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說不如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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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餘杭街頭,人潮湧動。
    被告知了數日的工師上街宣講終於來了。
    周寧傷勢雖沒有好完全,但已不影響走動了,如今也一臉興奮。
    他知道夏之白對他們的期待。
    是要他們出麵安撫百姓的不安跟恐慌,讓百姓接受,甚至是支持機器的出現跟推廣。
    這並不容易。
    灶戶的前車之鑒在前,一旦涉及到自己,很多人都會當即翻臉,而夏之白謀劃的‘蒸汽帝國’涉及到的行業非常多,就是最尋常的一個漕運,人數都比灶戶要多,還有相關的走馬、製工等,都影響到很多人生計。
    但就像是夏之白說的。
    社會總是要前進的,不可能遇到一點困難,就停滯不前。
    何況這些改變,未必就是壞的。
    沒有人天生適合當牛馬。
    在擁擠的人群中,鄧木子同樣混跡在裏麵,他刻意在臉上抹了一些泥,本就黝黑的臉頰,再配上髒兮兮的衣裳,就跟個市井乞丐差不多,也沒太多人在意。
    在人流最多的集市口。
    不知何時多了個高台,上麵還擺放著一些機器。
    隻是沒有多少人認得出。
    不過很多人都認識,這些機器後麵堆著什麽。
    是煤!
    張智成跟呂滄擠在最前麵。
    呂滄激動道:“張老弟,你這次就瞧好了,一定會讓你大開眼界的,夏大哥說了,想推動社會進步,必須要打開人的思想,不然所有人都困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隻守著自己的柴米油鹽,遇到點什麽事,就到處生事勸阻。”
    “這樣的社會是沒辦法前進的。”
    “隻會倒退!”
    張智成長相很文雅,也很斯文,對呂滄的話不置可否,沉聲道:“你這話不對,世上最重要的是教化!”
    “隻要教化對了,百姓又豈會鬧事?”
    “之所以鬧,是因為不公!”
    呂滄嗤笑一聲,不屑道:“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教化?誰教化,你?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爺?他們撈錢都來不及,哪還有時間跟心思去管這些。”
    “你總不能指望那些地主跟士紳吧?”
    “教化這東西都是虛的。”
    “有機器實在?”
    “我又不是沒看過書,書裏那些東西看看得了,你還當真了。”
    “說百句不如做一事,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次就會,就拿這次的灶戶來說,蒸汽機出現之前,那可都是祖傳手藝,那一個個誰能聽得進去,日後灶戶會被棄用?”
    “沒人吧。”
    呂滄不屑一笑,繼續道:“但結果呢?”
    “蒸汽機一問世,單單在應天府,就所向披靡,而且是民心所向,不到三月時間,京都鹽業就壟斷了整個京都的鹽業,這種事放在以前誰敢信?”
    “而南方這些商人見有利可圖,就私下偷了圖紙,仿造著造了蒸汽機,結果你也看到了。”
    “不到一年時間,灶戶就廢了。”
    “前幾天張貼告示時,你也在場,應該聽到了,地方百姓的呼聲,誰在意灶戶死活了?他們在乎的隻是鹽價會不會變,隻要鹽價還是那麽低,任憑官府折騰,他們根本就不在意。”
    “但這就有一個問題。”
    “今日的灶戶,未必不會成為明日的百姓。”
    “這才是這次宣講大會的意義!”
    呂滄侃侃而談。
    他根本不認張智成說的,教化要是真這麽有用,天下早就是仁義禮智信了,但實際天下根本不是那樣,他心中是更認可夏之白的做法,就是要用實際的東西去震撼人心,讓天下人認識到,世界已經發生了變化。
    這樣天下才會有所改變。
    實打實的東西才是真的,教化什麽的都是虛的。
    張智成一時啞然。
    他有些迷茫的站在地上,呂滄說的話,跟他自來看書學的不一樣,而且差別很大,一時有點不知所措,呂滄並沒有注意到張智成的反常,一臉興奮的望著高台。
    已經有人上去了。
    呂滄激動道:“來了來了。”
    “你等會就睜大眼看看吧,書裏的東西要落到實處,那才是好學問,落不到實處,那就全是大話。”
    張智成一愣。
    他看了看呂滄,認真的點點頭。
    呂滄的這一句話,也是給他點醒了。
    書中的內容,若是隻停留在書裏,那便是無意義的。
    唯有落到實處,跟實際結合。
    張智成抬起頭,好奇的望向了高台。
    他也很好奇,今日那位名聲在外的欽差,又會做出什麽事來。
    在集市口正對麵不遠,落座著一間酒樓,如今酒樓早已關門,但樓內卻依舊有人走動,周子諒、王玄範、李本末等人,全都坐在最高的五樓,向下望著集市口的高台。
    王玄範蹙眉道:“這夏之白又在搞什麽名堂。”
    “來餘杭就沒消停過。”
    “真是煩心。”
    王玄範抱怨了幾聲。
    夏之白來餘杭後,就沒有讓人省心過,雖沒有做太多額外動作,但他做的每一件,都出人意料,給他們弄得手足無措,應付起來十分的吃力,而今又當眾弄了個‘戲台子’,不知道又要唱什麽‘戲’。
    他心裏有些煩躁。
    李本末目光微闔,淡漠的掃向下方,看不出眼中神色。
    周子諒同樣一臉沉默。
    林仕佳冷聲道:“還能做什麽?”
    “不是已經擺在那裏了嗎,就是試弄機器。”
    “估計是當眾製鹽什麽的吧。”
    “總不能,他還真把之前說的什麽鐵馬,什麽鐵船之類的弄出來吧,就算真弄出來,那個小台子上也施展不開吧,而且我去過那些鹽廠,那些蒸汽機一個個都大得很,少說都有上千斤,這東西能跑起來?”
    林仕佳嗤笑一聲,對夏之白要做的,並不感興趣。
    張桐也抱怨道:“這夏之白什麽時候走啊,整天都不安生,來餘杭才多久?就把我們整的焦頭爛額,我們這麽多人,還要陪著待在餘杭這破地方。”
    李本末蹙眉道:“慎言。”
    “不能以常理看夏之白,這個人跟其他人不一樣。”
    “就我們知道的,一鳴驚人,從落榜到及第狀元,到後麵棄官從商,而後弄出蒸汽機,還隻身北上,整合了北方的鹽市,這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嗎?”
    “而今來到南方,不聲不響,也沒太多動作,就讓我們不得不讓步。”
    “這人厲害著呢。”
    “要是真敢小瞧他,早晚會吃大虧的。”
    “眼下既然猜不透夏之白要做什麽,那就安靜等著看就行,他的狐狸尾巴,終究還是要落地的,隻要落了地,一切就都清楚了,但我現在擔心的是,落地的尾巴,我們真能控製得住?”
    其他人也都沉默了。
    沒有人再說話,都不約而同望向了窗外。
    人頭攢動間,已有人上了台。
    隻是並非夏之白。
    而是一個身形較為幹瘦,甚至帶著一點虛弱的中年男子。
    周寧站到台前,整個人有些緊張,他還是第一次麵對這種場景,隻感覺腦海有點空。
    隔了不知多久。
    周寧漸漸緩過神來。
    他輕咳一聲,鎮定道:“我是周寧,為工部知事,現奉朝廷之命,為京都鹽業匠師,最近一年,在南方鬧得沸沸揚揚的蒸汽機,也算是出自我之手,想必我能替大家回答一些問題。”
    “不過我嘴笨口拙,並不善言辭。”
    “也擔心會說錯,還是直接演示一下,蒸汽機的運行原理。”
    “你們眼前看到的這台蒸汽機,算得上是縮小版的,也是這次南下特意帶來的。”
    “蒸汽機的運行原理很簡單。”
    “就是絕大多數家庭都會做的‘燒開水’。”
    “借助燒開的水蒸氣,用來推動這些轉軸轉動,從而加快對地上鹵水的提取,而且因為是燒開水,熱量很高,也利於鹵水的蒸發結晶析出。”
    “除了這個,還有”
    在磕巴的開了個頭後,周寧似調整好了心態,整個人也變得精神起來,很詳細的將蒸汽機的運行過程講了起來,與此同時,也有工人上前,做起了配合,隨著煤炭的入爐,一陣烏黑的狼煙就從煙囪中冒出。
    鍋爐中的水也漸漸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