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天才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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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叫人登門,自然得留人吃飯。
    基本禮數。
    是故梁渠特意讓張大娘做一桌豐盛菜肴,招待師徒二人。
    香氣四溢,著實令人大動食指。
    諸多菜式裏,關從簡尤愛水煮肉片。
    不知道廚子是怎麽做的。
    紅油潤亮,肉片爽嫩,表麵帶一層薄薄辣椒碎,底下白菜鮮美香辣。
    拿來下飯,好不開胃!
    用飯碗吃完全不過癮,吃兩碗,徑直改成盛湯用的厚實大白瓷!
    什麽輩分問題,全拋到九霄雲外去。
    認個師爺正好。
    日後常來,長輩能趕小輩不成?
    改天再讓麗嬋來學一學手藝,偷師回去。
    關從簡吃得大開大合,額角冒汗。
    赫連念慈外表粗獷,反不如徒弟放得開,筷子開合,目光聚攏,僅夾麵前幾道飯菜。
    一頓晚飯,如坐針氈,含金量高得多少有些嚇人。
    老和尚不必說,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赫連念慈狩虎巔峰大武師,放懸空寺山門裏絕不算弱,輩分頗高。
    俗家弟子裏,隻有叫他師兄,難得有叫他師弟的。
    本以為梁渠至多和自己平輩,兩人該以師兄弟相稱。
    豈料登門一拜,竟是天人宗師金剛明王當麵!
    自己得喊梁渠師叔!
    金剛明王情況特殊,常年不待山門,親眼見過的人少之又少。
    若非赫連念慈記性好,下山前那段日子,認真觀摩過寺中師祖畫像,真不一定認得出來。
    此外,金剛明王同畫像上的形象多有差別。
    老,瘦。
    遠不及畫像上的氣色好,似有傷勢在身。
    大名鼎鼎的師祖當麵,赫連念慈肯定放不開啊。
    且……
    暗瞥一眼長桌右上首位置的白首白須老者。
    這人不是河泊所水河巡撫,大宗師蘇龜山麽……
    怎麽一塊來梁宅吃飯?
    瞧那熟門熟路的盛飯姿態,絕不是第一次。
    一張飯桌,兩位宗師。
    赫連念慈此時此刻,真想和自己弟子一樣天生有個大心髒。
    “師父,吃啊,好多菜呢,可口得很。”關從簡筷子不停。
    “好好好。”
    “碗都空了,光吃菜啊?我給你盛飯?”
    “不了不了,為師自己來,自己來。”
    赫連念慈連連擺手,抱住關從簡遞來的飯桶。
    吃到後半程。
    許多人出於禮數沒有離開。
    關從簡環顧左右,問上一圈,確認大家不吃,把剩飯剩菜全倒自個碗裏,掃個精光。
    赫連念慈頓感尷尬,想說幾句替自己徒弟找補。
    “無妨。”蘇龜山抬手打斷,笑嗬嗬道,“能吃是福,年輕人吃得多才好,氣力漲得快,修行勁頭足,梁小子研究的菜式,我也是非常滿意的。”
    “蘇大人幕天席地。”赫連念慈恭敬道。
    “你是懸空寺的俗家弟子?”
    “蘇大人慧眼。”
    “過了幾關下的山?”
    “木人巷,銅人陣兩關。”赫連念慈道,“故能傳法於弟子,今年或者明年,準備讓從簡去懸空寺,跟著闖一闖,延續傳法。”
    “延續傳法?”梁渠不解。
    “俗家弟子傳法僅能傳一代。”赫連念慈答道,“若是要傳徒孫,需得法弟子本人去闖過兩關,且上山修行三月,通常進了狼煙,就可嚐試闖關。”
    梁渠明白了。
    懸空寺培養感情,防止功法濫傳的手段。
    想傳可以。
    先回來留個根,防止感情疏遠。
    “懸空寺是在大同府吧?距離黃州遠不遠?”
    “黃州往北,不算太遠。”
    “那從簡今年去的話,倒是可以同路。”
    赫連念慈一怔:“此話怎講?”
    梁渠稍稍講一遍經過:“若是有意,可以同路,相互間好有個照應。”
    出門在外,有熟人搭伴肯定是好事。
    何況平陽府到黃州路途遙遠,兩個頂級大武師同行,哪個不長眼的敢招惹?
    赫連念慈若有所思:“容我回去考慮考慮。”
    飯罷。
    啃兩塊瓜。
    師徒二人告辭離去。
    梁渠乘機相送。
    跨過門檻。
    “赫連大師。”
    “不敢當大師。”赫連念慈當即打斷,“師叔有事?”
    “是有些事想問上一問。”
    “師叔請問。”
    梁渠沒有太糾結稱呼。
    井淘三遍吃甜水,人從三師武藝高。
    如今他的確算是有一個師父,兩個師傅。
    老和尚教他龍虎金身,總不見得一個老師身份都不願承認。
    “想詢問些大師的過往事跡,我未曾去過懸空寺,當麵問長輩多有尷尬,今日難得,正好借此機會,來請教……師侄。”
    “無妨。”赫連念慈不覺得有什麽,人之常情,“不過我知道的亦不算太多。”
    梁渠側開半步,示意請講。
    關從簡湊上腦袋,對師爺的師父充滿探究欲。
    “大師真名我不知曉,法號亦不明朗,僅從師門長輩的隻言片語裏,了解些過往經曆,例如大師本是前朝舉人,天下大亂之時進入過樓觀台修行,當過道士,此後再進入的懸空寺。”
    梁渠生出幾分困惑。
    “進了樓觀台,能再進懸空寺?”
    樓觀台會放?
    懸空寺會收?
    “好幾十年前的事,具體緣由,我不明白。”赫連念慈坦言,“聽聞是下山時立下道心誓言,承諾本派絕學永不外傳。
    亦曾聽聞是樓觀台修行,沒有涉及到太深層的地步,僅相當於是一個外門弟子,轉投無礙。”
    梁渠暗暗點頭。
    說起來,大師確實和樓觀台的關係的確不錯。
    初來淮陰府,說的便是樓觀台道長幫忙推算。
    大師左右逢源啊。
    “其後呢?”
    “其後,我僅知大師常年在外遊曆,偶爾回寺研學,懸空寺從不約束,且祖師牆上,大師的排名相當靠前,有金剛明王的綽號,一身實力強悍非常。
    尤其金身修行,據悉有推陳出新,我師父介紹時,多有推崇,常言金剛明王有晉武聖之機。”
    有晉武聖之機……
    梁渠聽聞此言,眸光閃爍,對老和尚的處境有所領悟。
    強者的特權總是多的。
    莫說強者,尚未兌現的天才特權也不少。
    古往今來,遇到天才嶄露頭角,第一步是什麽?
    榜下捉婿啊!
    先搶到自己家裏,生米煮成熟飯!
    文科狀元尚且如此,遑論武道天才,聯姻,收徒,拜幹親……
    先把人才團結到自己身邊來,加入自己集團隊伍,拉一手關係派係,壯大己方勢力。
    等培養起來,狠狠攻擊敵對勢力,消滅後吃更大的蛋糕。
    期間有要求,不過分,盡量滿足。
    老和尚真有武聖之機,換梁渠是樓觀台的道長,懸空寺的主持,必定少不了便宜行事,特事特辦。
    大師經曆怪豐富的。
    目送赫連師徒乘坐馬車離開,梁渠站立屋簷下,思緒飄飛。
    然轉念一想。
    自己不遑多讓。
    楊東雄親傳,懸空寺祖師記名弟子,越王記名弟子,徐國公親孫手下幹事。
    天才的煩惱吧。
    哎。
    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