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細碎的金色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屋內，海潮的湧動聲傳來。
    洛恩心有所感般打著哈欠，撐開眼皮，餘光微微一瞥，赫然發現兩條渾圓修長的潔白大腿正並攏平放在的他的腦後，傳來柔軟的觸覺和淡淡的幽香。
    “你醒了？”
    輕柔的聲音傳來，身著簡潔素白長裙，銀發紫眸的智慧女神，正端坐在床頭，笑意盈盈地俯視向枕在自己膝前的那張臉。
    然而，橫亙起伏的兩座潔白山巒，卻隨著呼吸的韻律上下彈動，阻隔了彼此的視線，晃得洛恩一陣眼暈。
    真有這麽大？
    正當親眼目睹這一奇觀的洛恩暗暗咋舌之際，那紫色的眸子中流露出濃濃的關切。
    即使沒有比肩諸神的不朽，沒有窮極真理的堅定，沒有掌握本源的強大，生命也應該是獨一無二的，沒有任何的定數，可以蠻橫地規定生命的方向，抹殺所有的可能。
    “伱不是不餓嗎？”
    宇宙的法則宏偉壯觀，諸神的輝煌璀璨奪目，但這些終究不過冰冷的死物，枯燥無用。
    “這倒也是，凡身想要突破血脈的限製，點燃神火，踏入半神，就已經是萬難了，相比之下，我們這些生而為神的存在，的確更加幸運。”
    赫斯提亞精神一振，當即招呼著洛恩，小跑向樓下，迫不及待想要分享著小生命誕生的喜悅。
    抵達目的地後，赫斯提亞埋頭在四周一陣敲敲打打，最終從某處石板下掏出了一壇果釀、兩個杯子、一些肉脯和果幹，並抱著這些明顯屬於個人私藏的東西，來到小桌前，招待著自己領來的客人。
    聽到洛恩明確的拒絕，手握羹勺的赫斯提亞頓時有些失落。
    隨著思緒翻湧，有些迷茫的洛恩，站在命運的岔路口上，一時間不知道作何選擇。
    始終和這個世界隔著一層膜的外鄉人，暢快淋漓地扯著嘴角，展露出發自內心的笑聲，吐露出由衷的感歎。
    狗子，你就犧牲一下吧。
    更別提，他未來要挑戰的，是那位神王宙斯。
    說話間，床上被雅典娜箍緊腦袋的洛恩，眼珠亂轉，眸子向四處張望，瘋狂尋找能救場的身影。
    吃飯？
    洛恩聽出了赫斯提亞言語之中的關心和誠摯，不由皺眉陷入了沉思。
    一條檀口中吐出的分叉舌頭，在感知氣味的同時，喉嚨咕嚕下咽，那潮紅的小臉上似乎得到了一種進食的滿足。
    其實，說白了，就是自然孕育的神和人為塑造的神。
    沉沉的夜幕下，整座陷入安靜的城市如同睡熟的嬰兒。
    隻見印象中整潔居室，被肆意塗染著紫紅色的血漿和碎肉，宛如大號的屠宰場。
    “海岸線一戰，她們吸收了刻托逸散的大量神性，需要時間消化和吸收，雅典娜走之前把她們帶去了自己的神殿……”
    短暫的沉默之後，這位爐灶女神抿了抿唇，認真提醒。
    “生了！隔壁康坦尼俄斯家的小家夥生了！快快，跟我去看看，說不定能討到幾塊點心！”
    很快，灶火點燃，一縷炊煙升起。
    洛恩稍稍放鬆，隨即又鬼鬼祟祟地環顧了一遍四周，再度開口。
    “當然，這是看在你剛救下克裏特島所有人的份上，我才破例為你解惑答疑。”
    這種偉岸，距離凡人太過遙遠；
    這種崇高，空洞而無物；
    這種強大，也隻是為了私欲和野心服務……
    感到被小瞧了的赫斯提亞，惱怒磨牙，宣告著自己尊貴的身份。
    隨著洛恩意識一陣淩亂，幾乎被這柔軟的寵溺給勒到窒息之際，臥室的房門被重重撞開。
    “不死！”
    “赫…赫斯提亞……
    赫斯提亞聞言，掰著手指認真重申。
    熟悉的問句和門前探出腦袋的爐灶女神，讓床上的洛恩條件反射般全身一僵，慌忙搖頭。
    赫斯提亞似乎並不感冒，一臉的將信將疑。
    身著白色圍裙，拿著羹勺的爐灶女神，陰著一張臉從門縫中探出腦袋，擠出扭曲的笑容。
    “安…安娜！不要啊！”
    “……這兒嗎！”
    他們縱然邁入了不朽與輝煌，但隻是宇宙冰冷孤寂的底色，千年、萬年依舊一樣。
    此刻，意識到自己的疏忽，洛恩一邊信誓旦旦地開口，很有自覺地從床上翻身而起，一邊不由分說地拽上赫斯提亞的手臂，三分真七分假地吹噓。
    爐灶女神聞言，認真想了想，回顧起人間滿地開花的神血子嗣和更多困於生老病死之苦的普通人，無奈地點頭。
    戰力無雙的大力神赫拉克勒斯、能令死者蘇生的醫神阿斯克勒庇俄斯、以及原本曆史中擠進十二主神之列的酒神狄俄尼索斯……
    而人類的生命脆弱一如蘆葦，卻依然能以對生活的熱忱對抗整個世界的不公和無情，從苦難的黑夜中尋找歡笑的火種。
    “老實說，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赫……”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望著那張表情走形到似乎有些扭曲的臉，洛恩眼皮一跳，喉結蠕動，小心翼翼地開口。
    “雅典娜呢？”
    “等等！事情都結束了？
    比如太陽神、黎明女神、繆斯女神這些純血的泰坦後裔、俄刻阿諾斯和泰西斯繁衍的三千河流之神、無數的森林和水澤的寧芙，這些都是神靈，可每一階層的水平都有天壤之別。
    “這些是你以後需要考慮的事情，眼下你隻需想想如何完成由半神向神靈的升格。”
    “得了吧，同樣的問題對於擁有凡身的物種也存在，而且恐怕隻會更嚴重。”
    “醒了是吧？我做了頓大餐慶祝你痊愈，一起下來吃飯！”
    而這恰恰也符合神話的發展規律。
    “不朽！”
    而越是憧憬未來，洛恩也是好奇。
    “安娜？她不就在……”
    曾經枯燥死寂的世界，此刻竟已被喧鬧和嘈雜填滿。
    走，一起跟我去廚房裏試試手，保證都是你愛吃的！”
    “給我下去，不洗手不準吃！”
    而門口另一側，紫發紅瞳的雙胞胎姐姐斯忒諾，則微笑著從塞滿章魚觸手的鍋裏盛出一碗紫紅色冒泡的玩意，迫不及待地將這生化武器遞給門前的赫斯提亞，慫恿的意味不言而喻。
    說著，赫斯提亞話鋒一轉，找了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那張糅合著蛇之女神成熟魅力，戈爾貢幼體青澀單純的臉頰，正從下方緩緩抬頭，無辜且懵懂。
    “坐吧，我可是很少帶人來這裏。”
    聽到那意味深長的輕哼，洛恩不禁有些忐忑，心中暗自嘀咕。
    眼見小妮姬落荒而逃，從主廚跌落成副手的洛恩，一邊感慨起那位爐灶女神對於家宅的統治力，一邊將最後一道菜端上桌，宣告正式開席。
    紫發紅瞳的雙胞胎戈爾貢女妖們走進屋中，那精致的俏臉上掛著惡意滿滿的笑容，隨即雙手抓住洛恩被子的一角，猛然掀開，高聲宣判。
    “吃，必須吃！這可是女神大人專門為你準備的！”
    的確，有阿瑞斯和雅典娜在，戰爭神權本就沒剩多少了，再加上奧林匹斯眾神下界為各自的城邦助戰時，又時不時地牛一下戰爭方麵相關的神權，這玩意即便剩下，恐怕也隻是些殘羹剩飯。
    赫斯提亞當即抬手打斷，聲音嚴肅而低沉，
    大概是被這種鄭重影響，洛恩乖乖地保持沉默，循著赫斯提亞的視線望去。
    “不瞞你說，我昏迷的這段時間，滿腦子都在想菜譜，因為有了不少的心得，才從夢裏醒來。
    隻是——
    “你醒了？想吃什麽？我做頓大餐，慶祝你痊愈！”
    說著，赫斯提亞沒等對麵開口，就一把拽起了洛恩的手臂，留下小妮姬看家後，徑直登上家宅的頂層。
    一路上，望著一張張相熟的臉，和身邊朝著產房匯聚，洋溢著喜氣的人流，洛恩仿佛被感染般，漸漸揚起唇角。
    而且，盯著戰爭神權的神靈太多，想撬牆角的風險恐怕也是極大的。
    赫斯提亞瞥了洛恩一眼，低頭甕聲甕氣地回答，拿著羹勺的手，綻出幾條青筋。
    “何止是難走，幾乎很少有人走得通！這一類存在極其稀少，估計滿打滿算都不過超過兩位數。”
    旁邊的赫斯提亞似是注意到了洛恩的茫然，笑眯眯地伸手將他拉起，而後拽著他來到陽台的邊緣，俯瞰向夜幕下的克諾索斯城。
    “好歹我也是奧林匹斯堂堂正正的十二主神，雅典娜那丫頭能教你的東西，難道我就不行嗎？”
    夢，幸好隻是一場夢。
    好一陣折騰後，那滿是驚悚的眸子重新聚焦，看向了熟悉的天花板和臥室陳設，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說話間，一聲嬰兒呱呱墜地的響亮啼哭，從城中的某間產房中傳來。
    “喂，你那是什麽眼神？我是保護家宅的安寧，又不是隻會做飯！”
    “不許跑，快讓我抱！”
    洛恩無視愛犬求助的目光，一邊暗暗嘀咕，一邊向妮姬擠出和善的笑容。
    但隨即，爐灶女神擺了擺手，將話題拉回正軌。
    正當洛恩有些失望之際，火紅的朝陽冉冉升起，晨曦的微光刺破夜幕，灑向大地，
    原本沉浸在黑暗中的城市，仿佛啼哭的嬰兒般，從繈褓中醒來。
    但隨著時代的發展和文明的演進，農業、鍛造、戰爭、酒水、婚姻、財富等等有別於自然的神權孕育而生，身為凡身的生命，也會因此擁有一絲上升為神的可能。
    “關於半神到神靈的升格，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我。”
    “是是是，我一定好好珍惜這個機會。”
    縱然弱者想要變強，往往很難突破血脈的界限。
    而在這昏黑一片的大地上，奧林匹斯獨自身披星光，不滅的聖火在諸神的殿堂靜靜燃燒，昭示著不朽的燦爛與輝煌。
    該不會一口醋能酸到現在吧？
    這些由凡身而成神的存在，一旦跨出了那一步，基本都是頂尖的神靈，乃至主神。
    “不過，一旦凡身突破重重阻礙，成功踏出那一步，成就往往會超出大部分的天生神靈。”
    一對回環的手臂，將洛恩的那顆腦袋捧起，緊張地按在自己懷中，一陣檢查安撫。
    好大！好軟！好凶！
    “那我要怎麽做？”
    然而，赫斯提亞剛一開口，洛恩就有些詫異地看向了這位在一旁悠然坐下的爐灶女神。
    赫斯提亞鄭重回答，旋即又斟酌著作出補充。
    出門的攤販支起架子，擺出商品，高聲叫賣呼喊，期待著今天的利潤；
    城外除草的農夫，吐出嫩芽的一株株葡萄藤，擦著汗水，憧憬著明年的豐收；
    港口處的長帆刮起，出海的漁民在恢複平靜的漁場中，奮力撒下漁網，渴望著海洋賜予的饋贈……
    “哢嚓！”
    這可是勝利女神啊，戰爭神權最重要的權柄，建立良好關係要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