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迪手中的錄音筆靠近了餘至明一些，按下了播放鍵。
    “一行黃鸝鳴翠柳，啾…啾……”
    這個聲音，仿佛是從腹腔裏衝出來的，帶著明顯的美聲詠歎調。
    尤其是最後那擬聲“啾啾”，好懸沒讓餘至明繃住嚴肅臉。
    餘至明明白，這是錄音者在搞怪，故意沒有使用正常的發音，好提高辯識難度。
    停頓沒兩秒，又一怪異聲音響起。
    “一行黃鸝鳴翠柳，呱…呱……”
    得，這一次連蛤蟆聲都出來了。
    接下來的聲音，如餘至明所料，同樣還是“一行黃鸝鳴翠柳”，但就是沒一個是正常人說話的聲音，極盡搞怪之能事。
    好似為了區分，還都特意帶了擬聲。
    餘至明相繼聽到了牛叫、羊叫、公雞叫、鴨子叫、狗叫、鵝叫……
    餘至明繃著臉，一直耐心聽著，在聽到模擬狼叫的聲音時，終於有了反應。
    “暫停！”
    餘至明伸手一指國字臉男子，說：“這是你的聲音。”
    按下暫停的孫迪，確認的問：“餘醫生，你確定是他的聲音？”
    “要不要回放再聽一遍？”
    餘至明輕輕笑道：“這種程度的聲音辯識，對我來說，如同黑夜中篝火那樣顯眼，用不著回放，我可以確定。”
    孫迪沒有言語，按下錄音筆的播放鍵，繼續播放聲音……
    但是，一直等到二十人的聲音全部播放完，餘至明也沒有反應。
    孫迪體貼的問：“餘醫生，你還沒有辯識出秦放父親的聲音，要我再播放一遍嗎？”
    餘至明搖頭道：“不用浪費時間了，你這裏麵就沒有秦叔叔的聲音。”
    孫迪臉色一沉，說：“餘醫生，你是不是聽錯了啊？”
    “我可以明確告訴你，這裏麵的聲音，是我親自錄的，裏麵絕對有秦放父親的聲音。”
    餘至明迎著孫迪審視的目光，輕輕的笑了笑，說：“檢察長，你不用試探我。”
    “這裏麵，第十一人，模擬狗叫的聲音，就是你的聲音。”
    “但裏麵，絕對沒有秦叔叔的聲音。”
    餘至明又朗聲道：“孫檢察長，你肯定知道，我擅長聽診和叩診。”
    “你知道一人的心跳聲，在不同運動狀態下，不同疾病條件下，會有多少區別嗎？”
    “那區別會有多微小嗎？”
    “還有，我們的胃腸肝腎等髒腑，在不舒服的時候，也會發聲說話的。”
    “這些，我都能聽得出來。”
    “所以，你們不要質疑，我在聲音辯識上的專業性。”
    孫迪看到餘至明擺出了一副凜然不可冒犯的專家範兒，和國字臉男對視一眼，臉上溢出了笑容。
    “餘醫生，請原諒我們的懷疑和試探，現在我們是口服心服了。”
    孫迪調出錄音筆上的另一個文件，說：“餘醫生，現在請你聽一下，我們收集到的嫌疑人的聲音。”
    他再次把錄音筆舉到了餘至明的近前，並輕輕按下了播放……
    餘至明接下來聽到的聲音，比較雜亂。
    有時是兩人的一問一答，有時是幾人的聊天，而且還有一些背景聲做幹擾。
    餘至明豎著耳朵，凝神靜心，聽過了一段又一頓錄音。
    第七段錄音，又是幾人的對話。
    餘至明保持著嚴肅臉，沒有任何反應，直到聽到了一個詞語。
    “喝茶！”
    餘至明兩道眉毛瞬間揚起，開口道：“就是他，就是說’喝茶’的這個家夥。”
    他又強調道：“我不會聽錯的。”
    孫迪疾手快的在錄音筆上按下暫停，語帶躍然的道：“好，抓住他了。”
    能找到這家夥，餘至明也是十分高興。
    他想到一事，問道：“檢察長，還需要我出庭作證，辨聲指證嗎？”
    “按照計劃，我下周末就要去濱海了。”
    “餘醫生，不需要！”回應的是國字臉。
    他一臉興致的打量著餘至明，說：“你給我們指出了真正的罪犯。”
    他語帶自負的道：“我們如果還不能調查出他作案的鐵證，還有做案意圖，並讓他乖乖的坦白交待……”
    “我們這些人豈不是成了廢物，還不如辭職回家賣紅薯。”
    國字臉伸出了右手，道：“餘醫生，正式認識一下……”
    “我是省城主攻犯罪調查的李逸凡……”
    餘至明送走孫迪，還有那位來自省城的刑偵專家，就到了晚飯時間。
    他偶然發現，冰箱裏已經塞滿了各類蔬菜水果，肉蛋禽奶。
    “大姐，你沒有必要去采購這些，下周我基本不會在家吃飯，而且我也不會做啊。”
    餘朝霞給餘至明夾了一個雞腿，道：“那也不能讓冰箱空著。”
    “有備無患，半夜突然餓了，你出去買都找不到地方。”
    餘朝霞想到了一點，看向付曉雪，交待道：“小雪，這段時間，你跟著我好好練習一下炒菜和麵食。”
    “你也在濱海讀書，到了周末，還有平時沒課的時候，就到你小舅那做做飯。”
    付曉雪的眼睛一點點的瞪大，有些不敢相信媽媽的話。
    “媽，你讓我給小舅做飯吃？”
    餘朝霞眼神陡然嚴肅，說：“不行嗎？”
    “難道你小舅對你還不夠好嗎？”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給長輩做飯吃，不是應該之事嗎？”
    付曉雪見媽媽的目光越來越危險，嚇得縮了一下身體。
    為自己的屁股著想，她急忙表態道：“應該，太應該了。”
    “媽，媽，這段時間，我一定好好的，很用心的跟您學習廚藝，讓小舅到了濱海，也能吃到宛若您親手做的飯菜。”
    餘朝霞用鼻音哼了一聲，說：“小雪，我在你這個年齡，都出去打工賺錢了。”
    “你是大學生了，還是名牌大學的大學生，不要再把自己當小孩子了，不要把長輩的照顧當作理所當然。”
    “你也要想著，在自己能力所及範圍內，回饋照顧一下長輩。”
    這話似乎讓付曉雪產生了觸動。
    她端正了身體坐姿，一臉認真的說：“媽，我知道了。”
    “我今後會努力以一個大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讓自己成長為像小舅那樣有能力，倍受他人尊敬之人。”
    這一番話，讓餘至明不禁產生了我家有女初長成之感，頗感欣慰。
    但是，他這種驕傲的感覺，沒能維持多少時間。
    晚飯後，餘至明就被小丫頭撒嬌纏著，要一塊出去逛街買衣服。
    理由是，她媽媽的眼光太土太舊，已經不太符合如今年輕人的潮流。
    而她的選擇，很可能會被無情鎮壓。
    到那時，需要他這位雙方都信任之人，居中協調溝通。
    餘至明無奈，隻得隨她們去逛街……
    夏夜的曆陽縣城，有數的那幾條商業街還是相當熱鬧的。
    餘至明陪著她們母女逛了兩個多小時，又看了近二十分鍾的熱鬧。
    這期間，小雪就買了一條褲子，他倒是被從頭到腳的買了兩身夏裝。
    他們看的熱鬧是兩個女人打架。
    從她們的相互罵聲來推斷，是正牌女友和小三的關係。
    這可不是餘至明想看，是餘朝霞和付曉雪兩人看的津津有味，拉都拉不走。
    這讓餘至明頗為無語。
    一對愛看熱鬧的八卦母女……
    好不容易等那兩人撕扯完，感覺腿都溜細的餘至明又為自己的一句話後悔不迭。
    這句話就是，“那邊怎麽會放哀樂？”
    “那邊？哀樂？”
    付曉雪疑惑的說：“那邊也是一條商業街呢，又沒居民，怎麽會有發喪的呢？”
    “或許是有人鬧事？”
    “媽，要不要過去看看？”
    餘朝霞點頭道：“好，去看看，反正時間的不晚，回家也沒事！”
    接下來，這對母女就手拉手，自顧自的快步走了過去。
    餘至明隻能挪步跟上……
    哀樂是從一家裝修挺好的服飾店鋪裏傳出，店鋪前圍觀了不少人。
    餘至明隻在旁邊等了三四分鍾，付曉雪就跑了過來，嘰嘰喳喳的匯報她的發現。
    “一個電工早上來這家店維修，意外的被電死了。”
    “家屬要店家承擔賠償責任。”
    “店家說，電工被電死，是電工自身疏忽，責任不在他，頂多人道主義賠償一點。”
    “雙方沒有談攏，家屬就把屍體擺在了店鋪裏，放哀樂辦起了喪事。”
    餘至明哦了一聲，說：“這沒有什麽好看的，還晦氣，我們趕緊走吧……”
    這確實沒多少熱鬧可看。
    餘朝霞和付曉雪在餘至明的催促之下，有些失望的離開。
    餘至明離開走人時，通過人群的縫隙，好奇的瞄到了一眼。
    隻見店鋪門前，鋪了一大塊白布，白布上凸現出一個人形模樣……
    就是這一瞄眼看到的內容，讓餘至明禁不住停住了腳步……
    情況不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