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星辰墜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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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利爾騎在小馬上,帶著路,時不時略有不安地回頭看一眼。
    跟在他小小的身影之後的,竟然是一艘極為龐大的黑白色怪船,在旱地上兀自向前移動著。
    可惜他不懂唐國文化,否則還能準確的說出,這是一艘畫舫。
    美麗女子告訴他,船上都是她的族人,很多人身受重傷,需要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喝喝水休整一下。
    亞利爾的爺爺時常教導他,要做一個善良的人。
    當年,爺爺就是因為善良,才冒險殺入狼群將他抱了出來。
    所以他一聽女子的話,立刻鼓起勇氣拍著胸膛說可以來他家。
    於是便有了這番奇觀,一艘大船,跟著一匹小馬。
    翻過大山,眼前是一片草甸。
    再走了一些路,亞利爾家就在不遠處,一朵小小的帳篷在草上立著,許多小羊在旁懶懶地進入睡眠時間。
    亞利爾剛想告訴畫舫上的美麗女子,他家到了,忽然聽到一個還未聽過的聲音說道:“嗯……很臭的味道。”
    他想爭辯,怎麽會臭,雖然養了很多羊,但一點也不臭!
    但他完全來不及說什麽,隻見一個身影從畫舫之上縱躍而出,飛身鑽入帳篷之中。
    這身手,比亞利爾見過的許多獵人還要厲害。
    但亞利爾此時無心欣賞崇拜,不知道那人要做什麽,隻能急得目眥欲裂,喊了一聲:“爺爺!”雙腳一夾,催著小馬疾馳而去。
    然而,他的速度完全比不上這陌生的高手。
    等他騎馬而至,跌跌撞撞地翻身下馬之時,那人已經走出帳篷,頭戴奇怪的草帽身上也披著稻草,手裏提著一根魚竿,線上釣著一顆滿是灰白毛發、還滴著鮮血的物事,對後麵急急跟著駛來的畫舫高喊道:“瞧,這裏也有詭物,被我解決了。”
    無上神在上,他看得真切,那正是他爺爺的頭顱!
    ……
    流星劃落,柳笙沒有許願,隻是和淩小樹坐在屋簷上啃著雞腿。
    【總覺得這流星,和那老頭的鐵劍有關。】
    【而且是落往西北處,這意味著什麽?】
    【西北處,是漠北?】
    【難道他是朝廷的人!唐國要向漠北開戰了?】
    【也不是不可能,漠北雖然年年上貢,但恐怕也是心有不甘。他們現任的可汗即將成年,說不得就要有大動作!】
    看多了邸報,現在柳笙們腦子裏是一套一套的。
    要是她們想,在方才飯桌上也是可以加入討論一波天下大事。
    可惜她們不想。
    有那時間說這些少年的空想,還不如吃好吃的。
    【不過……不覺得他有種神秘高人的氣息嗎?】
    【你們有沒有想過,他可能是太白劍仙?】
    【哈哈哈。】
    【此言有理。】
    【愛吃雞腿的邋遢劍仙,我不接受!】
    【加一!我可是太白劍仙顏粉!】
    【你說的是畫本裏的太白劍仙吧?】
    【特別是畫師小寒子畫的,俊美仙人,萬千唐國少女的夢啊!】
    閑聊了一會兒,柳笙看樓下的喧囂終於停歇,時間也差不多了,才緩緩躍下瓦麵,一層層往下走。
    到了桂香房,裏頭已是空無一人,隻剩下殘羹冷炙,想來江才斌都出事了,這宴席當然也進行不下去了。
    有一個小二正在埋頭收拾著。
    “您問他們什麽時候走的?哦,就方才,你們剛好前後腳。”小二隨口答道。
    柳笙倒是鬆了一口氣,這樣也不必碰麵了。
    “現在應該在樓下等雲轎,夜裏雲轎搶手得很,要等半天,您應該還能撞見。”小二還怪好心地加了一句。
    額,那倒是不必了。
    磨蹭著下至一樓,看到樓裏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掌櫃正唉聲歎氣地站在門口,對著出門的賓客躬身致歉。
    “實在抱歉發生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我們管理疏忽,還請見諒,下次再來,定給你們打八折。”掌櫃這般一一說著。
    出了門,王冬冬正在等她,但不見其他人。
    “你去哪兒了?你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嗎?”王冬冬一看到她,就一臉緊張地低聲說道。
    “我去……”柳笙剛要說“解手”二字,就被王冬冬打斷:“江才斌,被捅傷了!”
    神色很是複雜。
    柳笙及時裝出一副震驚的神色:“怎麽會?是誰?為什麽?”
    這問題倒是不作偽,畢竟她真的不知道。
    王冬冬聳了聳肩:“不知道,不過以他的個性應該很得罪人吧。”
    “官府沒人來查嗎?”
    柳笙不解,怎麽整個太白樓的人都跑光了,不應該先留下來查一查嗎?
    能刺傷江才斌,還對她設下這樣的局的,同樣在太白樓裏的人嫌疑最大。
    “來查過啦,很快就把嫌犯帶走了。”
    “誰?”柳笙震驚,這麽速度?
    “楊青。”王冬冬說出一個柳笙萬萬沒想到的名字。
    “啊?”
    “聽說是因為一直被江才斌像狗一樣使喚,所以才懷恨在心。”王冬冬搖頭感慨著,“唉,真是知人口麵不知心,我還以為他是真的甘願這樣跟江才斌混……”
    柳笙總覺得事實沒那麽簡單,這恐怖的破案速度,似乎有些似曾相識。
    “哦對了!笙笙你沒看到,實在可惜了!”
    突然,王冬冬想起了什麽,臉上的哀傷飛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神秘兮兮的八卦之色。
    “什麽?”柳笙好奇。
    “剛剛文軒寧走的時候,那場景真的是……”王冬冬嘖嘖驚歎。
    “我猜猜,鮮花鮮果扔得整個雲轎都是?”柳笙頗為無語,原來是說這個,其他八卦她還想聽,但關於這個文少爺的實在是不想。
    “你怎麽知道!”王冬冬驚叫,“你也偷看了?”
    “一猜便知。”柳笙搖了搖頭,她才沒興趣看呢!
    “好吧,而且……”王冬冬小聲耳語,偷笑著,“剛剛淩玉珂她爹來接她的時候,她一直直勾勾地瞧著文小子,腳跟釘在地上似的,都不願意走!可把她爹氣得夠嗆!結果文小子也沒理她,哈哈,隻跟她爹行了禮。”
    柳笙陡然一驚:“淩複來了?”
    “淩……淩尚書是來了……”王冬冬被柳笙的直呼其名嚇了一跳,結結巴巴說。
    “接女兒?”
    “對啊,怎麽了?”
    “你以前跟他們出去玩,他會來親自接淩玉珂嗎?”
    王冬冬也愣住了,仔細回想:“好像沒見過。”
    “淩尚書畢竟是大忙人,身兼多職。”
    “許是這次的事情太嚇人了,不得不親自來吧?”
    柳笙聽了,點了點頭,微微眯起了雙眼,藏起寒光。
    “我們的雲轎到了,快回去休息吧,折騰一天你也是累了。”
    耳邊傳來王冬冬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柳笙坐在雲轎之上,看著窗外的夜景一言不發。
    此時已至深夜,長安的夜色也闌珊起來。
    空中的靈光燈牌和蜃影都收了,所有的絲竹喧囂還有燈紅酒綠也都安靜下來。
    隻留下暗沉在黯淡燈火中的一幢幢樓閣,像是一隻隻凶獸塹伏在黑暗中,隻待詭譎風雲湧起,便伸出爪牙,顯現出真實的麵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