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取甲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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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殺從一開始就進入白熱化,從遇襲到遁走,看似漫長,實則半刻鍾不到。
    令人意外,或者說,著實令人感動的是,喊殺聲響起後,長安城內,從遇伏地點始,高亢的鑼鼓聲便向四麵八方擴散。
    太子車駕才奔行過兩個街口,就有身著紅色袍服、外套盔甲的騎士出現在視野內。
    他們,是中尉府下緹騎!
    很顯然,京師重地,戒備森嚴,有半點風吹草動都會激起劇烈反應。
    緹騎行到近前,詢問得知是太子遇刺,大驚失色,護衛之餘連忙急呼救駕來遲!
    護駕、救駕。
    此類後世多隻用於皇帝的詞匯,實際有一個演變的過程,例如‘護駕’一詞,始於《後漢書》,之後才慢慢泛指皇帝。
    當然。
    如果認為這個解釋不嚴謹,那還有另一套說辭。
    護駕、救駕,是軍士們情急之下,對‘保護、解救太子車駕’的簡稱!
    總之,怎麽都說得通……
    咳,言歸正傳。
    太子車駕衝出伏擊圈時,僅有幾名禁軍騎兵匆忙跟上,眼下緹騎來援,按說安全無虞了。
    然而。
    都不需要劉據開口,僅僅一個防備的眼神,蘇武便立刻會意,朝緹騎高聲令道:
    “前去阻擊刺客,不要靠近!”
    能在天子腳下,藏匿數十名死士,又能知悉太子行蹤,行刺的幕後主導者,必然位高權重。
    此時此刻。
    劉據懷疑任何人!
    更不用說這些緹騎都是陌生麵孔,僅憑服飾,判斷不了真偽,如果是刺客假扮,乃至他們就是幕後者派來的……
    縱使這種概率很低,也得防!
    實際上。
    劉據恍惚間,連自己都有些不信了,印象中,原本的曆史時空裏,有遇刺這一遭嗎?
    好像,沒有。
    “呼!”
    馬車快速在尚冠前街疾馳,得益於是長安主幹道,街道寬闊,又有禁軍開路,車駕好似距離危險越來越遠。
    劉據吐出一口濁氣,暗道:‘蝴蝶效應來的比我想象要更快,更凶惡!’
    ‘日後再不敢以為了解曆史,便有恃無恐!’
    ‘一朝變,事事變!’
    望著快速向後倒退的臨街屋舍,劉據逐漸冷靜下來,暗暗為自己定下一條戒律——
    萬不能以固有印象揣摩當今!
    沉思間,霍去病的府邸已經漸漸近了,劉據稍稍鬆了心神。
    這時。
    在前駕車的蘇武放緩韁繩,突然說道:“殿下出宮時間並不規律,會被伏擊,刺客定然提前知曉了消息。”
    說著,他咬了咬牙。
    內心經過強烈煎熬,仍舊決定對劉據道:“能知道殿下出宮的,除了宮中,就是冠軍侯府……”
    聽到這話。
    劉據立時明白了蘇武的擔憂所在。
    一時間,望著這個在前持韁的禦者,想起對方先前在車輿裏那奮力的往後一撞,他心中難免有所觸動。
    赤誠之人,講赤誠言語。
    劉據沒有怪罪蘇武,挑撥太子與表兄的關係,更沒有告訴蘇武,自己寧願懷疑宮中,也不會懷疑霍去病。
    他隻是上前一步,按住蘇武的肩膀,沉聲道:“孤信冠軍侯,如信你!”
    依稀間。
    能看見疾馳的馬車上,那位年輕的禦者胸膛劇烈起伏,麵色漲紅。
    蘇武隻感心中有一團火焰竄起,燒的他熾熱難當,熱血上頭,千言萬語到了嘴邊,都化為一句:
    “臣愧不敢當,唯結草以報!”
    士為知己者死。
    蘇武以前不懂這句話的含義,現在,他好像懂了。
    ……
    冠軍侯府。
    此刻長安城內鑼鼓喧天,不時有仆從在門前探頭探腦,觀察發生了何事。
    當太子車駕匆忙馳來,視力好的,遠遠瞧見儀仗散亂,立馬意識到了什麽,急報家主。
    所以等車駕穩穩停住,劉據還未下車,霍去病驚疑不定的聲音已經到了。
    “怎麽回事!?”
    府門前,霍去病掃過破開個大洞的車輿,又看向身上帶血的幾名禁軍,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雖然剛被太子拿去與冠軍侯比較,但蘇武有自知之明,沒有托大,抱拳急聲道:
    “稟冠軍侯,太子遇伏!刺客正往此處追擊!”
    話音落下。
    霍府仆從瞬間嘩然。
    這時,劉據跳下馬車,晃了晃手中利劍,渾不在意的笑道:“哈,被人陰了,這不,來找表兄救命!”
    霍去病先仔細把劉據看了一圈,確定沒有受傷,這才怒極反笑,“好好好!夠膽!”
    太子前腳從自己府邸出去,後腳就中了伏擊。
    刺客是在拿我作餌?
    好!
    好得很!
    念及此處,他猛地轉身,朝後喝道:“取我甲胄來!”
    這一瞬,霍去病戾氣勃發,周身氣場哪還有半點十九歲的爛漫,活脫脫一個十九歲的殺神!
    蘇武見狀心中微凜。
    能年少封侯,憑借匈奴首級勇冠三軍的冠軍侯,果然不同凡響。
    霍府仆從應聲而去,不多時便取來甲胄,就在這府門前,霍去病擐甲操戈,徑直翻身上馬。
    望著街道西邊徐徐迫近的騷亂,冠軍侯神色冷淡,槍尖斜指,“我為鋒矢,禁軍在後,準備衝鋒!”
    這個男人的一生裏,沒有撤退可言,一聲令下,僅存的八位禁軍轟然應喏。
    “臣今日在此,太子勿憂!”
    話音落,身形起,戰馬嘶鳴一聲,前蹄高高揚起,隨即迅猛奔出。
    就如當年一樣,於漠北率領八百驃騎突襲匈奴,今日,他霍去病就帶著八名騎兵,斬宵小之徒!
    “哈哈哈!”
    “壯哉!”
    受其豪邁之氣影響,劉據仰頭大笑,拒絕了蘇武入府躲避的建議,大踏步上了台階。
    “鐺!”
    長劍重重杵地。
    劉據雙手按住劍柄,稚嫩的身板矗立府前,放聲高喊:“今日,且觀冠軍侯為孤殺敵!”
    “哬!”
    霍去病提槍前指,馬速驟然提升。
    混亂到了此時,街道上早已沒有尋常百姓,如果有,那必定是刺客假扮!
    所以敵我分明。
    但霍去病麵對糾纏不休的緹騎與刺客,有一套更分明的辨法,隻聽奔騰而來的騎軍裏傳出一聲斷喝:
    “我乃冠軍侯!”
    “礙事者退,馬蹄所向,皆為仇敵!”
    緹騎聽聞霍去病的呼喝,神情大變,連忙抽身往左右避開。
    但刺客,卻不會避。
    因為他們收到的命令,就是追擊太子,死,也要死在追擊的路上。
    那麽。
    霍去病的長槍就讓他們求仁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