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小心兔子(一)林間有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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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身遭的黑暗逐漸散去,眼前的場景依舊昏暗無比,看樣子是夜晚。
    待眼睛適應了黑暗,齊斯看清自己站在一處森林中。
    密密麻麻的樹幹在他兩側橫斜,鬱鬱蔥蔥的枝葉層層疊疊遮掩,將身後和兩側的路徑封鎖堵截,隻剩下腳前一條隻容一人通過的小徑蜿蜒曲折地拐進樹林深處。
    空氣中浮動著一種淡淡的幽香,搖曳飄忽像是縷縷的絲帶,怯怯地在林間彌漫。
    微風吹開雲層,幾束月光穿過林葉,和著一片濕淥淥的白霧滲漉成一地銀白,那幽香倒像是沾在霧氣上彌散開去的一般。
    【副本名稱:《小心兔子》】
    【副本類型:單人解謎】
    【前置提示:本副本為扮演類副本,您的所有不符合副本背景的道具已被封禁】
    副本信息刷新出來,又是單人解謎副本,和《辯證遊戲》一樣。
    看來神明們對單人解謎情有獨鍾,也許是因為不會出現其他幹擾因素吧。
    道具欄果不其然黑了一大片,隻剩下【命運懷表】、【幽靈司機的錄音機】、【自殘者的裁紙刀】還亮著。
    脖子上的【玫瑰心髒】和手腕上的【咒詛靈擺】消失了,【靈魂契約】和【猩紅主祭】還在,但【海神權杖】已然失聯。
    耳邊響起詭異的兒歌聲: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買藥,四兔子熬】
    【五兔子莫名死掉,六兔子抬,七兔子悶著頭挖坑,八兔子埋】
    【幽暗森林小小墓碑,是兔子冰冷的屍骸,悲鳴喊叫早已不在,太陽慢慢爬了出來】
    【九兔子在地上悲哀,十兔子問它為什麽?】
    【九兔子說,五兔子它一去不回來,高高地抬,深深地埋,別讓五兔子再爬出來……】
    像是一群不足學齡的孩童在齊聲念誦,聲音清脆稚嫩,活潑歡快,內容卻讓人細思極恐。
    齊斯用【幽靈司機的錄音機】將兒歌內容錄了下來,左右看了看,沒看到其他值得關注的線索,便信步向前走去。
    踏著鋪了草葉的潤澤泥地,隔著交錯的槎椏,隱隱約約能看到前方的遠處晃動著昏黃的火光,似燈籠,似火把。
    朦朧的霧氣將光影暈染成團,平白削弱了詭異陰森的氛圍,而施以幻影仙境般的夢幻。
    齊斯輕輕撥開兩側的枝葉,有意壓低腳步聲,一步步湊近,隱隱約約聽到人語聲。
    “可憐的孩子……”
    “神明喲,庇佑她和她的家——”
    低喃聲切切察察地響著,齊斯調整視角,快速鎖定聲源。
    樹林深處有一塊沒有灌木生長的空地,三個灰撲撲的人影擠擠挨挨地在空地中央矗立著。
    他們都穿著黑色的鬥篷,腳下踩著製式古怪的木鞋,佝僂著身子,看上去分外猥瑣。
    一個人扛著鐵鍬在地上挖坑,坑已經挖得有些深了,他將鐵鍬支在一邊,靠在杆子上休憩。
    另外兩個人則從麻袋中拖出一團物事,放進土坑裏;前麵那個人又開始一鍬鍬地往坑裏填土。
    結合兒歌的提示,齊斯差不多明白他們是在幹什麽了——
    殺人埋屍。
    借著月光,他看清了其中兩人的臉。
    男性,皆是四十歲左右的樣子,膚色蠟黃,皮質粗糙,嘴唇雖幹燥但能看出血色,應該是活人。
    “是人,似乎還有些迷信,相信神的存在;會為死者祈禱,說明不是窮凶極惡之輩;看麵相有些呆滯,不太聰明的樣子。”
    齊斯簡單做出判斷,他無聲地彎下腰,撿起兩塊小石子握在手中。
    在填土的人停下喘息的當口,他找準角度,將一塊石子丟了出去,正落在三人背後的地麵上。
    寂靜中,“啪”的一聲輕響格外鮮明,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什麽聲音?”
    “誰……誰在那兒?”
    坑邊的三人肉眼可見地打了個寒顫。
    他們小步調整著位置和角度,逐漸形成背靠背的姿勢,小小的頭顱轉來轉去左顧右盼,顯然想要找出聲音的來源。
    齊斯將自己藏在繁茂的枝葉後,化作夜色中鬼魅族群的一員。他找準時機,一扭手腕,換了個角度丟出另一塊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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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正準備埋屍的三人再也無法維持冷靜了。
    “鬼!有鬼!”
    “不要過來!”
    慘叫聲此起彼伏,腳步聲亂作一團。
    齊斯好整以暇地候在一邊,看著那三個穿鬥篷的男人大喊大叫著奪路而逃。
    他們的逃亡全無章法,完全是看到哪裏有空子就往哪裏鑽,好像隻要藏身於密林之中,就能躲過鬼怪的複仇。
    齊斯想到了田野間被鐵鍬翻了窩的兔子,也是這樣慌不擇路,疲於奔命,很容易就會被嚇破膽,躺倒在地抽搐著死去。
    這一聯想充分滿足了他的惡趣味,他輕笑一聲,踏著一地林葉走上前,低頭往坑裏看。
    坑裏靜靜躺著一個麵容明豔的女孩。
    女孩穿著紅色的和服,蒼白的雙手交疊著放在胸前,眉心一點鮮紅的花鈿格外明豔,若不是臉色蒼白如紙,沒人會相信這是一具屍體。
    不,哪怕是屍體,她依舊很美。不是作為人的美麗,而是作為一件被精心打扮好的工藝品,不知道要向誰獻祭。
    齊斯想要蹲下身湊近些,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視角忽然間不再受控,好像被硬生生抽離身體,被引導,去目擊,去記錄。
    女孩的臉越來越近,開始在眼前以不符合常理的方式扭曲、變形。她的口鼻逐漸向外凸出,門牙變長裸露,尖利森然。
    那赫然是一張兔臉,正詭異地微笑:
    “小七,我們……永遠……在一起……”
    輕柔的呢喃在此情此景下陰森怨毒,後背陡然泛起寒意,像被深秋的露水浸透。
    視角貼近到麵對麵的位置,齊斯看到,女孩不知何時睜開了眼,兩隻猩紅的眼睛鑲嵌在臉的兩側,不對稱,不協調……
    不合時宜的困意驟然間襲來,眼前的景象黑了下去。
    下一秒,腦門倏忽一痛,像是被什麽拇指大的東西擊打了一下。
    耳邊響起輕聲竊笑,聲音年輕清脆,大概來自初中年齡段的少年少女。
    “陸鳴!竟然在我的課上睡覺?”高而尖利的女聲由遠及近,穿黑色西裝長褲的肥胖女人站在課桌邊,居高臨下地看著還趴在桌子上的齊斯。
    女人短發圓臉,光潔的額頭仿佛能挖出油來,眼角爬滿魚尾紋,目光卻極威嚴,屬於足以在中學時代讓學生留下心理陰影的嚴苛老師一類。
    樹林、土坑和屍體皆消失不見了,齊斯發現自己置身於一間寬敞的教室中,周圍穿白色校服的學生坐得整整齊齊。
    午後明媚的陽光穿過明淨的窗戶投到地麵,將整個空間照得明亮異常。
    光填滿每個角落,沒有一絲陰影,有一刹那齊斯生出一種自己是陰溝裏的老鼠,將要溺死在地上的光明裏的錯覺。
    完全沒有鬧鬼的跡象,甚至比現實裏很多地方都要亮堂,但不知為何,這滿屋子的陽光沒有分毫溫度,像是畫上去的一樣。
    齊斯隻覺得通體冰涼,仿佛置身於寒冷的冬日,睡意全無。
    之前他的困倦不是由於本身的嗜睡,而是出於副本的某種機製,作用大概類似於切換場景。
    竟然又是雙線副本麽?
    想想也是,涉及神明層麵的副本,總歸不會太過簡單。
    看到齊斯沒有立刻回應自己的怒火,反而目光飄忽不知在看什麽,女人憤怒地提高了音量:“陸鳴!站起來清醒清醒!”
    齊斯大致明白了,他現在扮演的角色叫作“陸鳴”,是一個學生。
    他注視女人兩秒,在後者身上看到了提示文字。
    【名稱:李芳(班主任、數學老師,當前為中立陣營)】
    【備注:她是一位好老師,特別討厭壞學生】
    李芳隨手撿起剛才丟過來的粉筆頭,握在手中對準齊斯,冷笑著問:“睡得這麽香,昨天晚上幹什麽去了?”
    齊斯收回目光,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做出一副剛從夢中醒來的迷糊神情:“去樹林裏抓兔子了。”
    他這話一出,所有學生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笑出了聲,幾秒後紛紛捂住嘴憋笑,“嗤嗤”聲不絕於耳,反而更加吵鬧。
    齊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這位叫作李芳的班主任看,他觀察到,聽到“兔子”這個詞後,李芳的眉毛微不可見地一皺,似乎有恐懼從中一閃而過。
    就好像……提前知道什麽不可言說的秘密那樣。
    那絲情緒很快消逝,李芳環顧整個班,大聲嗬斥:“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再笑一起罰站!”
    整頓好班級秩序後,她再度看向齊斯,冷著臉道:“下課後來我辦公室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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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的達到,再觸npc的黴頭並不明智,齊斯低下頭,擺出一副虛心認錯的模樣。
    李芳這才滿意地轉身,踩著高跟鞋“噔噔”地走回講台,拿著粉筆繼續在黑板上解圓與切線問題。
    原身陸鳴是初中生,讀的應該是普通初中,學的內容也很基礎。
    齊斯初中成績不錯,知識也沒有還給老師,那些題目基本上都是看一眼就能得出答案。
    李芳盯準了他,幾次叫他起來回答問題,他都回答正確了。
    身後傳來小聲的議論。
    “陸鳴這是脫胎換骨了嗎?我記得他數學爛得不行……”
    “陸鳴最近不太對頭啊,竟然敢在老妖婆的課上睡覺,還頂撞她,不會是請兔神了吧?”
    “請兔神?就是以一個人的性命為代價,讓兔神實現禱告者的願望?最近有誰死了嗎?”
    “你難道不知道?陸鳴的哥哥跳樓自殺了,對,就是隔壁班那個陸明……”
    齊斯提起精神,手不自覺在麵前的草稿紙上寫下“陸明”兩個字。他翻看原身留下的作業本,標簽上寫的無疑是“陸鳴”。
    雖然同音,他卻在聽到、看到的第一時間知道兩個字分別是怎麽寫的、屬於誰。
    哥哥叫“陸明”,弟弟叫“陸鳴”,不得不說這戶人家取名挺別致的。
    話說平時叫名字的時候真的分得清叫的是誰嗎?
    齊斯沉吟片刻,又在紙上寫下“跳樓自殺”四個字,在“自殺”二字上畫了個圈,打了個問號。
    死了,和原身關係密切,根據恐怖故事的一貫套路,這人不是鬼怪,就是重要線索。
    數學課很快結束,學生們轟然鬧開。
    混亂中,齊斯自覺地走上講台抱起教案和電腦,跟在李芳身後。
    見他這麽有眼力見,李芳有些驚訝,不過因為還在氣頭上,就隻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
    齊斯垂下眼,抿住嘴唇,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愧疚表情。
    眾所周知,好老師喜歡知錯就改的學生,且一向比較心軟。
    李芳在前麵走,齊斯默默跟著,同時用餘光觀察四周。
    《玫瑰莊園》副本滿打滿算隻有三個npc;《食肉》副本雖然有一群村民,但看著就不像是活人;《無望海》《雙喜鎮》《盛大演出》《紅楓葉寄宿學校》等副本,都隻有一個核心npc。
    《青蛙醫院》《倀鬼》《鬥獸場》副本,熱鬧歸熱鬧,但皆透著莫名的詭異和陰森。
    這個副本卻不一樣,打眼望去,每個人都格外鮮活,完全就是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樣子。走近後能感受到屬於人的溫度,嗅到汗味和沐浴露的氣息。
    女生們用手掩著嘴,交頭接耳,嘻嘻哈哈;男生們則跑來跑去,時不時發出猴子一樣的嚎叫。幾乎讓齊斯產生自己又讀了一遍初中的錯覺。
    出班級時,齊斯看了眼門牌,初三(9)班。
    一個班四十個人的話,這所學校至少有一千人,算是規模比較大的中學了。當然,這個計算建立在這所中學的班級設置符合常理的基礎上。
    從班級到辦公室要走過一條長廊。廊道同樣被陽光鋪滿,女生們趴在窗台上聊著閑話,男生們摟摟抱抱、打打鬧鬧,和正常的學校別無二致。
    齊斯卻隱隱感受到一絲違和,周圍的一切好像都透著可感的虛假,平和的表象下似乎潛藏著什麽。
    他說不出這種感覺的來由,大部分道具都被封鎖了,主線任務也沒有刷新出來,現在的他比剛進《無望海》副本那會兒強不了多少。
    甚至由於沒有可以用來試探死亡點的工具人,比那時候還要被動。
    辦公室已經到了,李芳推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不知老師們是不是剛巧都去上課了,辦公室裏竟空無一人。
    “你知道我的辦公桌在哪兒吧?”李芳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拿著茶杯徑直走向飲水機。
    齊斯感覺有一道目光直勾勾地投到他身上,滿懷惡意地長久地注視。
    他嗅到了似有似無的血腥氣,皺著眉抬起頭。
    前方,李芳若無所覺地站在飲水機前接水,背對著門。
    站在那個位置,如果想看向他的話,頭恐怕要扭轉一百八十度。
    是錯覺,還是別的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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