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周一早上，餘至明來到縣醫院上班，先去探望了一下秦放。
    這家夥雖然半個身體被包紮成了木乃伊，但畢竟年輕壯實，這一天一夜過去後，精神狀態恢複的也還算不錯。
    餘至明發現他的肝髒不再滲血，右腎也大體恢複後，關心幾句，又閑聊幾句，就回了自己辦公室。
    正好碰到三姐把午飯給送過來。
    “紅燒雞塊、豆角肉、黃瓜木耳雞蛋，還有十幾個西葫蘆餡的水餃。”
    餘新月把午飯介紹一遍，又問道：“大姐和小雪這個周末和你一塊去濱海？”
    餘至明把午飯放進小冰箱，“初步是這麽計劃的，還沒真的確定下來。”
    “大姐夫和小博如今都在濱海，濱海交大要求的報到日期是在下周六，就不如和我提前一起去濱海。”
    餘新月點點頭，又問：“小雪升學宴？”
    “大姐說，在鎮上擺上一兩桌，請一請老家那邊的親朋。”
    “至於我們，這個周六，還有爸媽，自家人在我那裏聚一聚，就行了。”
    餘新月輕哦一聲，又關心的問：“老五，你的離職手續？”
    餘至明輕笑道：“都差不多辦妥了。”
    “這幾天呢，再把幾個常年病號交接出去，就沒事了。”
    這時，餘至明看到，來自省城的所謂刑偵專家李逸凡，出現在了辦公室門口。
    餘至明趕緊迎了上去，餘新月也離開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李警官，案子破了？”
    李逸凡頷首道：“正如我所料，今早上他就崩潰全招了。”
    “秦檢察員一直盯著那小孩的腎破裂案子不放，讓他們寢食難安，決定給秦檢察員一個深刻教訓，就雇了那個摩托車手。”
    餘至明心生恍然，確認的問：“對方這麽一交待，他們和受害小孩家人串通做偽證，私下達成交易一事，也算徹底暴露了吧？”
    李逸凡嗯了一聲，又轉而道：“我這次過來，最想和餘醫生你說的，是昨夜假死那一夥人的事情。”
    “他們還真有事？”餘至明有些驚訝。
    李逸凡嗬嗬一笑，不答反問道：“那個假死之人，昨夜被救回來了。”
    “餘醫生，你大膽猜一猜，那個家夥被電死幾次了？”
    餘至明微微一怔，不敢置信道：“那家夥不會是憑借假死來訛錢吧？”
    “這可是拿自己的小命不當一回事啊，搞不好哪次就真的被電死了。”
    李逸凡豎起三根手指，輕輕晃了晃，歎道：“三次了，被電死足足有三次了。”
    “那人確實是電工。”
    “他交待說，第一次被電死純粹是意外，最終獲得了用人單位四十多萬的賠償。”
    “他醒來後，發現這是一條非常不錯的來財之道，就在全省各地轉悠，一邊打零工，一邊尋找合適的訛錢對象。”
    餘至明很是不解，問：“他有沒有說，為什麽這麽做？”
    “寧要錢不要命？太傻了吧。”
    李逸凡輕呼一口氣，感歎說：“確實是要錢不要命呢。”
    “他交待說，有三個兒子，兩個小兒子的是雙胞胎。”
    “正是有了那四十幾萬的命錢，他才能買房買車，勉強給大兒子娶上媳婦。”
    “但是，兩個小兒子眼看也到娶媳婦的年齡，就算把他賣了，也拿不出那麽多錢了。”
    “他說，愁的實在是沒有辦法，隻能豁出這條命去賺錢了。”
    “他還表示，如果真的被電死了，他也就一了百了，徹底解脫了。”
    李逸凡語帶唏噓道：“他說起死亡和解脫之時，表情平靜不說，還帶有幾分向往。”
    “他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小命。”
    餘至明忽然感覺心裏憋悶的難受，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就拿他自己來說，如果沒有三個姐姐幫襯，他的工作也還算不錯，即便在縣城買一套房子，也不是一件輕鬆容易之事。
    沉默片刻後，餘至明幽幽的道：“房價這麽高，娶媳婦花費也高，教育和醫療也都不便宜。”
    “賺錢，更不容易！”
    “國家還一個勁的鼓勵生二胎三胎，普通人家誰養得起啊？”
    李逸凡徐徐道：“他過的艱難，別人也不容易，不管如何，他假死訛人觸犯了法律。”
    “據交待他第二次假死訛了二十六萬。”
    緊接著，李逸凡又轉而說：“餘醫生，這次過來一為告知這兩個案子，一為告別。”
    “我來這裏的工作，在你的幫助下順利結束，等下要返回省城。”
    “餘醫生，很高興認識你，希望有再次見麵的機會。”
    餘至明握了握對方伸出來的手，輕笑道：“我是醫生，你是刑偵……”
    “希望我們的下次見麵，不是因為你我各自的工作而見麵。”
    李逸凡爽朗笑道：“我也希望如此……”
    上午過十點半，餘至明接到了亓越老師的電話。
    他被告知，那份患者的病情資料，非常有意思，決定接下了。
    亓老師讓餘至明轉告對方，下周一到華山醫院辦理入院手續。
    亓老師還語帶躍然的表示，這將是他和餘至明共同負責診斷的第一例患者……
    餘至明結束與亓老師的通話沒一會兒，兒科護士劉敏氣喘籲籲的跑進了辦公室。
    “餘醫生，江湖救急，來了一個小胖子，連我們倪護士長都搞不定……”
    兒科是餘至明最不願去的科室，無他，就是太過吵鬧了。
    因此，他每次來兒科，都會速戰速決。
    餘至明忍著身心不適，來到哭聲此起彼伏的兒科輸液區，看到了六歲的救急對象。
    他算是開了眼。
    何止是小胖子，就是一堆晃眼的肉。
    這小家夥他兩邊臉頰胖的，都快把嘴給擠沒了，小手肥的都握不攏了。
    餘至明一握住這小胖子的手臂，就曉得這個小家夥除了脂肪過多，靜脈不好找之外，血管還明顯偏細。
    但是，這難不住餘至明。
    貴要靜脈的深淺和位置，在握住手臂的那一刻，餘至明已是了然於胸。
    酒精棉消毒、紮針、固定針頭……
    一串動作行雲流水，沒半點猶豫和遲鈍，一氣嗬成後，餘至明就如風一樣離去。
    小胖子和陪在旁邊的媽媽，兩人好像都還沒反應過來，怔怔的看著餘至明瀟灑離去的背影。
    “這就結束了？”
    劉敏語帶驕傲的道：“餘醫生的紮針技術，在我們縣說第二，就沒人敢說第一。”
    “可惜的是，他就要去濱海大醫院發展，不留在我們小縣城了。”
    這時，劉敏注意到小胖子咧嘴要哭，趕緊提醒道：“可不要讓孩子亂動……”
    給這小胖子紮針的最困難之處，不是脂肪多，血管細，而是這小子嚴重不老實。
    他身上的勁還特別大，劉敏和相對瘦弱的母親合力都控住不住他。
    但是，餘至明的快準狠，壓根就沒有給小胖子亂動擺脫紮針的機會……
    午飯時，餘至明接到了同學朱衍的電話，知道了一件事……
    李傲那家夥被打了，相當慘。
    這家夥被打，放下手機的餘至明，卻沒有半點意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