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小盈搗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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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議事廳出來後已經是傍晚,地道內通紅的燭火和天邊的晚霞很像,望著天邊緩緩變換的火燒雲,風雲有些恍惚。

    黎破他們不便出現,便由黎貪陪著住在了地道以下,明日再一同出城,前往後山風雲曾經躺了半年的那座祭台處。

    “你說的那種貝幣我這裏也沒有,倒是黎青家裏還有幾個,是他祖父留下來的。族內用不到那個,獲取也麻煩,得去到海邊才行。不過既然用得著,你這次煮鹽怎麽沒去找一些帶回來?”薑菘一邊向巫帳走著,一邊說道。

    回過神來,風雲笑道:“沒事,我就是看看什麽樣子的。”

    天色已晚,大多數人家都燃起了灶火,但也有些草屋裏漆黑一片。這樣的屋子外總會坐著一兩個骨瘦如柴的小孩,一邊從頭發間捏出虱子來塞入口中,咬出一聲脆響,一邊貪婪的嗅著別人家飄來的糧食香味。

    一路走來,瞧見這樣的小孩,薑菘總是停下腳步,讓他們去巫帳中找黎小月要黍米湯喝,然後便看著他們一窩蜂的朝巫帳跑去。薑菘不放心,又讓黎醜跟了過去。

    “都是家中沒了大人的孤兒,往年死的最多的也都是這樣的孩子。”薑菘歎了口氣說道:“但凡家中有個頂用的照看這些孩子長大,未必不會出個貪兒那樣的好孩子。”

    風雲輕輕搖頭說道:“要是早知道你們過的這麽困難,剛來的那幾天我絕對不會同意殺那麽多耕牛的,一頭活著的牛要比死牛有用太多……”

    “是我們。”薑菘指出了風雲話中的錯誤,笑道:“那不怪你,送行宴舊部首領都在場,族長怎麽會讓他們看到族內空虛的情況?而且你貢獻出的那種玉米如果真能像你所說產量巨大的話,這種情況很快就會改善,擁有希望是最簡單也是最重要的幸福。”

    風雲愣了下,恍惚間差點撞到薑菘身上。

    黎青家已經到了,咚咚的敲擊聲站在外麵都能聽得到。作為城中最好的石匠,他的屋子全都是用打磨平整的石板蓋起來的,比黎貪的家還要好看。

    都是同族人的蚩尤城顯然對於安保並沒有那麽上心,出於對黎貪的信任,蚩尤城的戍防工作基本都是讓住在四周的老巫戰們擔任的,這顯然不是個健康的管理環境。不過此刻居然有兩個巫戰坐在黎青家門外,雖然隻是聊著天,顯然並不相信有人能深入到這裏來搞事,但也能看出黎貪對於石磨的看重。

    屋內黎青正用一柄石斧敲著一塊圓形的大青石,專心致誌下並沒有注意到進來的薑菘和風雲。隻是一下午的時間,他居然用粗糙的石斧弄出了一個磨盤的雛形來。他對麵有個半大小子,正在輪著石錘鑿著另一塊青石,已經挖出了一個圓形的坑來,等到挖好後在中間鑽個眼兒,把它扣在黎青的那塊青石上就是個簡單的石磨了。

    這樣做石磨很費料子,而且要求兩塊石頭大小合適,還得留出一定的縫隙來磨穀物,這對手藝有很高的要求。

    風雲上前摸了一把那半大小子鑿出的磨盤蓋,觸手雖然粗糙,但有規律的凸起紋路顯然證明了製作者精良的手藝。雖然這隻是半成品,但鑿的時候能夠處理好紋路對於鑿好後的打磨工作無疑很有好處。

    注意到薑菘和風雲,黎青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擦著汗迎上前來,解釋說道:“大巫奶奶,這是我兒子黎扁,我一人實在忙不過來,就讓他幫我打個下手,他從小就隨我敲石頭,絕對是把好手,其他孩子我都沒讓進來的。”

    黎扁不怎麽會說話,隻是拎著石錘站在那笑。

    薑菘點了點頭,說道:“無妨,石磨關乎我黎族生計大事,你隻要做好這石磨,我便稟報先祖為扁石頭賜名黎磨。”

    “哎呀!那就多謝大巫奶奶啦!”黎青大喜,薑菘這話一出口,就意味著他兒子今後可以專門製作過活了。不用在土裏刨食,靠手藝吃飯,這幾乎是一個沒有巫力的族人最好的出路了。黎青踹了一腳黎扁,罵道:“還不謝過大巫?真是三腳也踹不出個屁來。”

    黎扁被他爹踹得蹦了一下,撓著頭憨笑道:“多謝大巫奶奶。”

    “謝什麽,都是我看著長起來的。”薑菘笑著說道,風雲卻上前又摸了把黎扁手下的上扇磨盤,若有所思的說道:“先別急。”

    黎青愣了下,不知道為什麽風雲會出口阻攔,以為是黎扁惹了他不高興,不由麵色焦急,照著黎扁屁股又是一腳,將他踹翻在地,罵道:“真笨!連個話都不會說!”

    風雲抬起頭來,笑著說道:“居龍官,你先別生氣,容我問兩句。”

    一聲居龍官叫得黎青骨頭都輕了三分,不由得挺直了胸膛。

    黎扁臊眉耷眼的從地上爬起來,低著頭不說話,風雲上前指著上扇磨盤裏的那些紋路問他說道:“這些紋路都是你用這個石錘敲出來的?”

    黎扁偷眼看了下黎青,但卻沒看懂他的眼色,遲疑的點了點頭。

    “不錯。”風雲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你這手藝敲石頭太浪費了,跟我學打鐵吧!”

    “打誰?”黎扁茫然撓了撓腦袋。

    風雲哈哈笑道:“不是打誰,是打鐵,準確的說是冶煉。鐵其實也是一種石頭,但都藏在石頭深處,要通過一些冶煉方法把它弄出來,用它做出來的工具要比石頭堅硬的多。”

    黎扁聽不懂,黎青也一臉茫然,風雲想了想,說道:“這麽說吧!族長帶回來的銅刀銅斧你們有沒有見過?”

    黎扁一臉茫然,黎青卻激動了起來,猛點頭說道:“知道知道!那斧子太漂亮了!連我最精心打造的石斧都會被它輕易砍斷,簡直就是神器!難道?你是說……”

    “沒錯。”風雲點了點頭說道:“那東西就是用冶煉方法做出來的,而且還沒有到鐵的層次。真正的鐵器還要比那個堅硬兩倍以上,更不用說鋼了。”

    “比那還硬?那豈不是和族內巫戰的腦袋一樣硬了麽?”黎青吸了口涼氣,轉瞬又激動起來,結結巴巴的問道:“您是說,扁石頭可以和您學那個……那個……”

    “冶煉。”風雲笑著看向黎扁問道:“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黎扁又偷眼看了下黎青,明顯無比的擠叭了下眼睛,氣得黎青又是一腳:“你看我幹什麽!問你願不願意呢!”

    “我……願意吧?”黎扁不確定的說道。

    “你還吧?”黎青又要上腳,風雲趕忙拉住他,笑道:“黎青哥,那我就當他願意了啊!你放心,我走之前會先教他一些簡單的冶煉方法的,隻要他能找到礦石。”

    “啊?你要出去啊?”黎青問道。

    “呃……”自知說漏了嘴,風雲看向薑菘,薑菘會意,岔開話題,問道:“青子,你祖父留下的那些貝幣還在麽?”

    “哎呦!我都忘了放哪去了,我找找看啊!”黎青想了想,往裏屋走去翻找起來。

    黎扁左看看右看看,又跑去叮叮當當敲了起來,風雲無奈,和薑菘奶奶互相看了眼,隻能站著等。

    沒一會兒,黎青捧出一把碎散的貝殼來,說道:“就剩這些了,麻繩都被老鼠咬斷了,所幸貝幣還算完整。”

    風雲捏起幾片看了看,發現都是一種類似於蟹鉗的天然海貝,每個的中間都鑽著眼兒,顯然原先是用繩子將它們穿在一起的。

    薑菘在一旁說道:“其實當初在炎部的時候,貝幣也並不是通用的物件,隻有王脈之人願意用糧來換些貝幣來把玩,權當新奇而已,你若是想要,回頭再去趟海邊撿拾些來就好。”

    “我看重的並不是這些貝殼,而是它背後蘊含的意義。”風雲看著這些最原始的錢幣,神情複雜的說道:“這恐怕是人類曆史上發明的最恐怖的武器了。”

    “大巫奶奶!”屋外傳來一些小孩的喊叫聲,薑菘聞聲走了出去,卻發現是方才她叫去巫帳拿糧食的那些小孩。

    “大巫奶奶,黎小月不在。”一個稍大些的男孩說道。

    “咦?”薑菘疑惑,說道:“她不在帳中麽?”

    “我們喊了,帳中沒人答應。”那男孩說道。

    “那黎醜呢?”薑菘不解,男孩又說道:“醜叔睡覺了。”

    “那怎麽會?”薑菘越發疑惑。

    風雲說道:“那咱們先回去看看吧!”還有個昆族的靈脈在帳中呢,別出了什麽岔子。

    快步走回巫帳,風雲老遠就發現了不對,黎醜一雙腳露在巫帳的獸皮簾子外,隔著簾子都能聽到他震天徹底的呼嚕聲。

    “黎醜?黎醜!”站在帳外,薑菘喊了兩聲,黎醜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奇了怪了,薑菘皺眉想了想,抬手挑開門簾,邁了進去。半邊身子剛進到帳中,風雲就瞧見她身子晃了晃,隻聽喝出一個字:“清!”才止住了身形晃動。

    風雲趕忙上前攙扶,關切問道:“大巫奶奶,你怎麽了?”

    搖了搖頭,薑菘驚訝看他問道:“你不頭昏麽?”

    “頭昏?”風雲疑惑問道:“不頭昏啊?你是不是累了?”

    搖了搖頭,薑菘俯下身去,摸了摸黎醜的口鼻,說道:“他沒事,你先進去看看小月。”

    風雲點了點頭,走入帳中,卻看到黎小月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快步走上前去,探了探鼻息,風雲才鬆了口氣,朝身後喊道:“她也沒事,就是睡著了。”

    又喊了幾聲,黎醜依舊沒反應,薑菘在門口捂著口鼻,悶聲悶氣的問道:“怎麽會這樣?”

    風雲這邊的情況也一樣,他看了看黎小月的身邊,歎了口氣說道:“小盈不見了。”

    “大巫奶奶!風雲!”

    帳外咚咚的腳步聲傳來,聽聲音卻是黎肉那家夥,跑到近前,一挑簾子鑽了進來。

    “風雲,你快去看看!你抓回來的那個昆族靈脈跑到地道裏去啦!”

    “怎麽回事?她怎麽能跑到下麵去呢?入口那不是有巫戰看著的麽?”風雲一邊朝議事廳跑去,一邊問黎肉說道。

    黎肉吭哧吭哧的跑著,說道:“不知道啊!族長還在和鎮守們說著話,轉頭就瞧見那小家夥飛了進來,除了族長和我,其他鎮守們一下子都睡了過去,真是奇了怪了。族長讓我來找你,上來後卻發現看守入口的那幾個家夥也睡著了……”

    “她是飛進去的?”風雲驚訝問道。

    “是啊!飛得可快呢!族長都逮不住她。”黎肉說道。

    黎貪都抓不住她?不可能吧?等到風雲跑回地道內,看到的卻是小家夥和黎貪大眼瞪小眼的場景,黎破那八個四仰八叉的睡了一地,呼嚕震天響。

    “噠噠!”小盈看到風雲很開心,身後翅膀一扇,身形就已經靈巧飛起,撲到了他的懷中,兩隻肉嘟嘟的小胖手摟著他的脖子,“噠噠,噠噠”的叫著,親昵的用臉蹭他的下巴。

    “這是怎麽了?”風雲看著睡了一地的鎮守,疑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