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爛透的士大夫階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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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之白已找好了住處。
    他獨自坐在客房窗旁,望著不遠處隨風搖擺的楊柳,聽著四周的沙沙風聲,而在不遠的妓院中,鶯歌燕舞之聲很快蓋住了這些風聲。
    剛入住不到半個時辰。
    他就見到不少參考的舉人,進入到附近的勾欄瓦舍。
    墮化的如此快,也讓他不禁想起了,過去學過的一篇課文,《範進中舉》。
    範進中舉後,幾乎無師自通的,學會了通達的官場人情關係,往來世故,也很是熟練的享受著中舉後,帶來的銀子房子田地奴仆。
    夏之白有時也不得不承認。
    華夏的曆屆士大夫,似乎一直都是這樣。
    所謂的官紳,就是這麽一群一旦階級躍升,立馬熟練自然的加入食利階層的一群人。
    他們可以心安理得的吸食著百姓的血汗油脂,毫無一絲一毫為民謀利的思想,當官便是為了發財,為了做皇權的奴才,封妻蔭子。
    而這些官員便是皇帝口中的國之大臣,是百姓追捧的青天大老爺,是地方所謂的百裏諸侯。
    漢唐的文人士紳,還殘餘著一點文人的浪漫氣息,隨著明朝八股取士的禁錮加深,以後天下的文人士紳和八股取士出來的階層,都將在本已經腐爛士人階層上,徹底的爛下去。
    爛透掉!
    夏之白呷了一口熱湯。
    就這短短的半個時辰內,他就看到了黃子澄、練子寧等人談笑著,為人擁簇著進到其中。
    這次進去的舉人數量還不算多,唯有對自己極有信心,亦或者毫無把握的人才會去,等官府將這次進士及第的名冊公布出來,流連其中的舉人才會達到頂峰。
    這些人中有被討好的,有主動前去的,也有隨大流的,還有主動參與其中,試圖迎合阿諛的。
    夏之白道:“當今天子重英豪,千古文章教爾曹,從來萬般皆下品,自古惟有讀書高。”
    “儒林外史,果真寫的通透。”
    “在這塊舊思想的土壤上,天下上上下下都爛透了。”
    “有才的落魄,有德的被哄,小人得誌,吳敬梓看到了士林八股的糟汙爛透,也看穿了八股取士和士紳官僚極盛下的腐朽末路。”
    “隻不過他想不到解決之法,最終虛造了所謂的降格取士,即隻能指望賢明君主的自我覺醒。”
    “但這可能嗎?”
    夏之白收回目光,握茶杯的手,用力緊了緊。
    曆史已經給出了答案。
    不可能的。
    隻會在那腐朽糟汙的環境下,更加的麻木不仁,也更加的殘忍冷血,最終還是在洋槍大炮的威脅下,才被迫做出了改變。
    隻是代價太大了!
    他前麵說的那句話,其實也是說給自己聽的,不要把天下讓給自己厭惡的人。
    朱元璋很偉大。
    但他做的遠遠不夠,天下對他的要求,遠比他在當代做的還要多。
    朱元璋這位草根出身的皇帝,本該是最體恤百姓的人,但在坐上那個皇帝位置之後,也已然變了。
    他成了天下最大的官僚。
    而靠皇帝自身覺醒,去改變腐朽的天下現狀,完全是在自欺欺人。
    皇帝要的從來都隻是奴才。
    稍微有骨氣的人,都不會想著去當奴才,即便在這個充滿奴性的舊社會,也依舊該有些堅守。
    茶水喝完。
    夏之白也有些乏了。
    他從座位上站起,朝自己的床榻走去,嘴裏卻哼起了《儒林外史》結尾做的那首詞。
    “記得當時,我愛秦淮,偶離故鄉,向梅根冶後,幾番嘯傲。”
    “......”
    翌日,文華殿。
    在經過一係列的密封審查後,夏之白等人的考卷,被送到了這裏,供朱元璋安排的大臣審閱。
    對於這次科舉考,朱元璋顯然十分看重,特意任命朱標為審卷總裁,李善長為副總裁,還從六部抽調官員參與閱卷。
    規格可謂十分的高。
    文華殿內,郭翀跟吳公達同坐一排,兩人都是洪武四年的進士,郭為榜眼,吳為探花。
    現今兩人一個為戶部侍郎,一個為吏部侍郎,這次也是朱標特意叫過來,參與這次科舉閱卷的。
    眼下朱標未來。
    兩人也難得聊起了當年的科舉,眼神中滿是唏噓。
    吳公達感慨道:“子翔兄,我們那屆科舉,你會試第一,殿試傳臚同樣第一,當年我等都以為你會是大明朝第一位狀元。”
    “奈何燭影不作美。”
    郭翀搖搖頭,眼中滿是唏噓。
    當年的他自認博學有文采,因而極為自負,科舉開始,便一直以第一名自許,而且多次在跟其餘舉人爭辯中取勝,也從未將其他人放眼裏。
    甚至自詡狀元是自己囊中之物。
    尤其後續會試、殿試都是第一,本以為狀元已穩操勝券,結果陛下卻說自己麵相不佳,隻給了榜眼。
    讓吳伯宗成了狀元。
    當年他還憤懣了許久,如今回頭看去,隻能感慨福兮禍兮,若是當年自己真成了狀元,隻怕比吳伯宗還要性情火烈。
    吳伯宗作為狀元,短短十幾年,就升遷為了武英殿大學士。
    但也因為性情剛烈,得罪了胡惟庸,而在胡惟庸倒台後,便一路扶搖直上,卻也因此誌得意滿,開始縱容家人徇私。
    最終遭到牽連,客死雲南。
    他因麵相的緣故,遭到當今陛下冷落,又因為當時的一些小牢騷,升遷速度一直提不上。
    倒讓他避免卷入了那幾場朝堂**,如今也算苦盡甘來,四平八穩的升遷了上來,還為殿下器重。
    吳公達道:“這次科舉,南方勢大,其中尤以‘黃練花’三人最為突出,科考還未開始,應天府就有人吹捧,這三人會霸占一甲的名次。”
    郭翀冷笑一聲,淡漠道:“我朝自開科舉以來,對於狀元的確定,就不是簡單的以文才為重。”
    “不然當年我也不會屈居次席。”
    “他們以為在城中造勢,就能讓人高看一眼,也能為他們爭得些名聲,然而太過張狂,隻會讓人覺得不好掌控,也隻會適得其反。”
    吳公達笑著搖頭道:“子翔兄,你這讓我無言以對啊。”
    “不過我昨晚聽到了另外一個消息,北方似也出了一位翹楚,有意跟這三人爭一爭狀元之位。”
    “隻是這人比你當年還要輕狂,說的一些話,甚至讓我聽到時,都感到很是震驚。”
    郭翀蹙眉,眼中露出一抹驚疑,還有人能比自己當年還要狂妄?
    他有些不敢置信。
    他當年可是從一開始就以狀元自居,還提前寫了詩表達喜悅之情,正是因太過狂妄,最終才被壓了名次。
    郭翀好奇道:“這人說了什麽?”
    吳公達正想開口,殿外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也是當即把到嘴的話咽了下去,起身恭迎起來。
    太子朱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