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天與弗取,反受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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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是這個道理。”
“但曆朝曆代能真正延承下去的少之又少。”
“或許殿下能做到,大明的第三任皇帝能做到,但再往後呢?”
“其他的皇帝可有這麽殺伐果斷?可有判斷是非對錯的能力,可有甄別真偽明斷實情的能力?可能始終保持頭腦清醒,而不為一旁的臣子蠱惑、欺騙?”
“這說不準的。”
“一旦沒有執行下去,官官相護下,再往後隻會越來越難。”
“最終還得回到棄車保帥的老路。”
夏之白長身而立,將朱元璋的理想設想,一點點無情的撕開了,想法很好,但執行很難,並不是所有人都有朱元璋這麽殺伐果斷,都有他這般明斷是非的能力,朱元璋的能力,是在亂世造就出來的,是經曆過血與淚的磨礪的,但大明的其他帝王沒有。
不僅沒有,他們還很嬌弱,還不了解民生現狀。
到時宮裏采購的大蔥都能直接說是數兩銀子,這在曆朝曆代的皇室都一直存在。
而且這些皇帝沒有出入過社會,並不了解人心之複雜,很容易輕信身邊的人,若是身邊的人有遠見尚可,但若全是一群諂媚阿諛奉承的臣子,那大明恐會直走下坡路。
朱標張了張嘴,卻什麽話都沒有。
李景隆也沉默了。
這已不是他能接的話題。
當今陛下的心思,豈是他能評價的?
雖然,他也認可夏之白的說法,大明的政策,這麽多問題,那為何能正常的運轉下去?不就是因為陛下的鐵腕手段嗎?該殺人時從不手軟,而且下起手來更是狠辣之極,毫不留情。
不管是有從龍之功的大臣,還是貪墨地方的官吏,陛下都照殺不誤。
也正是靠著這潑天的殺伐,大明才能維持正常運轉,也能在財政如此捉襟見肘的情況下,始終有源源不斷的錢財補充進來,而上一次的郭桓案,朝廷可是抄沒了近兩千萬的錢糧。
若非有這麽豐厚的錢糧支持,馮勝、傅友德等人,也不敢嚷嚷著要出兵東北。
但有的事能做,但不能直說啊。
李景隆將頭縮了縮,試圖將高大的自己,偽裝成一個鵪鶉,小心翼翼的躲藏起來。
夏之白道:“我很早就說過,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做的事,陛下妄圖靠一己之力,為天下定下數百年上千年的運行製度,本身就是不可取的,一意孤行,隻會將大明引入歧途。”
“儒家奉行中庸,也就是要圓滑。”
“在製度上同樣該留有一定空間,這樣才能讓後人有操作空間,而不是隻能望著‘祖宗之法’,望而興歎,‘祖宗之法’定個大致方向即可,豈能連規章細節都約束好?”
“這豈不是變成了枷鎖?”
“曆代帝王都給後世子孫留下自己的枷鎖,那可曾考慮過後後世子孫的脖子,承不承受的住這麽多的枷鎖?”
“若是扭了脖子,或者成了斷頭鍘,就當真如前人願了?”
夏之白搖頭。
他深深的看了朱標一眼,幽幽道:“恐怕未必。”
“人都有自負的一麵,也都有認為自己一定正確的時候,但正確與否,不該是由自身來判斷,而當是史書來決定,當由後世子孫去評判,正所謂真金不怕火煉,若是當真正確,即便過了千百年,依舊是正確的。”
“若是錯的”
“哪怕將史書改了一遍又一遍,讓官員粉墨再多次,在歲月長河的洗禮下,依舊會被人否定。”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能強求!”
“在我看來,殿下始終有個心結沒有打開,而這個心結也將困擾殿下一生。”
朱標眉宇一皺,他疑惑的看著夏之白,不解為什麽夏之白又轉到了自己身上,他問道:“不知你眼中孤的心結是什麽?”
他也是來了幾分興趣。
夏之白道:“殿下沒有超越陛下的勇氣!”
轟!
朱標臉色陡然大變。
他一臉驚恐的望著夏之白,沒想到夏之白竟會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住口。”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夏之白嗤笑一聲,道:“這就是殿下最大的問題,誠然,殿下或許沒有超過陛下的能力,但連生出這個欲望的念頭都沒有,這注定殿下一輩子都要活在陛下的陰影下。”
“我隻是很好奇,為什麽殿下要拒絕呢?”
“為什麽不能擺正自己的心態,以一個挑戰者的姿態,去麵對陛下,乃至是超越!”
“若是連超越的雄心都沒有,就算給殿下安排再多的良臣,這些人在殿下手中,又能發揮多少作用?隻不過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罷了,人盡其用,但也要看怎麽用。”
“守成之主,即便給他衛霍,恐也隻能閑賦在家,給他杜如晦、房玄齡,恐也隻能老實當差。”
“殿下這麽多年,恐沒少出入軍營。”
“應當對不同軍營的氣質有所了解,有的將領麾下的將士是性急如火,有的則是穩紮穩打,有的則是雷厲風行,而這一切都歸於統領的將領,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領頭人的氣質,決定了整支軍隊的氣質。”
“這就是首領的作用!”
“所有人都能東張西望,都能猶豫不定,唯獨帝王不行。”
“因為天下所有人都在盯著他做決定。”
“他若慫了,懦了,那天下其他人上行下效下,也會跟著退縮,當一群狼被馴化成羊的時候,天下將再也沒有了血性跟勇往直前的鬥誌,那樣的天下,將是悲哀的,也是可憐的。”
“殿下你並沒做好當一個太子的準備。”
“伱的欲望太小了。”
“甚至遠不及你的那些弟弟。”
“秦王、晉王,還有燕王,就差給自己建皇宮了,龍袍龍床,都私下打造了,他們對皇帝的寶座是虎視眈眈,唯獨殿下,占據著天大優勢,卻還在那裏計較著各種得失利弊。”
“當強則強。”
“殿下若是不拿出足夠強勢的表現,又如何能壓服這一眾藩王?又如何能讓這些人能心服口服?”
“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