘯之聲。
    不過金丹一露麵,便察覺到外麵是雷霆攢動,立時就像雪天裏露頭的野兔見到了山鷹,馬上就想重新回到他體內去,不過被他硬生生控製住了。金丹如此畏懼雷霆,想要它主動去承雷淬洗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不過好在「太乙秘法」中還有專門引雷的符咒。
    他祭出「高真」,手腕輕動,劍尖行筆,雷炁為墨,攝雲為紙,當空書符。符頭即為:敕令·雷部九天應元府,符竅是一個扭曲繁複的“靐”,當符竅成型時,雲中的雷霆便被驚動,往這邊湧來,等最後以北鬥星罡符腳收尾,一張白底紫字的雲雷符便成了,是為:
    「九天應元引雷符」
    他手掐一個雷局,按在符上,符籙便如離弦之箭去追已經感覺到不對勁的金丹了,金丹圍著程心瞻打轉,就是不想被雷符攆上,不過程心瞻是拉偏架的,猛地出手擋住金丹,雷符便印了上去。
    “九天應元尊,雷聲動乾坤!”
    他口念雷咒,丹上雷符閃起亮光,天雷便被引過來,不過雷霆的分量和落點被控製的極好,連續的雷霆隻是擦著金丹過,以電芒虛灼金丹,沒有一個是真正打到的。
    但即便這樣,金丹也像是暴雨下的芭蕉葉,抖動不休,似乎都要跌落雲頭。
    金丹是一身靈氣所係,金丹被雷霆擦拭,程心瞻自己也好似被雷車反複碾壓,全身似被針紮,轟鳴聲響徹內景世界。
    不過程心瞻是經曆過真煞衝穴的人,這些苦楚對他而言還算不得什麽,並不受影響,甚至連表情都沒變化。
    等到一連串八十一道雷霆擦過,金丹總算是適應了些,於是程心瞻馬上就起了第二道符,「五方雷鼓鎮煞符」。
    他指尖在法劍上一劃,鮮血融入雷炁之中,法劍被挽出一朵劍花,符頭號令五雷印剛成,中央的“轟”已引動五色雷光,以四方雷獸踏雲紋做符腳,第二道雷符也被打入金丹。
    “五雷煉煞炁,破穢見元真!”
    這是一道去除天雷中狂暴煞意的符,真正的以雷淬丹才開始呢。
    隨後,他又連續繪製了「紫青神霄真雷符」、「天蓬伏魔馭雷符」、「陰陽雙炁合雷符」「混元一炁融雷符」,龘、灥、龑、四道符竅印在金丹上,便引來雷霆似龍,視丹為珠,反複吞吐。
    不知金丹如何,但程心瞻就感覺有上百個人在拿著鑿子往自己身上鑿,哪一處都疼,又有上千個人提著鑼在耳邊敲,腦子裏都在響。
    程心瞻始終注視著金丹,但好在金丹是挺過來了,沒看到一絲破損的跡象,而且那上麵的龍虎仿佛要活過來。
    曆經三十六道雷霆鍛打後,金丹周身裹著一層紫蒙蒙的雷光,雷霆打到金丹上,發出編鍾般的清鳴,金丹對待雷霆也沒那般畏懼了,反而是覺著好玩,主動去找雷霆嬉戲。
    眼見著金丹玩得起興,就要往雷霆更濃鬱處去,程心瞻見狀笑了笑,緩緩在後頭跟上。
    “心瞻!”
    沈照冥忽然急切的叫了一聲。
    程心瞻臉色一變,馬上禦使金丹回來。
    但也就這時,雷雲裏忽然竄出一個碩大的紫皮葫蘆,葫蘆嘴對準了程心瞻的金丹,發著璀璨的靈光。
    程心瞻馬上感到回程的金丹被一股龐大的力量牽扯住,隻是好在有照冥提前預警,此刻金丹離程心瞻已經很近,他飛身上前,嘴巴一張,才瘋玩一會又被嚇破膽的金丹連忙鑽進去,被程心瞻吞入腹中黃庭。
    此時,程心瞻隻略一感應,便發覺黃庭中的劫雲離金丹更近了一絲。
    果真有用!
    他心中一喜。
    “哪來的賊人!快把雷寶靈珠交出來!”
    就在這時,雲中忽然冒出一個人,看年紀也才二十出頭,五官也算俊俏,可是偏偏天生一張黑臉,像是被草木灰抹過似的,那紫皮葫蘆被他托在手中,舉起另一隻手劍指程心瞻發問。
    程心瞻皺起眉頭,心想著哪來的蠢貨,他並不理會,出雲往下去找沈照冥。
    “哪裏走!”
    黑臉的人也飛身追來。
    等出了雲,便看見高空中,沈照冥的拂塵已經變得極長,像一條白蛇,末端已經捆住了一個人,同時,他單手揮劍,還在與另一人交手。
    程心瞻此時「高真」在手,揮手斬出一道弧光,打向那人。
    “好膽!”
    黑臉人緊跟在程心瞻身後,見同門一人已被製服,另一人在被夾擊,大吼一聲,隨即手拍葫蘆,裏麵便竄出一道赤紅劍光來,是一把飛劍,刺向程心瞻。
    程心瞻祭出「桃都」,陽劍自然去尋那飛劍去。
    “你有事沒有?”
    沈照冥問。
    “無事,你呢?”
    “無事,不知哪裏來的三個昏頭貨,看到雷雲中閃爍法光就要往裏衝,我都說了是有人在煉法,還是不聽,這才動起手,出聲喊你。”
    沈照冥一臉怒容。
    “得虧了你提醒。”
    程心瞻也是有些生氣,“把那人收來。”
    沈照冥把拂塵一提,拂塵迅速縮短,那個人還在掙紮,口中叫罵不休。
    程心瞻施展神通,直接把陰陽五行箍套在了他的脖子上,這下他說不出話來了,臉漲成了豬肝色。
    “住手!”
    那個托葫蘆的大叫一聲,主動撤回飛劍,還有一人也收起了攻勢。
    “你們把人放了!”
    程心瞻覺著這個黑臉人是不是生著一顆榆木腦袋,盡是說廢話,他皺著眉頭問,
    “你們是哪家的人,靠近有什麽目的?”
    隨著他動念,陰陽五行箍收緊,那個人眼看就無法出氣了。
    “你!”
    那個黑臉的瞪大了眼,還想叫罵,但眼看著同門已經開始吐舌頭了,連忙回道,
    “好叫爾等知曉,我乃峨眉山飛雷嶺,髯仙李元化之徒,尉遲真焱,這兩個都是我峨眉門人,還不速速把手中人給我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