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夏之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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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洪武十九年,六月。
    時節已步入初夏,秦淮河畔,新冒出的柳條,在隨風飄搖著。
    郭桓案已徹底結束。
    此案牽連大明十二個布政司,卷入其中的官員有禮部尚書趙瑁、刑部尚書王惠迪、兵部侍郎王誌、工部侍郎麥至德等,在朱元璋震怒之下,六部左、右侍郎以下,對外宣布追繳贓糧七百萬石,詞連直、省諸官吏,係死者數萬人。
    為了追贓糧,朱元璋下令大索富人,在持續數月的動蕩下,民間富人莫不家家幹淨。
    郭桓也的確沒有說謊。
    在朱元璋重典肅貪下,郡縣之官,雖居窮山絕塞之地,去京師萬餘裏外,皆悚心震膽,如神明臨其庭,不敢少肆。
    如今,六部尚書除刑部跟工部,其餘四部依舊空缺。
    其餘四部職權全集於朱元璋一人之身。
    在郭桓案後,朱元璋為杜絕貪官汙吏,通過篡改數字貪贓枉法,將記賬的漢字做了一定調整,開創出‘壹、貳、叁’等大寫數字,同時宣布記賬啟用‘1、2、3’等胡人數字。
    在朱元璋鐵腕高壓強權之下,動蕩數月的大明,隨著官員的陸續繼任,終於慢慢恢複了安寧。
    翰林院。
    花綸、練子寧依舊為翰林院修撰,不過分別兼任了太子洗馬跟太子校書。
    官職品級沒有太多提升,但地位卻有明顯提高。
    黃子澄被提拔為了翰林院編修。
    是日。
    昔日三傑閑暇休息,也是聚在了一起。
    經過郭桓案的洗禮,花綸已徹底褪去了之前的青澀跟衝動,變得沉穩了不少,隻是眉宇間還顯露著英氣,練子寧胡須留了不少,顯得麵色老成不少,唯有黃子澄體型比過往幹瘦許多。
    三人隨意坐下。
    讓幾名小吏給自己端了茶水。
    花綸望著身上的紅色官袍,感慨道:“不知不覺,入朝已有一年了,這一年當真讓人如夢一般,登科及第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但如今總算知曉朝廷之凶險,一步踏錯,再無翻身之機。”
    練子寧端起茶杯,小口的嚐了一口,調侃道:“登科及第真的意氣風發?”
    “我怎麽不見得?”
    “當時是誰被氣的直跺腳,恨不得拔劍跟夏之白拚命?”
    花綸麵色一窘,不滿的瞪了練子寧一眼,冷聲道:“你也別笑我,當時你不也一樣?我們三,當時誰不悲憤?誰不被夏之白氣的牙癢癢,這也怪不得我們,誰讓夏之白總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樣,仿佛誰都看不上。”
    “但也多虧了他。”
    “若非他高中狀元,隻怕我等三人,早就灰溜溜逃了。”
    “哪裏還有今日之風光?”
    花綸感慨一聲。
    想起當年科舉的事,也不由露出一抹尷尬又不失無奈的苦笑。
    當年他是真想將夏之白給活劈了。
    大不了一命換一命。
    士可殺不可辱。
    夏之白將他們三人的尊嚴狠狠踐踏,這誰人能忍受的了?
    練子寧苦笑一聲,想到那些往事,也隻能麵露無奈之色,“當年的事,都過去了,誰又沒在年少時,做過一些出糗的事,不過也正是有了夏之白,我們才能真正認清自己的才能,沒有太過張狂。”
    “一啄一飲,自有天數。”
    “倒也不算壞。”
    黃子澄嗬嗬一笑,無語道:“你們倒是說的輕巧,感情不是伱們被擠下了一甲,我們三人才學分明相差不多,結果我倒是直接淪落到了二甲,辛辛苦苦在翰林院做文章,這才得到編修官職,你們一個兼任太子洗馬,一個兼任太子校書,這一來一去,差別可就大得多了。”
    黃子澄滿腹怨念。
    他倒不是真的埋怨,而是有一些羨慕。
    太子洗馬、太子校書的官職並不高,但當今太子的權勢世人皆知,花綸跟練子寧,這已算是直接為太子府官了,等到日後太子即位,他們的前途隻怕會一馬平川。
    三人原本相差無幾,但如今卻被拉開了差距。
    他心中自是有些吃味。
    花綸跟練子寧對視一眼,都麵露幾分無奈。
    他們的確得到了升遷,但這個官職可不是這麽簡單得到的,花綸處理了兩三個月的賬簿,眼睛看那些賬簿都看花了,當時清算完,整個人直接瘦了一大圈,眼窩深陷。
    練子寧同樣沒好過。
    因為太多官員牽涉其中,他被朝廷吩咐處理審訊文書。
    六部尚書全部出事,六部侍郎也沒有幾個幸免,還有地方十二個布政司,那一樁樁觸目驚心的罪證,即便到現在,練子寧回想起都感到一陣心悸。
    尤其是因為牽涉到太多地方官員,差點引起全國騷動,當今陛下為平息民怨,下令將審刑司吳庸殺了。
    當時他就在吳庸麾下任職。
    人都被嚇傻了。
    而且朝廷對外公布的是贓糧七百萬石,但他知道,根本就不止這點,真正的贓糧實際有兩千四百多萬石,這已近乎是大明一年征收上來的錢糧了。
    他雖不知民間具體情況,但從這個征收上的數字,就知曉民間定然是大苦。
    他跟花綸這幾個月,根本就不敢提這些。
    因為經不起想。
    花綸端起茶杯,靜靜的喝起了茶。
    等將杯中茶水喝了大半,才開口,岔開了話題,道:“夏之白呢?這大半年,都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了,他那鹽鋪,若是再不回來,隻怕真就要被人給瓜分幹淨了。”
    練子寧也眉頭一皺,凝聲道:“對哦,夏之白人呢?”
    “這大半年,在各地鹽運使的上疏施壓下,鹽政發生了這麽多變化,他為什麽沒有任何動靜?甚至連人影都不見了,難道真就一頭紮在北平的煉鐵上了?”
    三人對視一眼,眼中滿是狐疑。
    在這大半年。
    李笙被工部的人調離了。
    因為郭桓案的緣故,地方暴動動蕩難平,太多富人商賈出事,地方民生保障出了大狀況。
    地方鹽運使聯名上疏,改革鹽政,在天下設立鹽企,一來效仿京都鹽鋪,降低鹽價,惠利於民,二來通過朝廷出手,撥亂反正,填補地方鹽商出事後的空缺,讓朝廷代為經營,等天下秩序恢複,再交由鹽商經營。
    而地方鹽企,幾乎是照搬的夏之白鹽企。
    尤其是蒸汽機。
    朝廷為了平息民怨,給與了大量的生鐵支持,最終在短短數月內,兩淮、兩浙等地的鹽廠,就陸續建立,地方的鹽價也得到了顯著降低。
    如今兩淮、兩浙又恢複了鹽引製度。
    讓鹽廠按需生產,再按鹽引的多寡,進行食鹽的分配。
    不少鹽官,都多次上疏,取締夏之白的京都鹽業,交由戶部統一管理,而且還做了明文規定,直隸省除了應天府以北的電工,都嚴禁購買京都鹽業的食鹽,絕不允許京都鹽業的食鹽,流落到南方。
    除此之外。
    兩淮、兩浙還不斷挖京都鹽業的‘灶戶’。
    而且挖的還不止是灶戶,還有其他的煤炭工、搬運工等等,挖人的已不止是應天府的,還有壽州、滁州等地。
    在朝廷及地方聯手攻勢下,京都鹽業眼下岌岌可危,甚至都出現了人手短缺的現象。
    再這麽下去,隻怕京都鹽業就空了。
    現在的京都鹽業,全靠周寧、樊新等少數幾人支撐,但這種情況,明顯不可維係,現在京都鹽業,工師缺乏,熟練的技工缺少,就連搬運的工人也有短缺,還不斷受到其他鹽企的針對,還有朝廷官員的威逼。
    也就夏之白名聲夠響亮,京都的百姓始終抱著信任。
    這才讓朝中官員不敢太輕舉妄動。
    不然早就出事了。
    即便如此。
    他們也感覺不樂觀。
    隻是他們很費解,京都鹽業都這樣了,夏之白還能無動於衷?一點反應都沒有?要知道蒸汽機這些機要圖紙,可都是李笙等工師泄露出去的,甚至李笙等工師人都直接逃出了。
    而各地的鹽企能這麽快建立,也得益於夏之白的紀錄賬簿。
    這種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夏之白不可能不知情,他當時隻要出麵,將這些事對峙公堂,兩浙、兩淮豈能這麽快成事?
    但夏之白沒有。
    他整個人像是消失了一般,根本就沒有出現,也沒有傳出任何消息,就這麽任由事態發展,到如今一切都板上釘釘,甚至到了京都鹽業生存都受到擠壓時,他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他們了解夏之白。
    夏之白不是一個退讓的人。
    如今的局勢變化,明顯有些不對勁。
    黃子澄嘀咕道:“難道夏之白又在私下做什麽動靜?”
    “但在北平,經營鐵廠,又能搞出什麽動靜?雖然大半年前,北平的確出了不少狀況,隻是都過去這麽久了,也沒有什麽別的消息傳出了。”
    花綸也眉頭一皺。
    他同樣感覺事情不太對勁。
    一念間。
    他想到了科舉時的夏之白,突然的玩起了消失,將他們折磨的死去活來,等再度出現,就直接是一鳴驚人,被欽點為了狀元,難道這次依舊會跟上次一樣?
    但可能嗎?
    夏之白真有這麽大能耐?
    而且木已成舟,就算夏之白想改變,又當真能改變的了?
    朝廷官員還有地方,真會容許他去改?
    他不信。
    他唯一確定的一點,就是夏之白一定在憋一個大事情,不然不可能沉寂這麽久,但能是什麽呢?就北方那苦寒之地,那滿目瘡痍的地方,真能做出讓百官都不得不退讓的事?
    練子寧將杯中茶水飲盡,淡淡道:“這是夏之白的事,他的想法天馬行空,哪是我們能想到的?等夏之白出現,一切就都明了了,隻希望他這次不要再把我們拖下水了。”
    “他弄出來的事,我們可承受不起。”
    練子寧一臉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