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來了。”
    何悟非提回來一個紙盒，放到辦公桌上。
    “和之前一樣的，加濃美式。”
    “好，謝謝。”
    蘇成意點點頭，而後繼續“劈裏啪啦”敲鍵盤。
    何悟非打眼一看，有些驚訝地問道：
    “你居然打開了C++？！”
    “.我一個遊戲工作室的打開C++有什麽問題。”
    蘇成意一時間有點失笑，他抻了個懶腰，打開紙盒。
    美式特有的叫人一聞就“神清氣爽”的味道彌漫出來，一沾上就讓人感覺染上了班味兒。
    “啊，不是。因為你近期的主要工作都不涉及具體開發嘛，所以有點奇怪。”
    何悟非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嗯。”
    蘇成意喝了一口咖啡，被這味道苦得醍醐灌頂。
    “所以我今天幹的其實是私活兒。”
    “私活兒？”
    這回答讓何悟非有些意外。
    很難想象，連自家活兒都不幹的這位甩手掌櫃居然會在其他地方接私活？
    “是因為對方給的太多了嗎？”
    何悟非小心翼翼地問。
    難道說自家工作室的繁榮都是表象，實際上已經瀕臨破產了？
    還是說暑假期間這位少爺去拉斯維加斯玩了一趟？
    “你要這麽說也沒什麽問題。”
    蘇成意喝咖啡喝出了痛苦麵具，晃了晃腦袋，嚐試著跑了一下代碼。
    居然沒出什麽bu，簡直不可思議。
    “畢竟我現在管她要錢的話，要多少都不是事兒。”
    他這話很有托大的嫌疑，但何悟非轉念一想，也就差不多懂了。
    啊，是從那位大小姐那裏接的私活兒。
    “事實上，她也沒叫我做，這玩意是我自己搗鼓的。”
    蘇成意把搭建好的框架展示給何悟非看。
    “這是個什麽APP嗎？”
    何悟非湊近了一點，好奇地問道。
    看起來已經基本成型了，U設計是典型的蘇成意式風格，看起來簡潔明了，頁麵非常幹淨舒適。
    “嗯。”
    蘇成意點點頭，繼續解釋道：
    “楚大小姐最近忙得很，難得回學校的時候，一有空閑就關心她的那些流浪小貓。今天這隻不見了，明天那隻不見了，總之就是憂心忡忡的。”
    “她之前聯合學校動物保護協會的其他同學一起創建了一個公眾號，名字叫京大貓咪圖鑒。看起來像是個展覽萌物的平台，其實用意挺好。
    京大的動物保護協會主張科學喂養，幫助流浪貓的同時也會把它們抓去絕育，避免過度繁殖，也算是變相保護了學校的生態環境。”
    “楚大小姐萬事都講究親力親為，每隻貓咪的資料都是她親自編纂的，那好家夥，詳細得跟什麽似的。”
    說到這裏，蘇成意找到貓咪圖鑒的公眾號，將裏麵的文章列給何悟非看。
    每篇文章後麵都會附上本期的作者，最近一學期的文章幾乎都是D為“我先眠了”的用戶寫的，文風獲得了一致好評。
    文章分為許多種類，有的是尋貓啟事，有的是領養指南，有的是動物協會發起的一些公益比賽宣傳。
    蘇成意以前不知道小楚總哪來這麽多時間搞這些，直到她自己透露，很多文章她都是趁著在飛機上的時間寫的。
    三萬英尺的高度，窗外機翼呼嘯雲卷雲舒，她縮在椅子上，為了遙遠的某隻脆弱的生命而奮筆疾書。
    何悟非認真地看著最近的一篇文章，這是關於一隻車禍去世的貓咪的。
    蘇成意對此有些印象，他原本以為楚小班長在麵對這種事情的時候，寫出來的筆觸會很難過，但實際上，她卻是意料之外的理性而克製。
    “很遺憾，還沒來得及為這隻新住民起名字，就收到了它去世的訊息。因為頭部被車輪碾壓，受傷嚴重難以辨認模樣，隻能勉強通過花紋特征確認其身份。”
    看到這一段的時候，蘇成意就猜到肯定是她自己趕過去確認的。
    楚大小姐平日裏見了隻毛毛蟲都不敢踩死，要她目睹這樣血腥的場麵，想必是鼓足了勇氣。
    “最終，已將貓咪的屍體妥善安置。”
    恐怕就是為了這一點才匆匆趕過去的。
    “流浪並非所願，自由的代價是危險，意外和死亡總是猝不及防的。
    但是，我們始終希望這樣的離別能夠少一些，再少一些。”
    看到這裏，何悟非不禁輕輕歎了口氣。
    “楚大小姐.真是好女孩。”
    “是吧。”
    蘇成意笑了笑，接過他遞還回來的手機。
    “她就是這樣的，悲天憫人，我有時候都懷疑好像世界上是不是真有所謂真善美的化身。”
    何悟非也跟著笑，又點點頭表示讚同。
    “所以這個APP差不多算是這個公眾號的升級版？”
    “嗯，可以這麽理解吧。”
    蘇成意想了想，簡單解釋了一下他的構想。
    “公眾號更多還是起到一個文章推送的作用，而楚傾眠的想法顯然不止於此，她更希望能有一個方便大家認識、了解和科學投喂流浪貓的官方平台。
    最好能夠實時更新貓咪狀態，每個注冊用戶都有可以上傳所拍照片的功能。
    學校裏人流量很大，大家隨時都有可能偶遇某隻路過小貓。倘若有這樣一個平台的話，就會鼓勵所有人主動記錄美好時刻，也會讓小貓留下更多在世界上存在過的證明。”
    “所以，我設計的這個APP包括了這些功能，讓每隻貓咪都有自己的角色卡，上麵記錄它的性格、貓際關係之類的。
    如果有同學好奇今天遇到的到底是哪一隻的話，也可以在角色卡裏找到答案。”
    蘇成意滑動鼠標，展示他所製作的初始界麵。
    “當然了，具體的信息要留給楚大小姐親力親為了，畢竟我至今也沒分清楚她口中的李狗蛋和張狗蛋長得究竟有什麽區別.”
    何悟非先是一笑，隨後又有些難以掩飾的動容。
    “楚傾眠要是知道你做了這個APP，一定會很開心的。”
    “嗯。”
    蘇成意嘴角勾出一個不太謙虛的笑容。
    “她今天要來工作室看我，這是見麵禮。”
    話音剛落，就聽到辦公室門外一陣騷動，起哄聲和猴叫聲不絕於耳。
    “說曹操曹操到嗎？”
    何悟非一臉茫然地抬起頭來。
    “大概是。”
    柿餅在蘇成意懷裏好不容易安分了一會兒打起盹來，這下又被嚇醒了。
    蘇成意伸手捂住它的耳朵，在心裏倒數。
    “三，二，一。”
    “蘇成意！”
    辦公室被推出來一個門縫，戴著帽子的楚傾眠氣喘籲籲地鑽了進來。
    “天呐一段日子不見你們工作室的員工怎麽變得這麽熱情啦！說好的社恐死宅呢！欺騙欺騙欺騙！”
    她白皙的臉上有些泛紅，似乎方才維持端莊又和善的形象耗費了太多力氣。
    蘇成意沒有從座位上起來，隻是把柿餅捧起來，開口道：
    “小柿餅，看看，誰來了？”
    “是柿餅呀！”
    楚傾眠登時眼前一亮，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
    這時候，辦公桌後麵的何悟非才直起身來，有些緊張地抬手打了個招呼：
    “那個，楚同學，好久不見。”
    “噢！何同學你也在呢！我說怎麽剛剛在外麵沒有見到你人。”
    楚傾眠笑容不減，她從身後拿出一份瑞士蛋糕卷，遞到他手裏。
    “這是給你的~不用客氣！蘇成意肯定不會吃甜的啦，我給他帶了毛毛蟲糖！”
    她一溜煙跑過來，從口袋裏摸出一包形狀像是毛毛蟲一樣的橡皮糖，很是開心地在蘇成意眼前晃了晃。
    “啊，謝謝。”
    何悟非知道這時候拒絕反而惹人不快，隻好將蛋糕卷接了過來。
    “毛毛蟲糖就不是甜的了？我可不吃。”
    蘇成意把柿餅放到辦公桌上，嫌棄地皺了皺眉頭。
    “人家是酸的好不好啦，我從西班牙回來特地給你帶的呢！”
    楚傾眠一邊抗議，一邊眼疾手快地把即將不知死活地撲向桌上仙人掌盆的柿餅抓住。
    “你這個笨蛋是不是不想活辣！看看仙人掌上麵的刺，多尖呐。”
    蘇成意聞言，迅速把桌上楚傾眠送的史迪仔拿到手上，避免被這小魔王破壞掉。
    一個定理：如果地球是平的話，貓咪早就把地球上的一切事物都推下去了。
    楚傾眠抱著柿餅，摸了摸它背上順滑的毛發，不由得感慨它在這裏小日子真是過得很好。
    何悟非坐到一旁的休息沙發上，拆開蛋糕卷的盒子。
    柿餅聽到這聲音就跟嗅了貓薄荷一樣，很快就掙紮起來，楚傾眠隻好把它放回到地上，看著它一溜煙跑去騷擾何悟非。
    “見蛋糕眼開的小叛徒。”
    楚傾眠笑著埋怨了一聲，又轉過來看蘇成意。
    她左右張望了一下，沒找到位置，於是順勢就坐到了他的辦公桌上。
    “你這是什麽惡霸大小姐坐姿？”
    蘇成意抬眼看她，一隻手抓住她的膝蓋彎。
    少女的體溫溫熱，掌心觸摸的地方，能感受到輕柔的脈搏跳動。
    惡霸楚大小姐今天是JK穿搭，白色的長筒襪拉到小腿處，百褶裙的裙擺恰好蓋在最引人遐想的位置。
    她坐在桌子上晃著腿，明眸皓齒天真無邪的模樣，看起來和高中生沒什麽區別。
    “坐一下又不會塌掉啦，小氣鬼。”
    楚傾眠低頭淺笑，目光落在他手裏的史迪仔上。
    蘇成意好整以暇地靠著椅背，開口問道：
    “什麽時候到的？”
    “剛到一會兒會兒，不過我在飛機上補覺啦。”
    楚傾眠說著說著就感覺困意重新上湧，眯起眼睛打了個哈欠。
    沙發那邊被專心吃蛋糕的何悟非鉗製著的柿餅也跟著“喵嗚——”一聲。
    “吃一個毛毛蟲糖好了。”
    楚傾眠撕開包裝，咬住糖果的最上端開始咀嚼。
    蘇成意這才理解了為什麽這玩意叫毛毛蟲糖，並不是說長條糖果本身像毛毛蟲，是人吃它的樣子很像在蠶食樹葉的毛毛蟲。
    蘇成意瞧著她這兔子吃草似的可愛吃相，伸手把她從桌上拉下來。
    “坐這兒吧。”
    他話音還沒落下，楚傾眠已經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事實上，這本來就是她一開始就挑好的風水寶地，就等著他開口呢。
    “看這個。”
    蘇成意半邊胳膊圈住她的腰，將APP的雛形展示給她看。
    “這係神莫呀？”
    楚傾眠咀嚼著橡皮糖，含糊不清地問道。
    “為大小姐的貓咪保護圖鑒準備的專屬APP。”
    蘇成意慢條斯理地說道。
    “嗯？！”
    尚未反應過來的楚傾眠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屏幕的熒光映在她澄澈而透明的瞳孔裏。
    “有什麽要改的地方，現在告訴我。我改好之後，你把文本和圖片內容填充進去，就可以申請上線了。
    現在的話，做一些基礎功能就好，之後再根據情況更新。”
    蘇成意繼續說道。
    理解他在說什麽之後，楚傾眠立馬就驚歎出聲，漂亮的眼睛一瞬間好像染了星星一樣閃閃發亮起來。
    “哇！蘇成意你這麽厲害？？！”
    “這個界麵設計好好看呀，配色也好看！”
    “你居然還知道留出這麽多圓形的頭像框，天啦嚕我好喜歡！”
    大小姐捧場三連。
    蘇成意一早就料想到她肯定會給出這樣非常到位的情緒反饋，但還是不由得嘴角上揚。
    “可以了，一個簡單的程序你誇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收錢了。”
    “就是很喜歡嘛。”
    楚傾眠笑吟吟地轉過臉來，在他的嘴角“吧唧”一口。
    “我為了這件事考慮好久了呢，都沒考慮到還可以製作APP來解決問題。蘇成意，謝謝你呀，你特別特別厲害！”
    她眉眼彎彎，星光熠熠的眼睛裏滿是歡喜。
    蘇成意知道她會開心，但沒想到會這麽開心。
    果然是世界第一好哄的楚大小姐。
    蘇成意被她這樣亮晶晶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酒窩，轉移話題。
    “文本和圖片錄入也是大工程，你最好聯係動保協會的同學們一起。不要逞強自己加班弄，就這個量，一個人整理會很累的。”
    “嗯嗯！”
    楚傾眠乖乖點頭。
    “此外，APP的上線審核和日常運營不用操心，我這邊會差人去做。”
    蘇成意繼續說道。
    “猴。”
    楚傾眠繼續乖乖點頭。
    蘇成意原本還想再說點什麽的，看著她的眼睛，一時間又有點詞窮。
    沉默良久，卻隻是被她眉開眼笑的模樣逗得跟著笑了起來。
    還真是.一見她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