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晚上八點，天剛黑下來不久。
    白天在單位忙碌了一整天，晚上沒什麽應酬的苑婉芝，晚飯過後獨自在家無聊，換上休閑時裝外出逛街，很正常。
    女人嘛。
    無論是十六歲的，還是六十歲的；也無論是普通的上班族，還是單位的領導，都喜歡逛街。
    白色襯衣灰色小西裝，同色的套裙。
    最新款的聽聽超薄款，讓苑婉芝那雙渾圓的腿，顯得格外修長。
    尤其她換上了一雙，在單位不會穿的細高跟皮涼鞋之後，更顯得嫋嫋婷婷。
    熟透了的風情，簡直是呼之欲出。
    秀發高高的挽起，左耳下戴上個菱形耳墜，鵝頸白膩且長，臉蛋都小了一圈。
    坐在梳妝台前，她特意化了眼影，口紅塗的格外重。
    這一打扮，整個人就像三十歲剛出頭的小娘們那樣。
    別說是晚上了，就算是白天，認識她的人都不敢相信，她就是苑婉芝。
    吃過晚飯的豬豬，在臥室內抱著抱枕看電視，聽到小高跟踩出的下樓聲音後，莫名的歎了口氣。
    她就不明白了！
    她媽自從春節後，怎麽就熱衷於晚上外出逛街了呢？
    還打扮的那樣妖豔。
    說句不好聽的話——
    蕭錯總覺得，晚上去逛街的苑婉芝，特像“傳說中”的站街女。
    關鍵是豬豬幾次想跟著，都被她以“我就想獨自走走，別來煩我”此類的借口，給生硬的拒絕。
    “我媽不會因向東哥哥婚後，心中隻有秦襲人，就感覺被拋棄了。想在外麵打野食吧？”
    這個念頭忽然從豬豬心底冒出來後，嚇了她一跳！
    呸。
    呸呸。
    蕭豬豬連忙呸呸了幾聲，逼著自己別胡思亂想，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電視機屏幕上。
    不冷不熱的季節，晚上躲在臥室內看香江電視劇，雖說比不上和向東哥哥在荒郊看星星，也比外出逛街強很多。
    連續兩集連續劇追完後，豬豬伸了個懶腰，看了眼桌子上的小鬧鍾。
    馬上十點了。
    苑婉芝還沒回來。
    蕭錯有些不放心，拿起了電話：“媽，你現在哪兒呢？怎麽還沒回家？”
    “我在小吃街附近的夜市上呢，正準備回家。”
    苑婉芝說：“我這才知道，這邊有很多賣舊書的。你喜歡看什麽樣的書籍？我給你挑幾本。”
    “我對看書沒興趣。”
    確定苑婉芝沒事後，蕭豬豬隨口說：“就是有些兒餓了。你回來時，給我買點好吃的。”
    “我剛離開小吃街，不想再回去了。這樣吧，等我回家後再給你做點吃的。”
    蹲在舊書攤的苑婉芝說完，和女兒結束了通話。
    這年頭的書店、書攤上的書籍有三類書最火。
    一類是所謂的世界名著（像什麽簡愛，呼嘯山莊啥的。很多人就算覺得一般，卻也開口閉口的說這些，可謂是裝逼時的必備神器）。
    一類是武俠小說（主要是以梁羽生、金庸、古龍三大家為主。冰河洗劍錄、射雕英雄傳、楚留香傳奇）。
    一類就是精神食糧的刊物（讀者文摘、意林之類的。經常講述國外為了救一隻可憐的癩皮狗，幾十個消防員衝進火海中壯烈的事。把人感動的，涕淚橫流）。
    反正苑婉芝對武俠小說不感興趣，也隻把所謂的世界名著當作擺設品，放在書櫃上。
    對於意林、讀者裏麵說的那些，苑婉芝更覺得虛假。
    每次看到精彩文章時，她都會像她懷著豬豬時，總是莫名的幹嘔。
    苑婉芝喜歡的書，是毛選、是史記之類的。
    不過今晚，她竟然在這個舊書攤上，發現了一本豎版的、未刪節版的金瓶梅。
    單從豎版這一點，就能證明這本書得有幾十年的曆史了。
    這可是好東西——
    書攤老板也知道這是好東西，即便這個蹲下時很小心、生怕走光的女人很美，也是一口價咬死了，少於五十塊錢是不賣的。
    五十塊對於普通上班族來說，幾乎是五分之一的月薪。
    對苑婉芝來說，則是灑灑水的毛毛雨啦。
    不過她特享受侃價的過程。
    為此不惜施展自己能言善辯的本事，最終以495元的價格，拿下了這本保存良好的“正版”金瓶梅。
    省了五毛錢的苑婉芝，心滿意足，左手按著衣擺，小心翼翼的站了起來。
    “這娘們走路的姿勢，真他娘的好看。尤其那張嘴小嘴，塗的那樣紅，特想嚐嚐。”
    書攤老板目送苑婉芝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後，才戀戀不舍的抬手。
    擦了擦嘴角：“也不知道誰家的娘們，她男人肯定活不長。喲，這不是光哥嘛？你又來買書了？啥？正本金瓶梅？嗬嗬，對不起！你來晚了，剛被一個小娘們買走。要怪就怪你，總是舍不得買。來，來來。其實我這邊還有很多好書的，少年小斌，白潔嫂子，都是最新版的。”
    今晚的風，真的很暖。
    隨著夜色的加深，很多小販開始準備收攤。
    街上的行人數量，也明顯的少了。
    有戴著糞兜的騾馬，被農民伯伯趕著趁夜來到了市區，去某單位食堂送菜。
    哢。
    哢哢。
    風吹著裙擺中，苑婉芝走路時的腳步聲，隨著城市的喧囂漸漸遠去，聽起來很是清晰。
    她經過一條小巷——
    哢的一聲輕響，她停住了腳步。
    她的呼吸，忽然緊張了起來。
    心兒也砰砰地跳個不停，就像預感到有什麽大事，即將發生那樣。
    咕噔。
    她聽到了自己艱難的，吞口水的聲音。
    更聽到心底有個憤怒，焦急的聲音在大吼：“苑婉芝，別停！向前走！快點回家，絕不能去這條小巷內！因為你已經幾次在傍晚時，走過這條小巷了！你知道小巷的垃圾池邊，住著幾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你如果這時候進去，僅僅是走到盡頭的河邊也就罷了。你卻有可能無法控製的露，一旦被發現，你他媽的就慘了。”
    呼。
    呼呼。
    她艱難的呼吸著。
    卻又聽到了一個聲音，從心底傳來：“進去！進去啊！你需要一個黑暗、肮髒、沒有羞恥的世界，來釋放你那怒海般的精力。你需要！要不然你會被憋瘋，精神出問題的。誰讓他現在隻在乎秦襲人的感受，卻忽略了更熟的你？最差不過被流浪漢爬。那又怎麽樣？你不說，誰知道？”
    兩個聲音，在不住地打架。
    苑婉芝眼神茫然，身軀不住地輕顫。
    有淚水從眼角，悄無聲息的滾落。
    “我得回家！我絕不能讓他的女人，慘遭他人的羞辱。”
    她終於咬牙，啞聲說著抬腳。
    卻半轉身，慢慢地走進了黑燈瞎火的小巷內。
    就像有一根無形的繩子，牽著她走向未知的路。
    由不得她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