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什麽是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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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這場授課,足以讓劉據回味許久。
    來的突兀,來的深刻。
    說突兀,是少傅莊青翟第一次見麵,便滔滔不絕,頗有種交淺言深的味道。
    但其實不然。
    如今的社會風氣是尊師重道,老師之於學生,有崇高地位,可反過來,學生之於老師,也如親子!
    甚至。
    精神的傳承,與血脈的延續,兩者的關係在當下這個距春秋戰國不過百年的浪漫時代,前者還要更重要。
    學生恭敬有加,老師便傾囊相授。
    如此再看。
    莊青翟的突兀也就可以理解了。
    而授課內容的深刻,無非便是以‘刀’為引,看似隻說借刀殺人,但最後又引申出‘名聲’二字。
    由淺入深,劉據受益良多。
    而且,期間還點了幾樁丞相的豐功偉績,讓劉據將朝局看的更清晰了幾分,尤為可貴。
    “少傅,請慢行。”
    宮門外。
    太子親自將少傅送至此處,攙上馬車。
    雖然莊青翟還沒到走不動道的地步,也不需要人攙扶,但劉據堅持如此。
    “嗬嗬。”
    待坐定後,莊青翟笑容和煦,輕鬆道:“殿下不必持禮甚恭,老夫今日所講都是事後之言。”
    “算不得多麽高瞻遠矚。”
    今日相見,太子雖沒有前倨後恭,但事後禮節更甚卻是真的。
    莊青翟也清楚,是自己今日言語鎮住了學生,暢快有,但並未居功。
    反而主動點出其中關鍵。
    “人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老夫虛長幾歲,看的多了,也就知道的多了。”
    “殿下以後行事,多思多想,未嚐不能堪破真相。”
    劉據拱手應道:“是,弟子受教。”
    見狀。
    莊青翟點了點頭,離開前,他瞥了眼宮牆下站立的蘇武,朝劉據若有所指道:
    “名聲一事,需日積月累,急不得,可一些小事,你也可以做一做了,有備無患。”
    “嗯,那個郎官不錯!”
    說完。
    莊青翟便吩咐一聲,車夫揚鞭離去。
    待對方走遠,宮牆下劉據依舊按劍矗立,遠遠目送。
    他聽懂了少傅的意思。
    經營名聲非一日一時之功,涉及到的也不止背地裏那些陰暗麵,還有明麵上的為人處世、心胸度量。
    不過。
    待人接物可以將來遇事再定。
    可暗地裏幹髒活、背黑鍋的人選,倒是可以先培養培養,莊青翟臨走前暗示的很明顯…
    他看好蘇武!
    厚重巍峨的宮牆下,劉據仍舊一動不動,好似還在送別老師。
    但實際上。
    他的內心活動可不像城牆那般穩重,心說:
    ‘嘿!’
    ‘我好不容易招攬一位良將,縱使不像曹操對關羽那樣上馬金、下馬銀,怎麽也得效仿先祖高皇帝,對韓信的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吧?’
    ‘拿蘇武當刀使?’
    ‘大材小用!’
    劉據轉身回返未央宮,蘇武在後亦步亦趨。
    蘇侍郎還不知道,自己差點走上了張湯的路子,幸好,太子早有打算。
    回寢殿的路上,劉據仍盤算著。
    蘇武作風正派,入得朝堂,上得沙場,真誠以待,完全可托付重任。
    不適合在背地裏幹髒活……
    做這種事情,需要的是不拘於道德觀念,不在乎世俗禮法,還要心狠手辣的人。
    呐。
    再描述多點,就和張湯一模一樣了唄。
    而且有此類心性還是其次,重要的因素是忠誠、忠誠,還是特麽的忠誠!
    什麽是忠誠?
    忠誠就是——便宜老爹一個眼神,廷尉張湯就上刀山、下火海!
    “唉!”
    想了半天,又給轉回來了。
    還得是自己老子啊,這麽好使的刀,都在哪找的?
    劉據對比了一下張湯的業務能力,嘖嘖道:
    “想得此等人物效死力,難!”
    “難呐!”
    苦中作樂也就玩一會兒,一會兒就打住。
    劉據正經幾分,收起了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心思。
    他知道,天子能有那等助力,必然是多年恩威並施,賞罰有度的結果。
    不急。
    劉據的時間多著,來日方長,慢慢觀察嘛……
    也是巧了。
    他這頭剛定下慢慢物色人選,以前一位待定的人物,就上趕著來了。
    那人時常出入宮廷,想找太子,不難。
    拐個彎兒就到。
    而且此人臉皮厚如城牆,自我感覺良好,即使自己同僚剛剛因罪入獄,理應避嫌。
    可他依舊我行我素,該進宮進宮,該找太子找太子,主打一個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此人是誰呀?
    複姓東方,名朔,字曼倩。
    這日。
    劉據早上跟著太子少傅了解往年朝政,午時又趁著霍去病入宮的機會,學了一會兒武藝。
    上次刺殺後,皇帝心有餘悸,給太子下了禁令。
    非必要,不準出宮。
    所以如今學射術也好,劍術也罷,都是霍去病進宮來教……
    午後。
    折騰一身汗,換了身衣裳,劉據還未喘口氣,便聽內侍來報,東方朔求見。
    “東方大夫?”
    偏殿中。
    劉據眼神怪異的看向來人。
    現居太中大夫的東方朔絲毫不尷尬,反正當初勾結諸侯、導致太子被刺是莊助,又不是他。
    司馬相如因此避嫌,也是司馬老頭的事兒。
    東方朔是半點不在意。
    此刻大咧咧一拱手,笑道:“陛下不是讓臣多與太子來往嗎?怎麽,臣今日特地來賀喜,殿下不歡迎?”
    他這麽一說。
    劉據也就打個哈哈,把同為辭賦大家引起的疙瘩揭過去,順勢問道:
    “大夫說的賀喜,從何說起?”
    “嗐!”
    東方朔眉毛揚起,“行刺殿下的罪魁禍首,淮南王畏罪自殺,大仇得報,如何不喜?”
    有點東西,他成功引起了劉據的好奇心。
    隻見劉據眼神一凝,“哦?大夫詳細說說。”
    “哎!話說那淮南王呀。”
    東方朔撚著自己唇邊胡須,似嘲似歎,“剛剛得到的消息,宗正還未到淮南國,他便自刎而死。”
    “也算留了個體麵。”
    “陛下已經授意,將會廢除淮南國,立九江郡,衡山國一樣廢除,立衡山郡。”
    此番話,信息量可不小。
    消息的本身,除國立郡,這些暫且不管,在其位謀其政,劉據聽聽便好。
    時刻關注,深究不必。
    但東方朔得知消息的速度,卻值得留意。
    如今劉據也不是兩眼一抹黑,少傅莊青翟可是個官場老油條,又是老牌勳貴,對朝堂上的變動了如指掌。
    沒從少傅口中知道的東西,反倒先從東方朔口中知道了……
    誒呦!
    是心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