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起點即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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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來來,引滿舉杯!引滿舉杯!”
    微風輕柔,吹開的白浪綿密不算多大。
    青木大船穩如平地。
    徐子帥單腳踏立馬紮,把酒壺高高地提起,清澈的酒液化作一串透明珠線墜入杯盞。
    琥珀色由淺到濃,漸升漸高,一滴不多,一滴不少,盈盈潤潤的沿杯口突出一線。
    天邊白雲飄晃,酒液漾出一環一環的光影。
    熱烈的哄鬧震得船板輕顫。
    楊東雄把住杯盞,一口飲幹,托舉杯底,動作利落,平穩,無半滴酒液潑灑,引得滿船喝彩!
    “好!”
    “楊兄爽快!”
    “再滿再滿!”
    ……
    杯盞橫倒,淌出殘酒。
    小江獺坐在桌底,抓住整隻烤雞分食,連骨帶肉吞嚼下肚。
    有一隻環抱酒壇,傾倒良久,最後幾滴酒液落入舌尖,酥酥麻麻的感覺讓獺打個機靈,晃晃悠悠,四仰八叉地癱倒在地。
    嗝!
    小酒壇骨碌碌滾動甲板。
    留人收拾狼藉,酒足飯飽的梁渠回屋呼呼大睡。
    右舷。
    楊許酡紅著臉,扶住船欄幹咽幾口唾沫,恢複如常,再接水擦臉,消去酒味,進入艙室找楊東雄。
    先前人太多,許多東西不好當麵問。
    宗師三步。
    自己老爹怎麽莫名其妙就差一步?
    如此大事,家書裏未曾提及,必定是近三個月有變故。
    “這事……忘記給你,本想你八月從河源府出發,發了也收不到,索性等見麵再說。”楊東雄解開酒意,懷中掏出一本小冊,“眼、鼻、耳,三識法,記得嗎?”
    “記得,梁師弟給的法門,玄妙非常,孩兒在河源府,靠此技法,專抓北庭密探,立下不小功勞,得了個鷹眼的諢名。”
    楊許回答兩句,接過小冊觀覽,《身識法》三個大字躍入眼簾。
    思緒稍轉。
    “父親靠此法門熔煉百經?”
    楊東雄漱兩口清水,緩解口中幹渴:“還未曾熔煉,信上如此說罷,除開身識法外,尚未見到有其他討巧之法,若是未成便信誓旦旦,多少顯得奇怪。”
    楊許恍然。
    師弟給的法門好是好,端是難練,短時間內出不來成果。
    九月去黃州,時間一來一回相當緊張,給徐將軍的信上隻能先說結果。
    “你好生修煉,熔煉百經即成,平日裏能節省不少功夫,多出來的精力就是最大的財富。”
    “孩兒曉得。”
    退出艙室。
    楊許憑欄相望,迎風遠眺。
    徐將軍說得一點不錯。
    自己老爹當真收了個了不得的徒弟。
    不過……
    “流金海裏怎麽什麽都撿不到呢?”
    ……
    “呼!”
    梁渠洗把臉,啟開窗戶。
    夕陽黃昏,水鳥低翔,一片碎金粼粼。
    床旁摘一粒葡萄,當即有水鳥收攏羽翼,俯衝搶走。
    黃州位於江淮河旁,不走錯河道,一路往西就成,分外悠閑。
    肥鯰魚等獸甩甩尾巴,拖動船隻前行,任勞任怨。
    甲板上。
    關從簡正錘煉拳法,虎虎生風,見梁渠午覺睡到傍晚方起,懶散非常,收攏架勢:“上船三天,怎麽從不見你練功?”
    龍瑤搬來躺椅,梁渠順勢靠下,擺擺手:“我天資非凡,躺著就能進步。”
    關從簡若有所思,忽聽旁邊傳出笑聲。
    “笑什麽?”
    “沒什麽。”
    徐子帥正經神色,擺擺手。
    旁人不清楚,他還能不知道?
    梁渠過去天天晨練,起床必先打一套猿拳,練一遍長槍,以確保技藝不會生疏。
    如今突然“懶散”。
    一方麵,江上幾日確實悠閑,讓人放鬆,另一方麵,顯然《身識法》入了門,不用苦哈哈的每天操練,保持不退步。
    怎奈關從簡好似當了真,愈發刻苦。
    此後數日,除開晚上搭建水道,貫通東西,梁渠一派出門遠遊姿態。
    天天甲板開宴會。
    吃飽睡,睡飽吃,大魚大肉,口腹之欲可勁滿足,不胖半分。
    不吃不睡時,便找人閑聊,打牌,觀光。
    路上有兩次靠岸補給,亦會下船陪師娘到城裏頭閑逛。
    日子過得好不愜意。
    “來來來,走過路過看一看,看一看啊。”
    “新出爐的炊餅,香得嘞。”
    徐子帥走在隊伍前頭,擋開往來人群,背著大包小包悄聲問:“阿水,壽禮你準備的啥?”
    “帶祝福的兩套瓷器,一套壽比南山,福如東海;一套麟趾呈祥,螽斯衍慶,師兄呢?”
    “準備到黃州再買,許老爺子大壽,場麵肯定熱鬧,周圍賣壽禮的不會少,到時再看有沒有新意的,沒有就讓賈師傅整兩個壽桃。”
    “也是。”
    關係有遠近,親疏。
    楊東雄,許氏,大師兄肯定要備好物。
    他們幾個徒弟蹭吃蹭喝,陪玩,開眼界行致居多,沒必要送什麽貴重賀禮。
    打腫臉充胖子。
    壽宴上又吃不回來。
    十幾兩,幾十兩的小物件一思意思就成。
    梁渠提醒:“師娘,潯陽是最後一站,補給完這趟就不靠岸了,直達黃州。”
    “知道了。”
    許氏揮揮手,牽著龍娥英的手繼續挑飾品。
    再晃三日。
    十月初。
    青木大舟抵至黃州南岸。
    絞動攬繩,收攏風帆,獺獺開跳上肥鯰魚腦袋,對照地圖指指點點。
    聽得江獺指揮,三獸調轉方向,駛出江淮主流,拐入支流巴水。
    寬闊無邊的河道逐漸收縮,立足船頭,能輕鬆看到兩岸風光。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平陽府裏的第一輪水稻尚未長成,黃州鄉民已經在收割第二茬。
    許氏站立船欄,久久不語。
    吱嘎。
    房門啟開。
    楊東雄踏足甲板,引得眾徒弟矚目,赫連念慈都不免關心。
    “師父!”
    “師父,如何?”
    “洞開玄光了嗎?”
    似是梁渠言語起了作用。
    登船向黃州進發始,除開頭幾日楊東雄露過麵,其餘時日全在自己房間靜修,破關之誌熊熊。
    麵對眾弟子期盼的目光,楊東雄莫名生出了些許壓力。
    怎麽回事……
    少頃。
    楊東雄搖頭:“洞開玄光談何容易,為師已於此境蹉跎許久。”
    眾弟子稍稍失望。
    “不過。”楊東雄話鋒一轉,“也不是全無收獲,比之曾經有了眉目,半月內,或可一試。”
    眾人大喜。
    楊東雄狩虎大境蹉跎許久,深知洞開玄光的困難。
    然不知是否是時勢不同,心境有差。
    《身識法》,玄黃牌作保,過去的起點一下變成終點,壓力大減,加之朝廷和徐文燭的物資支持。
    曾經巍若高山的宗師一步,如今變得不過寥寥。
    有困難,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