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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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當真?”薑榆罔騰的站起身來,俯視下方叩拜的密探,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暢快大笑起來,胸前烈焰也似的銘文亮起,讓他周身的空氣都滾滾蒸騰起來。

    空曠的大殿中除了他和密探別無他物,在那年差點被黎族死侍暗殺得手後,他便下令清除了大殿中所有可以用來躲藏的東西,除了他最喜歡的那塊通體用翡翠雕琢的王座。

    一步一步走了下來,薑榆罔站在了密探麵前,說道:“你通信有功,我賜你為呂姓,可入族譜,另有良田五百畮,巫女一人,。”

    密探大喜,俯身叩謝道:“謝炎帝賞賜!”

    薑榆罔當先向內殿走去,密探四肢著地,麵朝他退了出去。

    內殿當中,常年不息的巫火跳躍,腰肢比柳葉還柔軟的巫女在祭台之上舞動,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穿著染成五顏六色絲條的麻布衣服,舉著一柄木製牛首麵具,圍著祭台中心的一枚圓潤頭骨舞蹈。

    除十八名舞動的巫女之外,還有十八名巫女站立一圈,手中握著上細下粗的木杖,在祭台上鑿擊,發出整齊劃一的沉悶聲響。

    盤著粗壯曲角的羊頭,身披錦羽的孔雀,鮮翠欲滴的果品擺在四周,將頭骨供奉在其中。

    祭品之間,圓潤頭骨之上兩個黑洞洞的眼眶中閃爍著兩團微弱火苗,正隨著老者的舞動而愈發壯大起來。

    “騂牡祭之!”

    老者一聲疾呼,舉起麵具一抖,兩名赤裸著上身的壯漢擒著一頭健壯的公牛走上祭台,公牛皮毛油亮,色如紅棗,四蹄粗壯,但在兩名壯漢的雙臂之下卻掙紮不得。

    一名壯漢擒住公牛雙角,向後拉去,露出脖頸來,一名上身赤裸塗滿紅色顏料的巫女邁著輕柔的步伐走上前來,雙手奉上一柄色澤淡黃,堅硬如鐵的硬木小刀。

    薑榆罔抓過小刀,抖手一劃,一股灼熱的鮮血就從公牛脖頸間噴湧而出。

    喉嚨間的口子讓公牛無法控製肺部的氣壓,濕熱的濁氣混著血沫濺出大片血花,在圍攏而來的八名巫女身上綻放,繼而流入她們手中捧著的石盆裏。

    公牛掙紮的力度越來越小,雙目中的神采漸漸暗淡,在最後一抹光亮消失之際,薑榆罔揮刀將牛首砍了下來,放在了祭品的最中央。隨後他將小刀拋給擒抱牛身的壯漢,接過小刀後,壯漢雙手如風,迅速剖開牛腹,將胸尖上最肥嫩的那一團牛油割下,捧到了牛首後方。

    “咄!繪陣!”

    老者從腰間趁出巫器,捏著木柄,頂端是用少女長發紮成的一串串石貝玉器,抖動之下發出嘩啦響動。一手將牛首麵具上下揮舞,在空中劃出玄妙的軌跡,巫火映照下,牛首如同活過來一般,浩氣凜然。老者狀如癲狂,翻飛的衣角在他的舞步帶動下如同一朵綻放的鮮花。

    上前引血的八名巫女捧著石盆翩然起舞,手指靈動如同鳥兒,將盆中鮮血撒向祭台地麵,將其塗抹成各不相同的巫文符號。

    “父!魂來!”老者高聲疾呼,繼而如同脫力一般匍匐在地,口中低聲吟唱:

    疆埸翼翼,黍稷彧彧。曾孫之穡,以為飲食。畀我屍賓,壽考萬年。

    中田有廬,疆埸有粟。是剝是菹,獻之皇祖。曾孫壽考,受天之祜。

    嘶啞的喉嚨唱出蒼涼的語調,伴隨著他的歌聲,頭骨眼眶中的星星磷火躍動起來,燃燒的火光甚至掩蓋住了巫火的光亮。老者見狀欣喜,撐著身子仰起頭來,頭繩斷裂,披散的長發攤開,飄揚。薑榆罔端著一盆清水上前,舉過頭頂,緩緩叩拜,老者疾呼,巫器再起,巫女們清脆的歌聲唱響:

    祭以清水,從以騂牡,享於祖考。執其鸞刀,以啟其毛,取其血膋。

    是烝是享,苾苾芬芬。祀事孔明,先祖是皇。報以介福。萬壽無疆。

    眼眶中的火苗跳動得更加劇烈,老者吟唱得更加瘋狂,一圈拿著巫杵的巫女們鑿擊頻率也愈發快了起來。

    咚!咚!

    那種沉悶的聲響像是能夠影響人的心跳,迅速將薑榆罔的心跳速度帶到了極限,悶哼一聲,周身銘文刹那間綻放出強烈的光芒,隻聽“轟”的一聲,他的身上竟然燃起了熊熊火焰。

    瑩潤頭骨之上的火焰也在一瞬間被引爆,整顆頭骨之上都籠罩了一層熾白火焰,散發著逼人後退的灼熱溫度。

    熊熊火焰的燃燒並未給薑榆罔帶來任何傷害,他身上的麻布衣服和脖頸間的骨飾也完好無損,在頭骨熾白火焰的照射下,薑榆罔舒暢的閉上了眼睛。

    “吉!”老者振臂高呼:“恭迎我父!”

    “恭迎我父!”

    巫女們停下舞動,匍匐在地上,隨著薑榆罔高聲呼喊。

    熾白火焰將祭品焚毀後逐漸熄滅,但卻仍有兩團火苗在眼眶中跳躍燃燒,經久不息。

    老者癱軟了下來,坐在地上緊緊盯著頭骨眼眶中的火苗,欣喜的喃喃自語:“先祖之魂重回故裏,吉!大吉!”

    “哈哈哈哈!”薑榆罔睜開眼來,眸子中仿佛也有兩團火苗跳動,他大笑站起身來,說道:“合該我人族興旺!合該我炎部重盛!哈哈哈!薑菘那賤婢,沒想到你會犯下如此大錯,失去了先祖庇護,我倒要看看這次你和那庶子還能支撐多久!”

    “炎帝不可呀!”老者聞言爬起身來,哀聲說道:“先祖之魂未穩,妄動刀兵隻會傷了人族根基。”

    薑榆罔哼了聲說道:“九黎國失去先祖庇護,正是東征最好時機,大巫不必多言,我自有打算。”

    老者心知無法改變薑榆罔心意,隻能搖頭歎息,腳下一軟,又坐倒在地。

    擦了擦手上的血汙,薑榆罔大步走下祭台,說道:“薑衛何在?”

    陰影中,一個蒙著麵的人走了出來,說道:“炎帝吩咐。”

    薑榆罔向前殿走去,口中說道:“傳令下去,即日起,集結大軍,開倉取糧,以備東征!”

    薑衛並沒有立刻領命,而是問道:“再有兩月便是秋收,秋祭後再東征會不會好些?”

    薑榆罔對這名叫薑衛的男子態度截然不同,聽到他的問話並沒有生氣,而是笑道:“你不懂,黎貪和薑菘絕對不敢將先祖之心枯朽的消息告訴族人,為重獲先祖之魂庇護,恐怕他們也在籌備糧草,準備西討。曆年來,各部攻伐都是秋收之後,大軍攜新糧而動。但是,這次我便要反其道而行,定要打他個措手不及!這五年來,我每年都將秋收糧食十成抽一儲於倉廩,就是為這一刻!黎族耐戰,我提前發兵,搶在他秋收之前,毀他糧草,看他如何抵擋!此次東征,我定要一舉收服九黎東夷,人皇之位非我莫屬!”

    “是。”薑衛領命,卻又問道:“那少典軒轅那邊……”

    薑榆罔眉頭一凝,瞧了他一眼,淡然說道:“不急,等我收拾了東麵再說。”

    薑衛閉上了嘴巴,躬身朝外走去。

    “等等。”

    薑榆罔喊了聲,薑衛二話不說,重又走了回來。

    低頭踱步思索片刻,薑榆罔說道:“你派親衛出師諸侯,令十二侯國各出五千巫戰助戰,自備糧草!記住,要跟他們講清楚,我炎部尚有一季秋糧為儲。”

    “是。”薑衛再度領命,躬身退了出去。

    薑榆罔瞧著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麽。

    忽然,他伸手指向一名麵容姣好的巫女,勾了勾手。那巫女嫣然一笑,揉身上來,撲入了他的懷中。

    就將你賜給那個探子吧!送人之前,我先玩過癮再說。

    薑榆罔摟著巫女,向殿後行去,巫火搖曳,像是比往日暗了些。

    ……

    軒轅之丘,大帳之中,姬軒轅靜靜聽完回到國中龍套的話語,思索片刻,說道:“這麽說,所謂人皇之位,隻不過是個在這次大劫中搏命的資格,至於我人族能否存活,一切還要看這次種族之戰了?”

    龍套推了下眼鏡,眼神有些躲閃,點頭說道:“沒錯。”

    姬軒轅盯著他看了半晌,直到他垂下頭去,才說道:“我就不問你是從哪得知這些了,我隻問你,你還是我的倉頡兄弟麽?”

    聽了這話,龍套麵上一紅,繼而正色說道:“萬死不辭。”

    點了點頭,姬軒轅喊了聲:“力牧。”

    “在!”力牧挑簾進來,有些激動的瞧著他和倉頡。

    姬軒轅抬了抬手,頓了下,才說道:“傳令,起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