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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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李青不能那麽做,情勢也不允許他那麽做。
    就現階段而言,大明的這套權力架構是健康的,也符合當下時代。
    權力構成不是科技,不能搞顛覆性的創新,不然,可就真顛覆了。
    內閣大學士都是進士出身,並在官場浸淫數十載,對政務的認知、理解,都相當深刻,態度端正之下,效率、質量,都還尚可。
    這種情況下,李青更不會給自己找罪受,十分克製自己。
    當然,這隻是他自以為的,在內閣成員看來,他一點也不克製,甚至稱得上狂妄。
    隻是由於皇帝掌權,又十分寵信這個李國師,不想做得罪皇帝的事兒罷了。
    種種關係之下,雙方明麵上勉強也算說得過去。
    至少,沒有發生全武行的戲碼。
    ……
    平淡、充實、平靜的日常,並未維持多久,隻十來日功夫,平靜便被打破。
    君臣又撕吧上了。
    究其原因,隻有一個字——錢!
    大明鄉鎮數以萬計,建設學塾的花費,要是都從內帑出,朱厚熜哪裏受得了?
    這次還真不能怪朱厚熜小氣,花費屬實太過龐大,保守估計,這也是千萬兩的投入。
    大肆印鈔,李青不讓,讓戶部出錢,戶部推諉。
    朱厚熜這個惱火……
    末了,隻能折中。
    隻不過,他沒折李青,也沒折自己的‘小金庫’,而是瞅準了戶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明版圖上的一切資源都是皇帝的,何況大明朝廷的國庫?
    國君是國庫擁有者,是主人,戶部……隻是代為打理,說白了,就是打工人。
    主人花錢,卻被打工人再三阻攔,朱厚熜當然有理由憤怒。
    事實上,群臣也憤怒,當初是你說內帑出錢,事到臨頭又不幹,說好的君無戲言呢?
    ~
    國師殿。
    朱厚熜火冒三丈,大吐苦水,李青卻愛搭不理,被嘮叨的煩了,就懟他一句:“這是你們的事,我不管。”
    懟的朱厚熜都要憋出內傷來了。
    “先生,真不是朕小氣,要是錢都從內帑出,那朕都要去喝西北風了。”朱厚熜道,“印鈔你又不讓,幫忙壓一壓那群混賬的氣焰,總可以吧?”
    李青說道:“我不能直接插手朝政,強行插手的話,大明的權力架構有崩盤的風險,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我……”朱厚熜細一思量,悻悻無言。
    “支個招兒唄。”
    “沒招兒。”李青白眼道,“這麽大的花費,你整個讓戶部出,人家當然不幹,之前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說,內帑出大頭嗎?”
    “這個……”朱厚熜悻悻道,“那群人什麽德性,別人不知,先生你還不知?除了常規性的支出,餘者,就跟要他們命似的……”
    “難道建立學塾,不是常規性的支出嗎?又不是朕享受了。”朱厚熜哼道,“再說了,朕堂堂天子,錢怎麽花,還得看他們的臉色?”
    李青抿了口茶,道:“你把自己當主人,殊不知,他們也把自己當主人,隻是定位不同而已。”
    朱厚熜蹙眉沉思,緩緩搖頭:“朕不明白。”
    “嗯…,你可以這麽理解,你是一家之主,官是正妻,吏是小妾,甚至鄉紳,也勉強算是小妾。”
    李青說道,“無論正妻,還是小妾,都自認為是主人。就比如,朝廷的稅收,國家的運作,政策的執行……通常來說,都是男人一張嘴,女人跑斷腿……”
    李青放下茶杯:“我這個比喻不是很恰當,可也差不太多,至少在官員、鄉紳心中,是這麽認為的。尤其是‘正妻們’,大多時候,他們都覺得自己才是付出最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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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可否具體點兒?”朱厚熜覺得這個比喻雖然膈應人,卻有一定道理。
    別的不說,單就田稅方麵,的確需要官吏、地方鄉紳配合。
    李青繼續道:“這時代是男人的時代,女人……哪怕正妻,也無法淩駕於男人之上,所幸,經過一代代努力,正妻們逐漸開始管錢,錢雖還是男人的,可正妻們卻可以打著‘為了這個家好’的理由,限製男人亂花錢。
    男人起初為了這個‘家’的長遠考慮,防止兒孫大手大腳的敗家,也默許了這種現象;
    不過……男人嘛,都有一顆偷腥的心,總不能事事都找女人吧?所以就有了小金庫……”
    黃錦冷不丁蹦出一句:“有道理!”
    惹得朱厚熜一陣無語。
    “你說說,有啥道理?”
    黃錦撓撓頭,說道:“家裏有多少錢,男人是有數的,除非是個蠢笨之人,不然媳婦兒想往娘家帶,基本不可能。嗯……因此可得出結論,媳婦真是為了這個家好。”
    朱厚熜瞪眼:“你還真說啊?”
    “……”黃錦悻悻耷拉腦袋。
    朱厚熜悶悶道:“莫非先生以為內帑的存在就是為了偷腥?”
    “你還真要偷腥啊?”
    “……”朱厚熜憤懣。
    卻聽李青又道:“還真是。這個偷腥可以是自己享受,也可以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享受,還可以是賞賜‘正妻’、‘小妾’,來獲取情緒價值……”
    李青說道:“凡是不能擺到台麵上的,都算偷腥!”
    朱厚熜氣鬱道:“先生這話忒也過分,好!就算如你所言,這次普及教育算是偷腥嗎?還是說……朕偷你這個腥啊?”
    “你……曖昧了啊!”李青瞪眼。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朱厚熜氣得不輕,哼道:“請先生正麵回答,這到底算不算偷腥?”
    “當然不算。”李青說道,“準確說,這是投資,是為了這個家的長遠收益做考慮。”
    “既然是投資,那為何非要朕從小金庫出……”
    李青揶揄:“承認內帑是小金庫了吧?”
    “……”
    李青又是一笑:“女人嘛,頭發長見識短,一是投資太大,二是想以此提高一下家庭地位;如若不成,也得獲取一些好處才行。”
    朱厚熜好氣又好笑,“咋?還要朕臨幸臨幸?”
    “這個比喻糙了點,可理兒是這麽個理兒。”
    “……”
    朱厚熜徹底無語了。
    李青說道:“關係就是這麽個關係,所以,沒必要過分惱火!
    你不是主人,他們也不是奴婢,官吏不是,鄉紳不是,普通百姓亦不是……你是皇帝,可你扮演的隻是大家長的角色,大明便是大家。”
    朱厚熜難以接受這個說法。
    可又沒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反駁,憋悶的不行。
    不過,被李青這麽一說,他對那群媳婦兒的胡攪蠻纏,多少有了些同理心。
    平心而論,這些媳婦兒或多或少的念娘家的情,可總體來說,還是肯為了這個家好的,或多或少……
    不可否認,有許多媳婦兒都主次不清,可大體上都還想把日子過下去。
    朱厚熜長長呼出一口氣,苦笑連連。
    李青說道:“你是家長,且還是個有能力的家長,隻不過……態度上多少有些不夠端正,你不是主人,他們不是奴婢,你們更不是敵人。如何讓這一大家子過好日子,才是你這個家長該考慮的……”
    朱厚熜曾說過,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殊不知,他才是會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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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青在他身上花費的精力,可以說是最多的,且沒有之一。
    其他皇帝要麽缺的是能力,要麽缺的是韜略,可朱厚熜……缺的是態度。
    李青討厭朱厚熜,可從沒放棄過朱厚熜。
    無奈,這廝的秉性實在難移……
    李青一口飲盡涼茶,麵向殿外,歎道:“今日這番話,也不知他能聽進去幾分……”
    ~
    ‘你不是主人,他們不是奴婢,你隻是個大家長……’
    朱厚熜回想著李青的話,倍感失落。
    皇帝隻是個家長?
    “這個是媳婦,那個是小妾,朕還不得未老先衰啊……”
    黃錦蠢笨,卻對主子尤為了解,知道他在患得患失什麽,嘿嘿笑道:“奴婢不是,奴婢隻是皇上的奴婢。”
    朱厚熜怔了怔,眼眶微微濕潤。
    他知道,黃錦這是在安慰他呢。
    朱厚熜吸了吸鼻子,溫聲說:“你可不是奴婢。”
    “那……奴婢是小妾?”
    “也不是。”
    “那……總不能是正妻吧?”黃錦說起俏皮話。
    朱厚熜一樂,抬手輕捶了他一下,輕聲說道:“你是朕的夥伴,朋友。”
    “皇上……”
    “別整這死出……”朱厚熜沒好氣道,“這會兒又像小妾了。”
    黃錦沒崩住,重又笑了起來。
    “皇上。”
    “嗯。”
    “奴婢覺著……李沒品話是糙了點,不過,理兒不為錯。”黃錦小心翼翼的說。
    “李沒品……”朱厚熜苦笑笑,頷首道,“嗯,這個外號你給起的很貼切。他確實沒品,太沒品了。”
    黃錦笑嗬嗬道:“皇上,按照這李沒品的邏輯,他也是你媳婦兒。”
    “哦?哈哈……”朱厚熜大樂。
    抑鬱心情消除大半。
    末了,輕輕歎道:“既是投資,且注定回報頗豐,就動一動小金庫吧……”
    黃錦忙貢獻情緒價值,“皇上愛民如子,如天之德……”
    巴拉巴拉……
    “囉嗦……”朱厚熜賞了他一個板栗,“這馬屁一套一套的,跟誰學的?”
    “奴婢可不是拍馬屁,都是實話,真心之言。”黃錦一本正經道,“再說,就算拍,那也是拍龍屁啊?”
    “好家夥,還想拍朕屁股?”
    “哎呀,皇上……饒命饒命。”黃錦哼哧哼哧就跑,那叫一個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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