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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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羊頭山?”
    “對!”
    “為什麽?”
    “羊頭山不是我應該呆的地方。”張錫鈞平靜地回答道。
    朱慎錐笑了,張錫鈞這話有點意思,他本就和李虎等人是一夥的,而且也看得出來,李虎對張錫鈞很是不錯,不僅在他們團夥中地位很高,說話間也頗有尊重。
    既然這樣,張錫鈞為什麽還要執意離開羊頭山呢?而且還找到朱慎錐幫忙,主動提出要跟著朱慎錐走?
    朱慎錐問“而今羊頭山也有了糧米,等明年開荒後羊頭山這邊就能穩下來。既然如此,夫子為何偏要跟我走呢?”
    張錫鈞搖搖頭,歎了口氣,正當朱慎錐以為他要說出原因的時候,張錫鈞突然道“六爺,如您能帶我離開羊頭山,我不僅可以幫六爺您做事,而且還能幫您把李佑一起帶走!”
    朱慎錐心頭一驚。
    “六爺,李佑是李虎的獨子,既然六爺要用羊頭山諸人,僅僅派幾人留在羊頭山是不夠的,我對李虎等人知之甚深,隻有捏住李虎的命脈,李虎才能真正為六爺所用。”
    “哈哈哈,夫子莫非是在開玩笑?我同老虎一見如故,親同兄弟,哪裏是夫子所想……。”
    “六爺!”張錫鈞正色道“明人不說暗話,羊頭山地勢險要,又位於要道,向南就是高平,向北是長治,西接安澤、浮山,東至玉峽關,如牢牢占住羊頭山,無論六爺想做什麽均可進退兩便。”
    “六爺施恩於李虎,無非就是看上了羊頭山的便利,在下佩服萬分。但六爺,要做大事,僅靠施恩是不夠的,如六爺想徹底把李虎收為己用,那必須捏住李虎的命脈,而李佑就是重要一環。此事,在下可為六爺做到,隻請六爺帶我一同離開羊頭山,跟隨六爺。”
    說著,張錫鈞衝朱慎錐拱了拱手。
    朱慎錐眯著眼睛打量著張錫鈞,一時間沒說話。直到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一直都小瞧了不怎麽起眼的張錫鈞。
    自認識李虎這些人後,朱慎錐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李虎和陸義生、胡林三人身上,張錫鈞雖有交往,卻從未能深入交流過。
    而且張錫鈞給朱慎錐的印象隻是一個手無博雞之力的讀書人,而且是一個跟著落草的破落秀才。再加上張錫鈞的性格一直是一副不愛說話的樣子,哪怕就是喝酒的時候也從不主動開口,隻有問他時才會簡短回答一句。
    就這麽一個人,現在突然和朱慎錐說了這些,直截了當地指出了朱慎錐對羊頭山的意圖,並且提醒朱慎錐,如果想控製住李虎等人,僅施恩是不夠的,李虎的獨子李佑才是關鍵,必須把李佑牢牢捏在手裏,那麽羊頭山這邊才能徹底放心。
    張錫鈞這些話這不能不讓朱慎錐心中警惕,如果張錫鈞僅隻是一個普通讀書人,那麽他也太讓朱慎錐意外了,一個普通的破落秀才有這樣的見識和心機?朱慎錐是絕對不信的。
    “你究竟是何人?又是什麽來曆?”朱慎錐語氣變得嚴厲起來。
    “六爺可聽說過李福達?”
    “李福達?!”聽到這個名字,朱慎錐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瞪圓了。
    李福達可不是普通人,此人在大明可是赫赫有名的造反專業戶,正德元年時,李福達密謀起事,事敗後發配充軍,誰想又偷偷逃走改名換姓繼續造反,之後又失敗被抓到再次發往山丹衛。
    之後李福達再一次逃走,這一回跑到洛川再次起事,事敗後又一次改名。
    這一次李福達吸取之前教訓,其以財物和糧食來賄賂官員,假冒京師工匠戶籍從而獲取官職,並在武定侯郭勳的幫助下,得到太原衛指揮使的官職。
    一個造反專業戶搖身一變居然成了太原衛指揮使,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此時的李福達改名為張寅,安安穩穩做起了官。
    但這個事沒完,嘉靖五年時,張寅被仇人認出後告發,此案從地方一直打到了禦前,嘉靖讓人先後六次審案,可由於沒有任何實質證據能證明太原衛指揮使張寅就是李福達,再加上此案又牽涉到武定侯郭勳,引起了朝中文官和勳貴的爭鬥,更是變得撲朔迷離。
    最終,因為證人反水,六審後又拿不出無真憑實據,嘉靖當時正想借此案來敲打因為大禮議事件和自己作對的文官集團們,推波助瀾之下張寅非但毫發無損,反而告發者被嘉靖以誣告官員處死,審案的官員受到牽連流放,張寅官複原職結案。
    這個案當時被稱為李福達案,那麽太原衛指揮使張寅究竟是不是造反專業戶李福達呢?這個事一直到最後都沒有一個最終結果。但在隆慶年間,這個事又給人翻了出來,說有證據可以證明張寅就是李福達。
    可這時候已經過去幾十年了,當事人和證人早就做了古,所謂的證據也僅僅隻是推論而已。
    李福達案是一個迷案,再加上這個案子又是在山西發生的,朱慎錐怎麽會不知道呢?
    所以當張錫鈞突然問起李福達的時候,朱慎錐心頭的驚愕不要提有多少了。
    難道說,張錫鈞是李福達的後人不成?對了,如果當年太原衛指揮使張寅就是李福達的話,那麽李福達化名張寅,他的後人就是姓張,而張錫鈞也姓張,兩者是否有這樣的關係呢?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這麽多年過去了,誰又能說得清楚呢?”張錫鈞搖頭歎道,接著又道“張錫鈞隻是在下化名,而且名字對我來說也沒什麽意義,隻是一個稱呼罷了。不瞞六爺,我之所以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倒和當年的張寅有些類似,隻可惜運氣卻沒有張寅那麽好,背後更沒一個武定侯撐腰。”
    說著,張錫鈞苦笑了一聲,神色有著幾分慘然。
    “六爺!”
    張錫鈞拱了拱手,誠懇道“在下雖無搏雞之力,但自認讀過幾本書,識得幾個字,懂得少許謀略。羊頭山非在下久留之地,李虎雖對在下有恩,但此人隻是一介武夫罷了。”
    “六爺胸有韜略,眼光深遠,實非凡俗。如蒙不棄,在下願跟隨六爺以盡犬馬之力,還請六爺首肯……。”
    說著,張錫鈞衝朱慎錐大拜,看著拜倒自己麵前的張錫鈞,朱慎錐有些沉默了。
    直到現在,張錫鈞也沒明說自己的來曆,但剛才的話語中卻是透露了幾分。
    如果朱慎錐判斷沒錯的話,張錫鈞哪怕不是張寅的後人,恐怕兩者也有不為外人知的消息。
    再加上張寅是不是真的李福達,這個事已經成了謎團,但李福達是什麽人朱慎錐卻是一清二楚。
    剛才張錫鈞自己也說了,他承認自己的經曆和張寅類似,那麽也就等於承認他的身份遠不僅僅隻是普通秀才那麽簡單。那麽張錫鈞究竟是什麽人呢?朱慎錐猜測他恐怕是白蓮一脈的可能比較大,要不然一個好好的秀才怎麽會和一群礦徒混在一起?還上了羊頭山做起了沒本錢的買賣?
    “收還是不收?”這個問題在朱慎錐腦海中反複閃過。
    朱慎錐承認自己之前小看了這個張錫鈞,他沒想到張錫鈞一直不怎麽起眼,卻又有如此的眼光和想法。剛才張錫鈞提出的建議的確讓朱慎錐心動,他明白張錫鈞說是對的,不光是用李佑來控製李虎,還是羊頭山的重要性等等,其實這也是朱慎錐已經想到的,隻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做罷了。
    從這點來說,他們的想法是相同的。再加上張錫鈞投靠自己的理由,更讓朱慎錐感覺到這個人的不簡單。那麽這個人究竟是收還是不收呢?朱慎錐陷入了沉思。
    大拜在地的張錫鈞低頭看不見朱慎錐的表情,心頭忐忑不安。
    他是聰明人,很清楚現在的處境,更明白朱慎錐的重要性。隻要能打動朱慎錐,那麽他就能離開羊頭山,在羊頭山像他這樣的人根本無用武之地,但在朱慎錐身邊就不一樣了,自從結識了朱慎錐後,張錫鈞一直都在暗暗琢磨這個人。
    剛才張錫鈞說的那些話基本不假,他之所以主動投靠朱慎錐也是出於判斷和考慮。今天這麽做,張錫鈞是冒著風險的,可這個風險又不能不冒,在他看來隻要自己的判斷不差,那麽朱慎錐有很大可能答應自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朱慎錐一直沒有說話,張錫鈞的額頭也不由自主地滲出一片汗水。正當張錫鈞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心中有些絕望的時候,朱慎錐終於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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