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借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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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瀝雨,書房靜默。
    梁渠與鬱大易隔案對視,兩側燭火幽幽。
    盧新慶夾在中間,盡量蜷縮身體壓低呼吸,減少存在感。
    鬱大易緊蹙眉頭,扭成“幾”字,一時間理不出思路來反駁。
    梁渠猜到對方暫時理不出來,因為整個故事非常絲滑,屬於把宏觀現象微縮到個體身上。
    準不準?
    大體上準,具體則忽視了相當多的細節,以及人與人之間存在差異。
    以當下大順生產力,知縣再如何勵精圖治亦不可能創造出一個人人安康的完美“桃花源”。
    盧新慶說不得是個天生壞種,生來注定要當水匪,不當屈才,焉能怪到他人頭上?
    奈何想得明白,說不出來。
    說來是“推卸責任”,尤其是當下決堤的關鍵節點。
    鬱大易隻覺得肩上一沉。
    順著緩和矛盾,逆著激化矛盾,兩者皆能讓鬱大易從泥沼中探出半截身子。
    萬沒想到,梁渠年紀輕輕,玩得一手轉移矛盾……
    船窗外,星星幽火,不絕如豆。
    船夫的喊喝聲遠遠傳來,空曠回蕩。
    “鎮裏還有人沒有?”
    “東南角沒咋去過,我看有人站屋頂上舉火!”
    “老人家,東南角有人沒?”
    “有,有……”
    “阿寶,你帶船隊過去看看!能接全接過來,不能接讓他們再等一等,有糧食最好再收點糧食,別的能扔就扔!弄好趕緊去下一個地方!”
    盧新慶站在書房中壓抑地難以呼吸,聽得船外船夫喊喝,好似突然開了竅,鬼使神差地遞出兩個台階。
    “二位大人莫傷和氣,吵是吵不出結果的,但外頭真的人命要緊,等不起啊,有什麽事情咱們以後慢慢說,都是給聖上當差,先度過難關不是?”
    盧新慶覥著臉來到兩人身前拱手,佝僂著背,倒是有滑稽相。
    梁渠掃他兩眼,盧新慶脖子一縮,拱手拱得更快,和吃飯時蹲下來晃爪子乞食的烏龍一模一樣。
    詼諧之下,凝滯的空氣逐漸流通。
    “哎……”鬱大易長歎一聲,“你一介水匪,倒比本官看得透徹。”
    求生欲下,盧新慶智商占領高地:“沒有沒有,鬱大人是心係百姓,故而煩憂……”
    鬱大易走出長案,推開船窗。
    雨水打在窗台上飛濺,亮著燭火的燈籠在風中搖曳。
    “鬼母教放僻淫佚,然天災當頭,百姓無辜,無論你我二人意見如何,卻是該戮力同心,共渡難關,不知梁水郎意下如何?”
    鬱大易轉身麵向梁渠。
    他本沒生氣,自然不會昏頭,更真擔心對方年輕氣盛拉不下臉,見有台階立馬先下一步。
    梁渠心中稍鬆:“本該如此,但我還是要提醒鬱大人,鬼母教傷天害理無疑,但目前丘公堤潰堤一案,暫無證據證明是鬼母教所為。”
    鬱大易肩頭再沉。
    半晌。
    “梁大人言之有理……”
    此話一出,屋內再無劍拔弩張。
    風過船窗,卷起書頁。
    盧新慶鬆下腰背,渾身輕鬆。
    “既然鬱大人平複好了心情……”
    梁渠摘下腰間“梁”字腰牌,拍到案上,掏出墨盒,展開冊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