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點四十分，餘至明終於完成了今天的門急診工作，把掛他專家號的六十名患者，全都一一的診斷完。
    他感覺整個人都要累癱了。
    好在其中有十二名掛號者，是像丁曄一般，特意找他做身體檢查的。
    不然，餘至明得加班到晚上七八點。
    這六十名掛號者，有三十二人被他轉去了其他科室，做進一步的確診檢查。
    但是其中，並沒有讓餘至明感覺髒腑不怎麽好，問題糟糕的患者。
    還有一位疑是als，即漸凍人症患者，被餘至明直接收進了亓越醫學研究中心。
    早上的第一位患者周景，餘至明也得到了他的確診消息。
    血管瘤，需要做一個不大不小的手術。
    他嘴裏莫名出現的血，是受血管瘤影響，周邊毛細血管破裂流出的。
    晚上近七點，餘至明拿著那名軍人送的一罐咖啡豆回到了中心大辦公室。
    之所以隻是一罐，是因為另外一罐，被門急診主任趙山以“見者有份，見麵分一半”的強大理由，很是霸道的拿走了。
    醫院有明文規定，不許索要、收取患者的紅包、煙酒、貴重禮物。
    但是，鑒於我國人情社會的現實，像患者和家屬表達謝意的錦旗、水果、鮮花、吃食、土特產等禮物，也不好一刀切全禁。
    所以，醫院又規定，這些禮輕情意重的答謝禮物，收是可以的。
    但需要醫生在個人工作平板電腦上進行拍照報備，由醫務處專人在後台進行審核。
    這兩罐咖啡豆，餘至明也是在工作內網上報備過的，還獲得了醫務處的審核批準。
    餘至明回到中心大辦公室，意外發現周沫還沒有下班回去，正在與一位打扮很精神的眼鏡青年聊天。
    “呀，你終於忙完工作回來了。”
    周沫歡快起身，一臉歡喜的相迎，“主任還在辦公室忙著呢，你先進去招呼一聲。”
    她又朝餘至明邊使眼色，邊說：“然後，我們再一起去吃晚飯。”
    餘至明瞄了一眼旁邊對周沫滿臉熱切的青年，曉得周沫這是拿自己當擋箭牌呢。
    “好，你再等我一會兒。”
    餘至明熟絡又自然的回了一句，又朝那陌生的青年點頭招呼一下，拿著那罐咖啡豆，敲門進了主任辦公室。
    亓越正站在看片燈前，研究幾組椎管內腫瘤的核磁共振影像圖。
    餘至明把咖啡豆放在辦公桌上，走到看片燈前，也看了幾眼影像圖。
    說起來有些搞笑的是，雖然餘至明探查本事無雙，還有人形ct的外號，但是他對影像圖的解讀本事，卻是了了。
    當然，也不能說是差，隻能說達到了一位普通主治醫師的及格水平。
    括弧，縣醫院主治醫師水平。
    餘至明看了影像圖這幾眼，隻是曉得患者的情況不是很樂觀。
    那腫瘤已經侵占了椎管空間過一半了。
    “咖啡豆，你自己留著吧，那小子也給我送了兩罐，而且我也不愛喝這個。”
    亓越說完這話，回到辦公桌前，拿出了一份厚實的病曆遞給了餘至明。
    “這是他父親的病情資料，尤其是詳情記錄了顱內搭橋手術後的各項指征數據。”
    “回去好好整理一下，就這個大腦搭橋手術，寫一篇論文。”
    接過病曆資料的餘至明輕哦一聲，就聽亓越接著道：“這種搭橋手術，雖是緊急情況下的臨時之舉，但借鑒意義，還是有的。”
    “比如在特殊情況下，可通過這種方式，先恢複大腦、髒腑器官或肢體的供血，爭取轉運時間和手術準備時間。”
    亓越又叮囑道：“用心點寫，來到華山醫院後，你需要幾篇比較像樣的論文傍身。”
    餘至明明白了亓老師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老師，這大搭橋手術可是你的創意和設計，我不過是一個工具人。”
    “怎麽好占了老師你的功勞啊？”
    亓越輕笑一聲，說：“到了我這種層次，還需要這樣的論文來彰顯價值存在嗎？”
    “還有，工具人與工具人也是有很大不同的，你這個工具人作用無可替代。”
    “在這台大腦搭橋手術發揮出來的作用，你是要大於我的。”
    餘至明嘿嘿一笑，說：“老師，我一定好好的撰寫這篇論文，不負老師你的栽培。”
    亓越笑了笑，又轉而說：“上午，院長辦公室做出了幾個決定。”
    “一是上周五早上，跑你麵前拉橫幅的那些家夥，都受到了嚴厲處分。”
    “實習生清退，領頭的那個蔡海文勸離職，其他的大過處分。”
    “還有……”
    亓越緩緩的說：“醫院相當於切斷了與耀明藥業的合作關係，從今以後不再采購他們的藥品和醫用品。”
    “老師，醫院這麽做，都是為了給我出氣？”餘至明有些驚訝。
    亓越輕笑道：“不全是，但確實有為你出氣和撐腰的意思在裏麵。”
    “至明啊……”
    亓越趁機教導道：“當你的實力達到了一定程度之時，很多事情，都不需要你自己出手，就會有其他人幫著給你辦了。”
    “你要做的就是，就是在自己擅長的領域，不斷的提升。”
    “當你變得非常重要，不可或缺，非你不可且價值巨大之時，會有很多人爭先恐後的替你解決麻煩事的。”
    “至明，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餘至明輕輕頷首道：“老師，我明白。”
    “很多仇啊怨啊，隻要我的醫術足夠厲害，都不需我親自下場。”
    “一些需要我的，巴結我的，自會順著我的心意把事情給辦妥了。”
    亓越嗬嗬笑道：“就是這個意思。”
    停頓片刻，他又語重心長的叮囑道：“至明，醫學圈和江湖沒什麽區別，也有爭名奪利，爾虞我詐。”
    “對於這次的被設套陷害，我不是勸你放下怨恨，以德報怨，隻是不想你過於糾結此事，一心想著報複回去，手刃仇敵。”
    “這不是你的擅長，很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陷入更大的圈套而不自知。”
    亓越淳淳善誘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眼光需放長遠一些。”
    “至明，你在醫學之路上越是成功，朋友就會越多，敵人越是忐忑不安。”
    餘至明嗯了一聲，又表態道：“老師，我知道輕重，也曉得自己不是陰謀詭計的料。”
    “而且，我如今根基尚淺，不會貿然衝動，犯險行事的。”
    亓越輕呼出一口氣，說：“你能這樣想，非常好。”
    “至明，你以後也不必風聲鶴唳，太過謹小慎微，我和醫院還是能護你一護的。”
    “哎，對了，還有一事忘了說了。”
    “袁琦副院長被紀委帶去調查了，說是犯了事，這副院長十有九八是做不成了……”
    餘至明回到大辦公室，發現那個青年已經走人了。
    “周沫，那人誰啊？瘋狂追求者？”
    周沫一臉鬱悶的說：“顏護士長的兒子，普外科主治醫師，剛從島國進修回來，我不好意思一口拒絕……”
    她又忽然換了一個話題，“哎，今年醫院出國進修的青年醫生名額早已經確定下了，餘醫生你是趕不上了。”
    周沫又語帶躍然的說：“明年的出國進修名額，鐵定會有餘醫生你一個的。”
    餘至明語帶隨意的說：“隨便了，我個人是不怎麽喜歡出國的。”
    他收拾東西，隨口問：“周沫，還不下班回去嗎？”
    “等主任？”
    “等餘醫生你呀，你剛才不是答應一會兒和我一塊吃晚飯嗎？”
    “等我？”
    餘至明著實意外了。
    他看著周沫那忽閃的明亮眼睛，問：“剛才不是為你解圍，才假裝答應的嗎？”
    “又不是真的。”
    周沫故作任性的道：“不管，答應就是答應了，不管是什麽原因。”
    “大不了，晚飯我請客！”
    餘至明鬱悶了。
    他瞄到了自己辦公桌上的那罐咖啡豆，拿起塞進了周沫手中。
    “你喝咖啡，這豆子送你了。”
    “我大姐明天要回老家了，今晚我一定要回去吃晚飯的。”
    餘至明見周沫抱著那罐咖啡豆，笑得合不攏嘴的小模樣，心中有了明悟。
    或許，這個家夥從一開始就在打他咖啡豆的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