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咱是不是對地方官員太寬容了?(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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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瑁等人麵麵相覷。
    動驛站?就為了去經商?
    這.
    他們可不是剛出仕的小子,在朱元璋麾下已任職多年,深諳朱元璋的秉性。
    當今陛下對商人有很深的偏見,陛下一直致力於達成的安居樂業,安的是農,樂的是天下。
    從來都不包含商賈。
    如今卻有人建議放開驛站做商用。
    他們心中不由一陣打鼓。
    陛下是想借此試探他們一二,還是真在詢問這些建議?
    “臣鬥膽,敢問陛下,這是何人的奏疏?竟敢如此口出狂言。”趙瑁開口道。
    朱元璋看向趙瑁,臉上看不出喜怒,平靜道:“你們別管是誰說的,咱就想先聽聽你們的想法。”
    兵部尚書溫祥卿略微沉吟一下,道:“臣以為,放開驛站完全不可取。”
    “驛站乃朝廷所立,設立初衷便在於傳遞朝廷政事,如此機要之場所,豈能這麽輕易對外開放,尤其是商人?”
    “一旦開放,官商難分,很容易釀成事端。”
    “臣以為此舉萬萬不可。”
    溫祥卿態度很明確。
    驛站主要是用來傳遞軍國大政的。
    還有的功能,便在於傳遞公文、接待來往官員的。
    要是開放給商賈,勢必會拖慢驛站的傳遞速度,萬一邊疆發生戰事,就因為耽擱了這一兩天,死傷的可就不知會有多少了。
    而且商賈逐利,一旦開放,商人勢必會蜂擁而至,驛站的驛員定然不夠,到時朝廷自能擴招,對於朝政支出,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還會加重百姓的負擔。
    朱元璋頷首。
    他並未直接發表看法,而是看向了其他幾人,道:“你們呢?都給咱說說。”
    麥至德笑道:“臣倒是以為,這建議有幾分可取之處。”
    “哦,說說哪裏可取?”朱元璋道。
    麥至德恭敬的拱了拱手,開口道:“方才陛下也說到了,如今天下安定,很多驛站已處於空閑,一定程度上,的確存在著大量巔峰浪費跟勞民傷財,尤其是南方,已許久未曾有動亂,而南方諸地商貿頻繁,若是朝廷能放開驛站,為貨物運輸提供一定的便利,的確可為朝廷征收不菲的錢糧。”
    “如此一來,驛站至少在南方,或許可以達成朝廷不花一出,反而會有結餘的效果。”
    “伱是說,讓咱將驛站也進行南北兩分?北方依舊如過去一樣,讓朝廷供養,而南方則讓給商人便利?”朱元璋目光一沉,眸子閃過一抹陰冷。
    麥至德隻感覺脖子一涼。
    心中暗道不妙。
    他剛才一時嘴快,從實際考慮開口,以南北做了區分,卻是疏忽了陛下最厭惡有人將天下南北兩分。
    麥至德臉色緊繃,連忙道:“臣絕無此意。”
    “天下一體,自不會分南北。”
    “而且南方商貿多通過水路運河,而且商人奸詐,隱匿逃稅者如雲,若是進一步放開,勢必導致商人泛濫,對於朝廷征稅將會有不小的難度,也會加大官商勾結的狀況。”
    “臣認為這個想法不錯,但完全沒考慮實際。”
    “請陛下明鑒。”
    麥至德戰戰兢兢的辯解著。
    後背已濕了一片。
    “不止吧。”朱元璋冷笑一聲,接著麥至德的話道:“除了不好收稅,更重要的,還有地方官吏層層克扣,哪怕驛站真的賺的盆滿缽滿,隻怕到咱手中的錢,也依舊是屈指可數。”
    朱元璋輕飄飄一句話,眾人冷汗頓時下來。
    驛站若是開放,牽涉的利益太大。
    並不是所有官員都能抵製的住誘惑,但偏偏他們這位陛下最恨的就是貪,立國以來,不知道多少貪官汙吏,因為一些銀子的事,落得個滿門抄斬,舉族被滅。
    甚至還有官員被剝皮實草。
    但即便如此,天下的貪官數並不見少,尤其最近又在查戶部。
    如今戶部的事,本就讓人提心吊膽,眼下陛下又提到了克扣,這讓他們如何不心生恐慌?
    莫非陛下是意有所指?
    趙瑁等人低垂著頭,不敢直視朱元璋眼睛。
    對於朱元璋,他們是真的怕。
    因為朱元璋下手是真的狠,也真的沒有任何顧忌,殺得天下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朱元璋顯然並不想借此放過,他看向下方的大臣,繼續問道:“餘熂,你也給咱來說說。”
    餘熂臉色一白,硬著頭皮道:“回陛下,臣以為放開驛站,對天下有利也有弊,隻是臣並不通曉經濟之事,實在不敢妄下評斷,還請陛下獨斷。”
    朱元璋雙眼一眯。
    他對這種和稀泥的話並不喜歡。
    不過餘熂要是咬死這個說法,他也的確沒什麽辦法。
    畢竟餘熂的確沒在戶部掛過職。
    見狀,朱元璋也知道,繼續詢問,已問不出什麽東西,道:“你們不是想知道是誰提的嗎?那咱就告訴你,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就是那個自己跑去當‘商官’的夏之白。”
    夏之白?
    趙瑁等人一怔。
    隨即也露出恍然之色。
    這種膽大妄為的事,似乎也隻有夏之白敢做。
    而且他現在主要的事就是經商。
    在商言商。
    這一切也都說的過去。
    隻不過夏之白上的奏疏,卻讓他們被嚇得夠嗆,趙瑁目光一冷,沉聲道:“啟稟陛下,臣認為夏之白的想法太危險了,讓這樣的人繼續留著官身,隻怕會讓人生出誤解,以為朝廷放鬆了對商賈的限製。”
    “臣建議罷免夏之白進士的身份。”
    “他既然經商,那就當個徹徹底底的商人。”
    “國事豈是商人能過問的?”
    餘熂這時也趕忙道:“臣也有奏要說。”
    “驛站乃國家所建,傳遞軍國大事所用,如果對商賈開放,豈不是在舍本逐末?”
    “而且商賈地位卑微,驛站過往又是供官員所用,放開豈不是會造成官商混淆,尊卑失序?!”
    “臣認為萬萬不可。”
    “臣也有奏。”麥至德此刻也痛心疾首的開口。
    若是朝中其他人的奏疏,或許是藩王亦或者是一些文臣所說,他們或許會忌憚一二,但區區一個夏之白,他們又豈會放在眼裏,論地位官銜,他們比夏之白高了不知多少。
    陛下本就厭惡商人。
    又豈會真去放開驛站?再則,官府經營驛站,勢必會造成貪墨橫行。
    這也是陛下絕對不能容許的。
    因而反對就對了。
    一時間。
    奉天殿內討伐聲一片。
    聽著趙瑁等人的討伐聲,朱元璋眸子深處一冷。
    都是一群見風使舵的蠹蟲。
    “你們都反對,但這個夏之白,卻給咱說了不一樣的東西,並不僅僅牽涉到錢糧,還牽涉到朝廷對地方的治理。”朱元璋沒等趙瑁等人消停下來,就直接開口,打斷了他們繼續講話。
    趙瑁等人瞬間安靜下來。
    “咱大明一年征收的國稅是不多,但也勉強夠用了,咱不喜跟百姓爭利,也不喜商人,若隻是為了多獲得點錢糧,咱連考慮一息的時間都不會有,隻是夏之白給咱說了一個咱過去沒有注意過的事。”
    “數據!”
    “夏之白拿販鹽給咱舉例。”
    “經過這三個來月的時間,夏之白經手的鹽廠,幾乎壟斷了應天府的鹽市。”
    趙瑁等人頷首。
    這個他們是知道的。
    但也並沒有放在心上,隻是鑽了朝廷的空子罷了。
    若非有官身在身,哪能這麽順利。
    朱元璋道:“他給咱說,通過比較應天府每月的食鹽販售數量,可以得出應天府當下的生活狀況。”
    ““百姓富裕,則會多賣鹽,百姓貧瘠,則會縮衣緊食,通過一年的銷售對比,可以大致判斷,應天府有多少人丁,若是這些判斷,跟官府登記的數據進行對比,就可以進行一個雙向驗證。”
    “地方官府有沒有弄虛作假。”
    一語落下。
    奉天殿徹底安靜了。
    趙瑁等人瞳孔微縮,眼中露出一抹驚駭之色。
    朱元璋的話沒停,“鹽隻是一方麵,還有便是貨物流通,通過統計地方的貨物進出數量,借此來判斷當地官府的治理情況,而這些跟地方息息相關的資料、信息,過去都沒在朝廷手中。”
    “若是朝廷著手這些方麵,可為朝廷在地方開耳目。”
    趙瑁等人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開始並不覺得有什麽,但將朱元璋把這一切都說明時,才感到頭皮發麻。
    若是朝廷真這麽去做了,地方官府隻怕要瑟瑟發抖了,做賬也不敢再那麽隨意,更不敢再有過去的‘空印’,還有便是郭桓這次的貪墨克扣了。
    隻是這樣一來.
    會有太多地方官府出事了。
    想到這。
    他們就隻覺眼前一黑。
    趙瑁等人臉色發白,什麽話都不敢說。
    良久。
    趙瑁等官員才回過神來,全都恭敬的垂著頭,沉聲道:“事關重大,臣等不敢妄議,煩請陛下獨斷。”
    朱元璋嘴角露出一抹冷色。
    前麵趙瑁等人說的義正言辭,但真讓他們為朝廷著想時,一個個就全都不吭聲了。
    這就是大明的臣子啊。
    朱元璋道:“咱就一匹夫,哪懂這麽多?又哪敢輕易謀斷啊?不過咱想了想,咱過去對地方官吏,好像是有點太寬鬆了,也是該讓這些地方官緊一緊了,隻是咱還沒想好,該如何去布置。”
    “你們下去幫咱好好想想。”
    “臣遵命。”趙瑁等官員連忙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