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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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到傍晚,新堂口就迎來了幾波人。
    第一波是知府衙門的方捕頭,騎馬來的,還帶了好些個弓手。
    黑著臉警告李鬱,不許隨便在府城內動手,否則府尊大人定會拿他是問。
    還有府衙已經著手調查此事,定會將案犯繩之以法雲雲。
    重點是“不許在府城內“,李鬱聽懂了。
    第二波是福成,帶著幾個家丁來探望。
    他的心裏有鬼,聽了李鬱的分析後才釋然了,隻要不是殺勝華的事暴露了,其他都是小事。
    臨走前,留下了50兩隨禮,還有一柄短火銃。
    “這玩意是夷商送我的,原本是一對。你拿著防身。”
    “謝了,福成老弟。”
    “我們是拜過把子的,自然是有難同當,你多保重啊。”
    福成上馬,一溜煙的走了。
    大概,他也是擔心留下來會被青木堂的丘八報複。
    ……
    第三波人,是小五帶來的。
    都是清月村的漁民,握著魚叉,還牽來了幾條狗。
    李鬱命人給他們準備了飯菜,又一人送上了一兩銀子。
    這些疍民,感激涕零,甚至當場下跪了。
    飯菜裏,竟然有油汪汪的紅燒肉。
    原本是為喬遷之喜的宴席準備的,牛羊雞鴨豬肉應有盡有。
    小五偷偷告訴他,這些人幾年都吃不到一次肉。
    李鬱大為震驚:
    “魚肉總有吧天天打漁,魚肉肯定管夠。”
    小五隻能苦笑著解釋:
    “打到的魚是要賣錢的,換糧食鹽巴。大家最多吃點小魚,發臭的死魚。”
    “不至於吧”
    “軍師,天地下養蠶的人有綢緞穿嗎蓋房子的匠人有磚房住嗎首飾匠人的妻女有金銀首飾戴嗎”
    一連串的反問,讓李鬱默然。
    是啊,世道哪有公平二字呢。
    “這世道想要公平,就隻能靠自己爭取。”
    “軍師說什麽,我就做什麽。”
    “若是我讓你殺官差呢”
    “那就殺唄。”小五笑的很燦爛,露出一口白牙。
    ……
    太陽下山了。
    堂口眾人,早就提前吃飽了晚餐。
    默默的等待著軍師的號令,出門逮人。
    範京還在神經質的默念步驟:“倒入火藥,不能太多,會炸膛。拿通條夯實,再放入鉛彈,再拿通條夯實……”
    林淮生看出來他緊張,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放鬆點。
    “到時候,你跟在我後麵。”
    “哎,好的好的。”
    林淮生是個漠視生死的人,因為見多了。
    他隨身的有個小布袋,裏麵有時候是油炸花生,有時候是包子,甚至是肉丸子,炸小魚。
    有人問他為啥這是為啥。
    他就笑笑,說小時候總餓肚子,怕了。
    有食物,就有安全感。
    很多人不理解,隻有範京感慨並理解。
    人年輕的時候,求之不得的東西,往往會成為一種心魔,時不時就出來折磨靈魂。
    十幾個疍民,是表情最輕鬆的。
    有人還回味著這兩頓飯油脂的香味。
    小五和他們說,幫忙抓賊,管飯還給工錢,抓到了有賞。
    呼啦啦,一下子村裏的壯勞力都來了。
    疍民不怕危險,隻怕餓肚子。
    他們憋足了勁兒,準備今晚好好表現一下。
    三股魚叉,磨的鋒利,若是捅在人身上,立馬三個透明窟窿。
    李鬱出現了,還是依舊那麽平靜:
    “弟兄們,行動!”
    “從後門出去,別讓人瞧見了。”
    新堂口的圍牆大門依舊緊閉,從後麵一處圍牆的洞爬出去的。
    所謂後門,其實是個不起眼的狗洞。
    ……
    人先爬出去,後麵的人再把武器遞出去。
    今晚的月色不好,時不時被雲朵遮擋。
    等到所有人都出來了,才分成兩隊,左右包抄。
    按照李鬱事先的布置,在遇到敵人前,所有人都得彎腰走路。
    靠近河溝的一個窪地裏,躺著一個漢子。
    長刀就放在手邊,還有一個小酒壇子。
    隔一會,他就起身抬頭看看存菊堂。
    “這幫蘇州府青皮還挺有錢,蓋這麽氣派的房子。”
    “還設瞭望哨,等老大借的槍到位,老子一個個弄死他們。”
    原來,青木堂的人早就盯上了這個地方。
    一直沒有動手,是因為難啃。
    那天雷老虎和眾人分開了,勢單力薄,才遭了毒手。
    有瞭望哨的存在,青木堂不敢隨便靠近。
    他們的坐館,當年曾是陝甘綠營的一個千總,在西域打過準噶爾。
    等火槍,弓箭一到手,他們就準備強攻存菊堂。
    幹掉所有人,拿回失去的江湖名聲。
    ……
    突然,這個曾經的陝甘綠營兵耳朵一動,翻身握刀。
    不遠處,人影攢動。
    他心裏暗罵一句,就立即起身潛逃。
    這一逃,就被存菊堂的人發現了。
    汪汪汪,幾條狗興奮的追擊。
    被狗糾纏住的青木堂漢子,腳步就慢了。
    他劈死最近的一條狗後,就中槍了。
    林淮生隔著40米,放了一槍。
    “抓住他,抓活的。”
    幾個疍民赤腳跑的最快,用三股魚叉製服了中槍的漢子。
    “綁起來,帶回去。”
    另外一處,也發生了類似的場景。
    一個躲在樹上的青木堂漢子,先被火槍的鐵砂打傷了,掉下樹被烏鴉亂刀斬死了。
    李鬱看著陷入癲狂的烏鴉,皺了下眉頭。
    今晚的行動很成功。
    己方沒有人傷亡,隻是損失了兩條狗。
    卻讓對方一死一傷,折了青木堂銳氣。
    “好好審俘虜。讓他在口供上畫押。”
    “這是為何”
    “留一手,防止官府翻臉。”
    李鬱覺得有點遺憾,青木堂的主力不在場,隻抓了兩個小嘍嘍。
    自己在明,敵人在暗,就很頭疼。
    不過這些疍民倒是不錯的兵源。
    李鬱一直苦於人手短缺,很難吸收到合適的“叛逆”屬下。
    窮困,敢打敢拚,漠視朝廷,疍民全部符合。
    甚至,比堂口的弟兄們還靠譜。
    籠絡江湖人士有個缺點,需要不停的充值。
    《水滸傳》裏早就講的很清楚了。
    宋江的江湖地位,是建立在逢人就送銀子的基礎上。
    若是自己不能給存菊堂的弟兄們發高薪,他們的忠心保質期也不會超過三個月。
    ……
    第二天.
    又傳來了不好的消息。
    蘇州織造普福,被罷官了。
    據說因為虧空太多,被禦史彈劾了。
    這個消息,讓李鬱如晴天霹靂。
    這就好比,梅雨天氣,他頭上的一把傘卻沒了。
    一直以來,有福成這層關係在,他行事很是順利,甚少被官府刁難。
    現在福成他爹被罷官了,怕是官府要變本加厲的找自己麻煩。
    比如,那個囂張的方捕頭,還有陰險的黃通判。
    “軍師,下雨了。進屋子吧。”
    “是啊,變天了。”
    蘇州的雨,說來就來,還伴隨著陣陣雷聲助威。
    按照小五的說法,這是梅雨的前鋒。
    今年的梅雨,比晚年遲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