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侍講學士方孝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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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已經結束。
    雖昨夜隻休息了一兩個時辰,但朱元璋片刻都不敢閑,早早開始了日常的政事處理。
    朝廷的官員補齊了不少,但六部主官有四部空缺,而這些部門的政事處理,無一例外,都落到了朱元璋一人身上,對此,朱元璋並沒有感到壓力,反而是看到每日處理完的奏疏,充滿了成就感。
    隻是僅靠自己實在難處理。
    他畢竟上了歲數。
    看一千多份,每一份奏疏上還都是短則兩三件,多則五六件事,眼睛實在撐不住,這些年他已漸漸讓翰林院的學士,在一旁替自己念奏疏,他隻做最後的批閱。
    如今在一旁伴誦的學士是方孝孺。
    方孝孺是昔日寧府知府方克勤之子,方克勤是一個勤勉的官員,隻是後麵卷入空印案,被朝廷追究獲罪而被處死,隻是朱元璋在看了方孝孺相關的情況後,特赦了方孝孺跟其兄長。
    在洪武十五年,因吳沉、揭樞等官員的推薦,方孝孺進到了朝中。
    在聽到方孝孺是方克勤之子後,朱元璋便生出了一抹憐憫之情,當年方克勤之死,其實是一個錯判,隻是作為皇帝,朱元璋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不過對方孝孺的確多了幾分優待。
    他這些年沒少考校方孝孺學問。
    方孝孺是個博學之人。
    還師從宋濂。
    在翰林院這幾年,常以宣明仁義治天下之道、達到時世太平為己任。
    因而頗得朱元璋賞識信任。
    隨著眼睛越發渾濁,朱元璋便將念誦奏疏的事,漸漸交給了方孝孺,以鍛煉方孝孺政事處理之能,方便日後為朱標做事,方孝孺也的確不負眾望,一直矜矜業業、勤勤懇懇。
    作為一名侍講學士,方孝孺從不敢有僭越。
    將手中奏疏念誦完,方孝孺便恭敬的候在了一旁,靜等著朱元璋將這份奏疏批閱,而後聽從朱元璋的吩咐,繼續拿起下一份奏疏念誦。
    朱元璋批閱完,沒有急著再批閱,而是看向了方孝孺,道:“還是你懂咱,知道咱不喜那些羅裏吧嗦的話,把這些奏疏的內容簡略了,當年茹太素給咱遞一個奏疏,分明隻有幾百字的重點,硬生生給咱講了一萬多字。”
    “咱大明不興那些繁文縟節,也見不得那些迂腐,咱聽說你也輕視文辭寫作?”
    方孝孺道:“回陛下,臣的確不喜文辭寫作,如今天下雜事繁瑣,若是人人都陳得失,每日耗費的筆墨都是一個海量,但如果能舍去這些繁文縟節,重點吐出寫明奏章,治理天下的效率,無疑會提高不少。”
    朱元璋點頭,道:“說的好。”
    “這番話,就該讓那些大臣聽聽,一個個一天天幹的是什麽事?”
    “做了個什麽事,非要寫個長篇大論,你給咱寫個奏疏,就寫今後的行政文書,頒示中外,使言者陳得失,無繁文,要是誰再敢給捉拿寫長篇大論,咱就讓他先挨五十棍子。”
    “臣領旨。”方孝孺連忙道。
    朱元璋滿意的點點頭,正所謂換人如換刀。
    之前的侍講學士是中書郎王敏,隻是這個王敏太過老實,真就照著奏疏念,聽得他直打瞌睡,尤其現在壓在自己身上的奏疏越來越多,朱元璋對王敏越來越不滿,最後幹脆就換人了。
    沒曾想。
    換的這方孝孺用著還行。
    他揮揮手,示意方孝孺念下一份。
    就在方孝孺念誦時,一道身影進入了大殿,見到太子朱標到了,方孝孺遲疑了一下,還是將這份奏疏念完了,隨後才恭敬的朝朱標作揖行禮道:“臣方孝孺參見太子殿下。”
    朱標頷首。
    朱元璋抬眸。
    他看了眼朱標,不由冷哼一聲。
    “又去見那夏之白了?”
    朱標苦笑一聲,直接點了點頭:“回父皇,兒臣方才的確召見了夏之白。”
    朱元璋低下頭,繼續批閱著這份奏疏,淡漠道:“說吧,這個夏之白又給伱說了什麽,讓你這麽心急火燎的來找咱,咱就奇了怪了,咱大明這麽多臣子,你為什麽就對這夏之白另眼相看?”
    “他的那些想法,有多少值得一聽的?”
    朱標尷尬的笑了笑,無奈道:“父皇,兒臣從未輕視過大明任何臣子,隻是夏之白足跡踏遍北疆,的確給了兒臣不少的思路,兒臣以為,這些想法是可行的。”
    “那你先說吧。”朱元璋興趣乏乏。
    方孝孺看了下四周,正準備退出大殿,不過為朱元璋攔住了。
    “不用了。”
    “你也一並聽著。”
    “順便給咱拿拿主意。”
    “諾。”方孝孺心神一凜,連忙恭敬開口。
    朱標看了眼方孝孺,並沒有太放在心上,他對方孝孺還是很欣賞,這個人才學很高,也深得父皇賞識,而且見識不俗。
    朱標道:“啟稟父皇。”
    “夏之白建議朝廷‘削藩’。”
    “不過削的不是藩王,而是江南地區的‘經濟’。”
    “如今的江南地區,衣食住行,基本都能自給自足,甚至還有多餘的運送出去,這也導致江南地區的人,帶著一股傲氣,不把天下其他地方的人放在眼裏,雖朝廷對江南地區做了很多有效的針對,但並沒能改變現狀。”
    “江南的財政收入依舊占大明半數。”
    “對於很多江南地區的人而言,長江以南尤其是北疆地區,對大明就是累贅跟負擔,基本都是靠壓榨南方來支撐,因而他們對於北疆一直秉持的都是丟棄的態度,這種觀念根深蒂固。”
    “陛下想彌合南北,就必須要打破這種嫌隙。”
    “但靠常規的遷移人口,打壓江南地區的商業等手段,取得的效果有,但效果並不是很好。”
    “而夏之白給兒臣提了一個不錯的建議。”
    “便是堵不如疏。”
    “既然朝廷遏製不了江南地區繁盛的經濟,那就不遏製,而是任其發展,隻不過朝廷要做的是讓南方跟北方,實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樣互相都有糾纏牽連,雖依舊會有一定嫌隙厭惡,但南北不會再有分裂之嫌。”
    “兒臣以為這般想法十分可行。”
    朱標微微拱手。
    將夏之白的心思說了出來。
    朱元璋頷首。
    他抬起頭,渾濁的雙眸中,閃過一抹清明。
    他看向朱標,來了幾分興趣,道:“怎麽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朱標道:“回陛下。”
    “經商!”
    聽到‘經商’二字,朱元璋臉一下黑了。
    朱標也意識到朱元璋臉色不對,連忙道:“父皇,兒臣認為對商業不能一棍子打死,商業的確是大明經濟的一部分,而過去南北交流最多的就是商業。”
    “但如今,在朝廷的幹預下,南北間的商貿,一定程度上在減少。”
    “這是一個很不好的跡象。”
    “交流少,就意味著互相間的了解少,若是全靠朝廷遷移人口,亦或者靠驛站傳輸信息,時間一長,南不知北,北不知南,完全就是兩個地域,這對於彌合南北,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
    “如今靠著朝廷的力量,已無法在彌合南北上,更進一步了。”
    “因而需得借助民間的力量。”
    “夏之白對北疆進行過實地考察,他說北疆盛產‘鐵煤’,如今蒸汽機在南方比較風靡,一旦蒸汽機真的在南方開動,勢必會需求不少的鐵煤,繼而就有了北鐵煤南送的可能。”
    “通過鐵煤打開南方的封閉市場。”
    “這未嚐不可。”
    “有了煤鐵,日後未必不能有更多的北方貨物,被運送到南方,尤其是一些牛羊等物,商業有了往來,借助這些走商之口,南北兩疆的百姓,才對彼此有更深的了解。”
    “另外。”
    “夏之白還建議開海。”
    “沿著海岸線,開放一定的商道。”
    “讓南來北往的商貿,得到更大的便宜。”
    “而這最重要的不僅僅是縮減商貿來往的支出,更是為大明物資運送提供另外的運送方式,一條漕運之外的道路,大明運送物資,不能隻有漕運一條路,不然等到漕運做大,勢必會尾大不掉。”
    “大明不能隻一條腿走路!”
    “同時據夏之白所說,他還準備在北方大興紡織。”
    “北方地廣人多,可以種植更多的經濟作物,到時也能運送到南方。”
    “而無論是紡織廠,還是鐵煤,都是朝廷在接手。”
    “收益的大頭都在朝廷手中。”
    “借著這些辦法,南北之間的交流增多,互相之間的不了解,也會漸漸減少,對於大明穩定,還有削減江南的強勢,都大有裨益,兒臣以為,大明可以這麽做。”
    “請父皇明鑒。”
    朱標一臉肅然,將心中想法說出。
    朱元璋陰翳著臉,朱標說的這些,全都是他不喜的。
    因為這些想法都依循的夏之白資產說。
    方孝孺蹙眉沉思。
    他在腦海,思索著其中的可行性,在思索了一番後,也暗暗點點頭,這些想法的確很大膽,但若是真的做到了,似乎的確能做到彌合南北的作用,還能讓朝廷征收不少的錢糧。
    不過沒等方孝孺開口,朱元璋就率先開口了。
    “你既然知曉這麽多,那你就怎麽知道,這裏麵沒有夏之白的私心?”
    “你又怎知這一切真能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