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琦轉身看向一臉譏諷的亓越，輕輕一笑，說：“我當然清楚，亓大主任對這種普通入職的錄用函，是不屑一顧的。”
    “但是對他人來說，就不一定呢。”
    “比如，對一個畢業於三流醫學院，本科學曆，在落後縣醫院工作的年青醫生來說，這不亞於一次鯉魚跳龍門的機遇。”
    “我覺得，還是讓他本人決定為好，別人是不好代替的。”
    亓越輕嗬一聲，道：“他這個決定，我可以替他做主。”
    “因為不出三天，就會有其他不亞於華山醫院的大醫院，開出更加優厚的條件，哭著喊著請他入職。”
    這話一出，院長辦公室就是一靜。
    還是黎垚打破了安靜。
    他語帶不悅的說：“亓主任，你手中藏著什麽東西，趕緊的亮出來，不要再掖著了。”
    亓越朝黎垚欠身道：“院長，你聽完我的後麵解釋，就會明白，我不是在故意隱瞞。”
    他又把目光投向王春元，問：“王醫生，你可還記得年初，我請你會診的一位名叫方頡的病人？”
    王春元頷首道：“這麽特殊的一位病人，我怎麽會不記得。”
    “記憶猶新呢。”
    王春元又對另外幾人介紹道：“那個病人，亓主任和我當初給出的診斷，是心髒健康無恙。”
    “但是三個多月後，他心髒驟停，差點沒能搶救過來。”
    “我們事後複查當時的檢查資料，才找出了一些潛藏的蛛絲馬跡。”
    停頓片刻，王春元醒悟過來，問：“亓主任，這位病人難道與年輕的餘醫生有關？”
    亓越重重點點頭，朗聲道：“就是餘醫生告誡方頡，說他的心髒猶如在馬拉鬆的衝刺階段，表麵動力澎湃，但內裏早已經疲累不堪，隨時有停跳可能。”
    “方頡嚇壞了，找我來檢查心髒。”
    “我是一無所獲，所以請王醫生你這位心肺專家前來會診。”
    亓越輕歎一聲，說：“就是因為倉頡的心髒驟停一事，我才關注到了那小子。”
    “我也才知道，他有非凡的醫學天賦，有見微知著的診斷能力。”
    袁琦板著臉質疑道：“那麽年輕的餘至明，竟然比大名鼎鼎的診斷專家和一位心肺專家加起來都厲害？”
    “亓大主任，即便你再看好他，編出這樣的故事，也太過離譜和天方夜譚了吧？”
    “誰信誰就是傻子！”
    亓越朝著院長黎垚雙手一攤，語帶無奈的說：“院長，你看到了吧？”
    “這就是我隱瞞的原因，沒人會信啊，還會被當作傻瓜。”
    “但是好在……”
    亓越得意洋洋的一笑，說：“這不是孤證，我又找到了另外一件事實。”
    他迎著所有人的探究目光，說：“在方頡心髒驟停，被搶救過來後不久，我去了一趟餘至明所在的縣醫院。”
    “真不湊巧，他被打了，被打的鼻青臉腫，足足暈了一天。”
    “他被打的原因，也很好笑。”
    說到這，亓越臉上露出了開心笑容。
    “他在同學婚禮上，給他人做身體檢查，對其中一人說，他的胃大彎區有問題，需要做進一步的檢查。”
    “那人嚇壞了，直接跑去省城醫院，花了一萬多做了一次詳細檢查。”
    “結果是，胃沒有問題。”
    “那人很心疼錢，要讓餘至明承擔費用。雙方爭吵起來，就把餘至明給打了。”
    亓越說到這，崔誌潭、王春元、黎垚幾人也有些忍俊不禁。
    “就在昨天，我突然想到一點，如果餘至明的診斷沒有錯呢？”
    “如果是那家省城醫院犯下了我當初一樣的錯誤呢？”
    “所以，我讓人聯係到了那個家夥。”
    “告訴他，連夜來濱海華山醫院，再做一次檢查。”
    “如果他的胃，還是沒有問題，我個人賠償他五萬損失。”
    說著話，亓越走向會客區，從沙發上拿起一份報告。
    “這是今天剛出來的，那人的胃部組織活檢病理分析報告，你們看一看吧。”
    袁琦一把搶過分析報告，直接翻看到了結論部分。
    上麵白紙黑字的寫著……
    “檢測出癌變細胞”。
    袁琦的心是一沉再沉，連手中的報告被人拿走都沒有察覺。
    忽然，他有些惱怒的反駁道：“亓越，這隻是你的一家之言，焉知不是你為了吹捧那小子特意做出來的噱頭。”
    亓越切了一聲，道：“我亓越活到現在，不敢說人品無暇。”
    “這類事情，我還真的不屑為之。”
    “你們可以隨意去調查，看我可在此事上有說過一句謊言？”
    劉丁酉也看過了那份病理分析報告，輕聲提醒袁琦。
    “袁副院長，這種事情能瞞一時，不能瞞一世，亓主任沒有必要說謊。”
    袁琦醒悟過來。
    是呀，餘至明如果是被吹噓出來的，沒有真本事，一上手治療病人，就會暴露。
    到那時，亓越也會跟著身敗名裂。
    袁琦嘴硬道：“這或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餘至明僥幸蒙對了這兩個病人。”
    “不代表他真有這樣的診斷能力。”
    崔誌潭幽幽的道：“隻是兩個病例，還是太少了，不能排除有一定的偶然和幸運。”
    “但是，反過來說，我們也不能斷言，餘至明真沒有這樣非凡的診斷能力，是不是？”
    袁琦一下子呆住了。
    那兩病例，餘至明真瞎蒙的，還好說。
    但是，如果他不是瞎蒙的？
    那今天他主持的這次考核，就會成為他職業生涯中的一個抹不去的汙點。
    肯定會被競爭對手多加利用。
    袁琦瞧見亓越目光中滿是譏誚，忽然警醒道：“亓越，你在給我做套。”
    “為什麽今天才出這份病理分析報告？”
    “還有，如果你把餘至明的這個能力，稍微向我們透漏一點，今天的表決，就會是另一個結果。”
    亓越冷笑一聲，說：“自己私心滿滿，還怪別人？”
    他高聲質問：“今天的考核內容，是誰安排的？”
    “袁副院長，你不會不知道餘至明有人形ct、診斷小專家的名號。”
    “如果你針對他的擅長，一步又一步的加大考核難度，不難知道……”
    “那小子具備非同一般的診斷能力，足以讓他破格成為醫院引進人才。”
    “但是你設計的三項考核內容，其二是考核治療能力、其三是考核手術能力。”
    “你這是擺明了不想讓他成功。”
    袁琦為自己辯解道：“餘至明隻是參加工作才三四年的主治醫師，未來方向還沒有定型，我進行綜合能力考核，是應有之義。”
    “還有一點……”
    袁琦又甩鍋道：“具體的考核內容，是我辦公室的人設計的。”
    “當然，我也有責任。”
    “我想著餘至明作為主治醫師，考核難度實在不宜過高。”
    亓越語調誇張的哈哈笑了兩聲。
    “真是可笑至極。”
    “你這個考核，不是為了考核出一個人的最強實力，反而主動降低標準。”
    “袁副院長，即便餘至明在這三項考核中都表現非常完美，我猜測，他體現出來的，也不過是最優秀的主治醫師水準吧？”
    “我想，這個水準，也依然達不到破格引進的層次吧？”
    “袁副院長，我真佩服你的心計。”
    聽到這，崔誌潭忽然明白了。
    為什麽今天感覺有些奇怪了。
    這次的考核內容，就餘至明的外在條件來說，看似有不小難度。
    但是以醫院的人才引進標準來說，確實是難度低了很多。
    原來袁琦真的有私心，就沒想著讓餘至明成功。
    當然，亓越也不是好惹的，有後手。
    都不是小綿羊，簡單人啊！
    醫院有三千多人，自然不會一團和氣。
    想到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崔誌潭就覺得，還是保持沉默為好。
    他沉默，有人卻不能沉默。
    黎垚開口道：“亓主任，你就少說幾句，現在不是爭議時候。”
    “當務之急，是關於餘至明的破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