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故是為萬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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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孽海之上。
“道友,貧道太一,在此稽首了。”朱翊鈞欣喜至極。
“吾乃飛升高帥,大滅神君,當誓殺奸奇,以成吾道。”奸奇迷茫而堅定的回應道。
朱翊鈞凝聚的人形虛影亦然大悅,祂好整以暇的看著這位奸奇的化身一點點朝著人形蛻變,撫掌而笑:“大善。”
奸奇已死!
屬於朱翊鈞的大魔於此重獲新生。
轉化開始了。
至於這個過程中。
太一和奸奇誰更勝一籌。
究竟是奸奇有意為之,欲拒還迎。
還是這個化身逼不得已,走上梁山,都未可盡知也。
事情已經變的有趣起來了。
而變化就是好事。
論身為混沌四神之一的萬變之主,給外來的邪神當狗是一種什麽體驗。
“真是一場精妙絕倫的表演。”奸奇對此有發言權,甚至於身處水晶萬變迷宮的奸奇本體,都在興奮的顫栗,其瞳孔中流淌著變幻的光芒,體內的力量節節攀升,屬於奸奇的權柄仿佛被強化了。
奸奇掀起了混沌之風,帶著灼熱的靈能,給予萬物以變化。
至於那位被太一反複調教後,舔著一張鳥臉張口閉口就是聖哉聖哉的化身。
實在是沒眼看。
奸奇感覺好糾結,但到底還是沒有斷絕自己和那位化身的聯係。
水晶萬變迷宮之內,繁瑣至極的宮殿加速變化。
此時,海瑞所化的那位金色骷髏,已經打穿了九百九十九層,洶湧的金色流火觸之即死,奸奇的王座就在眼前。
但下一秒,海瑞再次又被挪移回。
再凶猛的武器,也要碰到敵人才行啊。
奸奇就像這樣反反複複給予海瑞希望,卻又在最後才出手。
海瑞卻隻是繼續沉默而無聲的對無數的奸奇大魔,發起進攻,他要一直打,打到神魂俱滅為止。
金色的骷髏眼眶中閃爍的靈光愈發璀璨奪目,海瑞仰天狂笑:“聖哉聖哉,太一在上,希望猶存,奸奇受死!”
天人之境的力量在混沌海中依舊如此醒目,幾乎要擊穿了混沌領域。
史無前例的能量風暴呼嘯,將奸奇的迷宮攪的一團糟,重重疊疊的世界迸裂出無數細縫,金色而神聖的流火來回傾軋,奸奇的眷屬死的死,滅的滅,以致於在迷宮內誕生了一個巨大的黑洞。
巨大的虛空虹吸像漩渦一樣,持續的抽吸周圍的靈能。
奸奇不得不出手壓製,隻堪堪以略超一線的力量一切緩緩撫平,祂略感無趣,收攏起蘊藏著無數精魄的雙翼,掩耳。
相比較於太一所帶來的變化。
海瑞太過死板固執,就像刺蝟一樣。
喜新厭舊的奸奇,在得到期盼已久的玩具後,便迅速的失去了對海瑞的好奇。
“實在無趣,但,未嚐不能廢物利用啊。”祂望向了屬於黃銅王座的混沌領域,突然心生一計。
據說這段時日恐虐那邊也熱鬧非凡。
太一的敵意過於熾烈,甚至連通往現實宇宙的大門都單獨為奸奇設置了攔截通道。
泄露的混沌靈能之中,奸奇居然隻占據了一成,這種單獨針對的感覺,實在是過於糟糕了。
這怎麽能行呢。
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友。
對祂的三位摯愛親朋,祂有大禮奉上。
此時的烈陽天界內。
朱翊鈞再次環視左右,這裏的一切都在朝著祂所預定的未來前進,隻是還需要略做等待。
而已經失去了雙翼的奸奇忽然仰起頭來,裏麵的芯子已經換了,奸奇強製上線了:“太一,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奸奇極力張望,卻怎麽也看不破朱翊鈞的真身。
朱翊鈞大笑,轉而說道:“你的話,朕很不喜歡。”
無外乎就是想拿海瑞來做交易。但是戰場上拿不到的東西,居然妄想在談判桌上拿到。
朱翊鈞從不相信敵人的花言巧語,也絕不會妥協,而祂的意誌就是此界的天理。
憤怒化作天雷滾滾,紅雷穿行其中,仿佛要打開整個天穹,投射下無量赤光,使風暴在大地橫行無忌,似是盈淵之海,令人高山仰止。
甚至於影響到現實宇宙的天穹。
毗鄰現實宇宙大門的烈陽天界,每一分變化都和此地息息相關。
彌漫羅天的雷光最後紛紛潰散,化為一柄長矛,從未有如此浩瀚的武器,其體內蘊藏著整顆星辰的力量,無數雷光化作劍鋒。
其餘的喧囂盡數湮滅,狂風止息。
朱翊鈞手持雷光向前揮舞,以無可匹敵的姿態摧枯拉朽一般貫穿了奸奇的頭顱:“朕,會親手將海公請回來,何必假於人手。”
奸奇掐斷了最後一絲聯係,終究還是要做過一場才是。
須臾之後,天穹終於平複。
朱翊鈞心滿意足,緩緩散去自己的形體,化為無數流光,重歸下界。
一個形而上的能量世界終究還是要著眼於現實。
縱使天命所歸亦需人事。
乾清宮內。
朱翊鈞睜開雙眸,裏麵閃爍著隱隱雷光,殿外依稀可見風雷之聲,不絕於耳。
金色的琉璃瓦上,雕琢的符文緩緩運轉,將汙穢盡數消弭。
“陛下,您醒了。”身側的鮫人顫抖著收回素白的手腕,她手持羅扇,對近在咫尺的皇帝,不敢越雷池一步。
皇帝輕盈飄忽,高高在上,目空一切,使她充滿了欲望,但哪怕皇帝神遊天下,她卻也絲毫不敢褻瀆,她手抖的厲害,魚尾發軟。
“眾臣正在殿外等候傳喚。”鮫人得體的坐在一側,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朱翊鈞側臥於金座上,神情慵懶,剛回到凡間,來自無數凡人的祈禱之聲,便幾乎要將皇帝徹底淹沒,祂甚至懶得給鮫人一個眼神,對這種有賊心沒賊膽的敗犬毋需擔憂:“請諸位先生進來吧。”
大漢將軍們將聖諭依次傳遞,田義和馮保就守在門檻外,將沉重的大門緩緩推開。
張居正一身緋紅,跨門而入。
六部五府的堂官低頭目不斜視。
紅赫赫的官袍擠滿了乾清宮,近乎喧囂的占據了此地。
眾人一同躬身參拜,躬身作揖:“參見陛下。”
鮫人已經自覺退開,這等大禮可不是她所能承受的恩典。
朱翊鈞手掌輕動,大磬的金石之音響徹空曠的乾清宮,祂朗聲說道:“免禮,眾卿為何而來?”
身為輔國大臣的張居正和內閣首輔高拱,禮部尚書呂調陽一同出列。
高拱首先說道:“啟奏陛下,臣高拱請辭。”
徐階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報應,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而現在,再擔著內閣首輔的差事有些名不副實了。
名實不符,就是大繆。
所有的事情都該回到正軌。
朱翊鈞緩緩睜開雙眸,沉重的壓力施加於此地,令宮殿各處不堪負重的哀鳴。
眾人連壓低腦袋。
隻聽朱翊鈞緩緩說道:“高先生此去,朕另有安排,如此也好。朕允準此事。”
高拱大喜,這些擔子總算可以落幕了:“老臣不甚感激。”
朱翊鈞看著如釋重負的高拱,笑的愈發和善了。
既然不想在朝廷上班,可以,去天宮吧。
眾人也指望皇帝來個三辭三讓,這是不可能的,現實就是這個樣子,隻能按照祂的意思來了。
化繁為簡,去偽存正,正本清源。
他們也不用再行大禮跪拜,隻需躬身作揖即可,除了對朱翊鈞一人,以往繁瑣複雜的規矩,實在討嫌,皆可免除。
張居正看向禮部尚書呂調陽,呂調陽深吸一口氣,向前兩步:“臣請陛下賜改元之號,革故鼎新。”
這是年號,也是代表朱翊鈞部分執政綱領的象征,或許也是即將綿延萬萬年的名號。
朱翊鈞從金座之上起身,走至祭壇的九層高台,踩著白玉說道:“革故鼎新,正該如此,先生們想必早有計較,請直言。”
眾人不禁仰頭,直視明光。
張居正領著眾人作揖:“陛下繼萬代之隆盛,曆久而彌新,禦萬道曆無為,是為萬曆。”
曆史的馬車滾滾向前,早已經將航向偏離,但還能依稀可見某些殘影。
萬曆,萬曆,曆久彌新,又新又舊,好啊。
朱翊鈞右手高高揚起,舉過頭頂:“眾卿所言,可。”
屬於隆慶的時代終於轟然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