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風涼,月黃,朱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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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會答應嗎?”
    “他一定會答應。”
    “那我過幾天再去見他?”
    “你再也不需要見他,呂玄一定會答應,但他並不希望自己親口說出來,因為這畢竟不光彩。”
    陳逸之點了點頭,略微有些感慨,世上幾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比如呂玄,忠心為國,能力出眾,完全算得上是一位合格的相爺,卻偏偏對權柄極其看重,墨影默認留下右相位子分權,這就注定侵犯了呂玄的利益。
    所以正如李子冀所說的那樣,在維持慶蒼利益不變的前提下,為什麽不能為自己的利益多考慮一些呢?
    “這件事就到這裏了?”
    李子冀嗯了一聲“這幾天在朝堂上退一步,把事情結束就好。”
    陳逸之微微感慨“最開始我還以為你是要殺了呂玄,最起碼也要將其從左相位子上拿下去,卻沒想到你是打算將其變成自己的人。”
    除了相府是一條寬闊街道,二人就著深夜月光就這麽緩慢走著,李子冀的身上似乎始終縈繞一層霧氣,讓人看不清麵貌,甚至恍惚間不覺得陳逸之身旁還有另外一個人。
    上京城今夜竟然很靜。
    李子冀道“拿下呂玄還會有王玄陳玄,正如先前所說,左右兩相始終都被墨影看在眼裏,既然如此最好的辦法當然不是拿掉呂玄,而是將他變成自己人,今夜之後他絕不會表現得和聖朝多親近,甚至還會變本加厲的幫助墨影對付我們,但隻要最後關鍵一步他做出對的選擇那就足夠了。”
    “那萬一他隻是表麵答應我們,最後依然站在墨影那裏呢?”
    李子冀淡淡道“他不敢,因為他以為我手裏有隨時可以拿下他的證據,這證據雖然墨影也有,但隻要他聽話,墨影就不會拿他怎麽樣,比較起來他更忌憚我們。”
    “他以為?”
    “其實我手裏根本沒有他和南離宗之間權柄交易的證據。”李子冀從懷中拿出了先前那枚玉簡,隨手扔給了陳逸之。
    陳逸之趕忙將玉簡貼在額頭上,果然,玉簡之中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有。
    李子冀解釋道“墨影的確隻是單純用了一個借口,並沒有假戲真做,隻不過他做沒做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呂玄認為他做了。”
    陳逸之稱歎道“而呂玄根本不會去詢問墨影,這件事也是根本問不出口的。”
    李子冀點了點頭,拿過玉簡捏成粉碎“所以他一定會答應我們。”
    “你從一開始就想好了一切?”
    “不算一切,一開始我並沒有一定覺得錢步多準備殺我。”
    “可你還是做足了準備。”陳逸之搖了搖頭,驚歎於李子冀的心思縝密和目光獨到,在長安城被慶蒼使節找上門之後就已經想到了現在,不得不說和這樣的人為敵一定是讓人夜不能寐的事情。
    “要和我一起回長安嗎?”
    “我還有件事要做。”
    李子冀的確還有件小事要做,既然來了上京城當然要去看一看。
    和陳逸之分開,李子冀獨自一人走在夜色之中,相府附近的格局其實和長安城的興寧坊差不太多,住在這附近的人全都非富即貴,因此反而格外安寧。
    風微涼。
    月色漸黃。
    葉隱梢頭,枝藏,過往,人映朱牆
    這是李子冀第一次來到上京城,他穿過了許多條街,走過來許多小巷,看上去好像是漫無目的,其實他一直都在朝著一處地方行走。
    天下都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地方,就連慶蒼朝堂上的那些大人物都不知曉。
    李子冀還是當初從顧春秋口中才得知的,他來這裏當然也是為了問一問關於顧春秋的事情。
    古舊的小院外灑滿了落葉,似乎已經很久都沒有人來過,厚厚的一層踩在上麵觸感微軟,空氣中似乎還能夠聞到淡淡的木葉腐爛的味道。
    並不重,反而有些好聞。
    院門是純木做的,看上去更像是加大的柵欄,搖搖晃晃,仿佛稍一用力就會被扯成兩半,借著寡淡的月光能夠依稀看清楚院內的環境,落葉灑在石桌和小池裏,乍一看亂糟糟一片,細細欣賞卻又感覺頗有秋天的寧靜和蕭索。
    這仿佛就是一間生病的院子。
    李子冀知道自己沒有走錯,因為院子裏本就住著一個生病的人。
    他推開木門,刮開了地麵上累積的青黃葉子,沒什麽聲響,屋子裏也沒有亮起燈光,但他知道裏麵的人一定已經醒了,並且一定就在看著他。
    李子冀沒有說話,也沒有走得太近,隻是站在院內的小池一旁,低頭看著水中的月亮。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水中月要比天上月更近的緣故,看上去也總要更美一些。
    總有風吹起葉子落進水裏,飄出一層層波紋,讓月影和人影都變得模糊不清。
    夜依然很靜,院外風吹樹的沙沙聲響聽在耳裏不僅不吵,反而更靜。
    “我好像忽然明白為什麽你永遠不會清理院子了。”
    李子冀忽然開口。
    身後屋門被打開,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姑娘走了出來,她的長裙很白,她的麵色同樣很白,看不見一點血色,就好像常年生活在冰窖之中,帶著病態的柔弱。
    她就是這裏的主人,也是李子冀要找的人。
    白裙姑娘看上去大概隻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她很美,也許是因為病的太重,反而更給人一種憐惜的美。
    “有些院子是永遠也打理不幹淨的,就像有些人的病也是永遠都治不好的。”
    李子冀輕聲道“我並非醫師,看病不是我擅長的事情,但我很擅長畫畫,如果這裏有筆墨畫紙,那我一定會將這個雜亂無章的院子畫下來,它一定是我這一生最好的畫作之一。”
    雜亂也是一種美,尤其是這種自然而然生出的環境,落葉,水池,花草,缺一不可。
    白裙姑娘看著李子冀“我並不知曉顧春秋現在在哪裏。”
    李子冀道“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裏,我來這裏也隻是想請教另外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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