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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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能幹,那不能做,朝廷給的俸祿又打了折扣,時常還不準時發下來,弄的越欠越多,你說讓宗室們怎麽生活?
    為了生存,許多宗室隻能想其他辦法,甚至冒著風險違規操作。
    有的宗室靠著身份當起了地痞流氓,靠勒索城裏的商戶維持生活。
    也有的宗室聯手搞起了坑蒙拐騙,幹起了拆白黨的活。
    甚至還有宗室索性隱瞞身份悄悄給人種地當起了佃戶。
    林林種種,宗室裏奇葩的事多了去,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多說全是淚啊!
    作為低級宗室的朱慎錐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而且父兄走後,家裏也就他一個男人,想要活下去,有些事也不得不做。
    別看現在朱慎錐今天還弄了幾兩銀子的俸祿回來。可張氏並不知道,朱慎錐能從知府於之大手裏討到這些俸祿其實並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他隻不過是借著要俸祿的名頭經常往府衙那邊跑罷了。
    打著討要俸祿的理由,一來二去就混成了知府衙門的常客,時不時就去那邊逛一逛,要不著錢在那邊坐坐,混些茶水茶點什麽的也好。
    關鍵是知府衙門那邊消息靈通,沒事還能從衙役、門子什麽聽些消息,更重要的是知府衙門還有驛報可看,這可是朱慎錐在這個時代唯一能夠了解到的重大信息渠道。
    今天從於之大那邊弄了點銀子回來,按理說,朱慎錐應該高興才是,可今天在知府衙門看到的朝廷驛報卻讓朱慎錐憂心忡忡。
    今年三月初,薩爾滸之戰塵埃落定,這一仗大明慘敗,二十萬精銳部隊除李如柏一路敗退幸存外,其餘幾乎全軍覆沒。
    此戰明軍共損失兵力約45800餘人,戰死將領300餘人,喪失騾馬28000餘匹,損失槍炮火銃20000餘支,元氣大傷。
    戰後,後金軍乘勢攻占開原、鐵嶺,征服了葉赫部,酋長金台吉、布揚古被殺死,餘部俱降建州。
    更要命的是號稱大明第一猛將的劉綎劉大刀以身殉國,劉綎此人在軍中名氣極大,更是明軍的一杆旗幟,他的死影響極大,使得明軍此戰大敗後士氣低落一蹶不振,就此傳出了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傳聞。再加後金挾勝攻城略地,遼東局勢由此大變。
    戰爭從開始到結束已有小半年了,主帥楊鎬獲罪現已被拘押回京。
    按理說,這個事早就應該傳開了,不過現在這個時代可不是後世的信息時代,路途遙遠,消息傳遞不便。
    再加上明軍在遼東大敗,朝廷震動,內閣對外封鎖了一部分消息,朱慎錐在平陽府也隻是通過一些渠道斷斷續續得知遼東出了大事,可究竟是怎麽回事他不是很清楚,直到今日才徹底從驛報上得知。
    薩爾滸之戰,這場戰役對大明的影響極大,也是大明徹底衰敗的開始。此戰之後,遼東糜爛後金崛起,天災**,地方叛亂四起,大明在這樣的內憂外患之下搖搖欲墜,苦苦支持了數十年,最終轟然倒塌。
    朱慎錐前世的時候並不研究曆史,但對於明末清初的一些大事還是知曉一二。而當他在驛報中看到那些令自己心驚肉跳的事件和字句後,記憶深處的那些信息一下子就變得清晰起來,初冬的天氣,居然讓朱慎錐當即嚇出了一身汗。
    閉上雙眼,朱慎錐仿佛看見戰火連天,屍橫遍野。
    剃著金錢鼠尾的八旗踏關而入,帶著猙獰狂笑,揮舞長刀拉弓縱馬馳騁,一座座城池火光衝天,一個個大明百姓死於屠刀之下。
    滿清入關,漢人衣冠盡失,傳統滅絕,脊梁被斷……神州大地從此淪陷276年之久,想到這朱慎錐麵露痛苦之色。
    亂世將至,人命猶如草芥,刀兵之下十不存一。
    來到這個時代後,朱慎錐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感覺到恐懼,仿佛有雙無形的大手正朝著自己籠罩而來,死死掐緊自己的脖子讓自己無法呼吸,想逃卻又逃不掉,想反抗卻又無能為力,朱慎錐覺到自己就像是一隻早就被注定命運的螞蟻一般,將被碾壓的粉碎。
    朱慎錐心裏很清楚,萬曆朝就要結束了,接下來就是短短一個月的泰昌朝,隨後當皇帝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木匠天子天啟,天啟幹了幾年,崇禎接位,十七年後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崇禎吊死在煤山上,大明亡了……。
    雖說後來南明堅持了數十年,可實際上自崇禎後大明已經沒了。大明亡國,宗室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朱慎錐可不想和大明一起陪葬。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朱慎錐這兩年一直做著準備,現在薩爾滸的消息傳來,更讓朱慎錐心中急迫非常,在這裏亂世裏,朱慎錐打算放手一搏闖一條生路。
    清晨,雞鳴。
    朱慎錐和往常一樣早早起床,洗漱後,他來到院中先打了一套拳。
    說起這個拳法,還是父兄傳授於他的,朱慎錐從小就練。
    和後世的那些拳法不同,這套拳簡單利索,根本就沒什麽套路,來來去去也就十幾個動作,求的不是好看,而是快捷、迅猛、一招製敵。
    反複幾次打完,朱慎錐的身上出了一層薄汗,他收了勢平複了呼吸,隨後從一旁取出根木棍。
    這根木棍不長不短,約莫四尺三寸,是棗木質地。
    棗木在北方很是常見,棗木質地偏硬,用來做家什是最好不過,比如常用的擀麵杖之類大多都是棗木所製,朱慎錐手上的這根棗木棍雞蛋般粗細,握在手裏剛剛好。
    朱慎錐站在院中,深吸口氣再緩緩吐出,開始起式練棍。
    他練棍的招式和剛才的拳法同樣簡單,來去也就戳、壓、架、挑、劈這五個架勢。
    按理說,真正的棍法遠不止這五招,普通的基礎棍法的起碼有十三式,但朱慎錐完全舍棄了那些繁瑣的招式,這兩年來專練這五式,其關鍵在於兩點,一點他這根棗木棍雖質地堅硬卻缺乏彈性,許多繁瑣的招式沒辦法施展。二來,朱慎錐這麽練也是有針對性的,他的招式需簡不需繁,簡簡單單把這五招式練到深處,反而最為實用。
    何況,戳、壓、架、挑、劈這五個招式不僅能用在棍上,換成刀劍同樣奏效。朱慎錐這麽練自然有他的深意,隻要練好了,普通的兵器到手上一樣可以發揮出最大作用。
    “嗨……哈……嗨……呼……。”
    一招接著一招,朱慎錐練的極為認真,每招都使出七分氣力,隻留三分在手。手上棍招翻飛,配合著腳下動作來回騰挪,足足大半時辰的練習,朱慎錐收勢後腦袋上熱氣騰騰。
    “叔叔,擦把臉,再用飯吧。”收完招,朱慎錐緩著氣息,張氏抱著巧兒從堂屋走了過來。
    “謝嫂嫂。”朱慎錐道了一聲,接過張氏遞來的汗巾擦了把汗,可愛的巧兒在張氏的懷裏瞪著圓圓的大眼睛看著朱慎錐,格格笑著伸出小手要他抱,嘴裏還喊著“父……父……。”
    父兄去的時候,巧兒還很小,連人都不會認。這一年來漸漸長大,也學會了說些簡單的話和走路。
    對張氏,巧兒自然會喊母,可對朱慎錐,按理說應該是叫叔父的,可誰想這樣大的孩子或許應該是叔父喊的不利索,直接去了前字喊起了“父”,張氏倒是糾正了幾回,巧兒卻都沒改過來,反而是朱慎錐卻滿不在乎,說什麽叔父也是父,既然巧兒喜歡,就讓她這麽喊自己吧。
    “叔父身上有汗,等我換了衣服再抱你好不好?巧兒乖呀,聽話,飯用了沒?”朱慎錐笑眯眯地看著這個小娃娃,朱家的基因還是很好的,朱慎錐父子三人都是相貌堂堂,據說和老祖朱元璋很像,畢竟晉藩一脈是老朱嫡子,後代像老祖宗也是很正常的。
    巧兒就更不用說了,兩歲的娃娃粉雕玉琢著實可愛,前世的時候朱慎錐雖然一直沒有結婚,可他一向喜歡孩子,做夢都想著有自己的孩子。而如今,雖然他依舊還單著,但對於巧兒如同己出,和自己的女兒沒什麽區別。
    “用過了,還用了餅,這麽……這麽大的餅。”巧兒嘻嘻笑著說,小手還特意給朱慎錐比劃著,比劃了一下似乎又覺得比劃小了,接著又比大了些。
    一副可愛的模樣,惹得朱慎錐哈哈大笑,朱慎錐伸手摸摸她的腦袋,逗了她幾句,隨後就讓張氏把孩子抱回屋去。
    雖說現在隻是深秋初冬,這天還沒到最冷的時候,可孩子太小,在外麵久了受了涼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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