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八章 古宅魅影 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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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晚的麵具上顯出了一個閆欣在天機閣外見過的笑顏。
    閆欣沒來由覺得心酸。
    曲晚伸出了雙手,傾身抱上了閆欣的脖頸,她長籲了口氣,說:“以前就想這麽做了,你身上總有一股讓人安心的氣味。”
    大約還是幻術的作用,四周鴉雀無聲。顛沛流離,朝夕不保的過去與山間特有的動靜全都消失了。
    閆欣訕笑道:“我爹小時候騙我說我是木頭裏長出來的,所以一身木頭味兒。你喜歡這個味兒?”
    曲晚將自己的頭埋進了閆欣的脖間,說:“喜歡。為什麽別人身上總是一股子臭味,就你身上香香的。”
    閆欣低聲說:“你要是別把你的刀尖對著我,我可能會信。”
    曲晚仰著頭,對著閃著寒光的刀尖,眼角滑下一抹同樣的寒意。
    “打開你就死定了。”
    與此同時,閆欣扣在曲晚腰側的手輕輕一掰,有什麽東西從她身體裏滑了出來。曲晚高抬著的手脫力一般落下。
    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尤乾陵森冷的聲音在閆欣頭頂出現。
    “她的命,不是一個小小的機芯能換的。”
    曲晚軟倒在閆欣懷裏,覆蓋在她臉上的麵具從臉上滑落,哢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閆欣緊緊抱住她,仿佛想把她融進自己身體裏,變成世上獨一無二的偃師。
    “……早該想到,曲老的身體是你做的。”閆欣幽幽地念叨,“好厲害的工藝。”
    尤乾陵試圖將曲晚從閆欣懷裏拎出來,結果提了兩次沒提動,才想起來閆欣雖然是個普通人,卻有一身不普通的力氣。
    他歎了口氣,說:“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
    閆欣一時間難以壓抑自己滿腔的傷心,她幾乎把自己的臉埋進了曲晚的胸口,說話帶著點別扭的腔調。
    “您別管我不就好了?”
    尤乾陵一聽她這語調就不對,驚奇地湊上去看了一眼。
    但曲晚那張沒有麵具擋著的臉著實讓人難以接受——倒不是嫌棄。
    尤乾陵其實對這個從前素未謀麵的女子有些許敬畏。
    倘若沒有閆欣在這裏,以他對這些半屍偃偶的了解程度,決計不敢單槍匹馬站在這裏。
    但一張全是火燒的痕跡的臉,衝擊力還是太大了。
    閆欣早在靠近她的那一刻就聞到了那股味道——她那句‘你身上的味道為何總是那麽好聞’的殺傷力瞬間蓋過了千軍萬馬。
    閆欣學著曲晚爭搶了三年,卻在這一瞬間想把一切都讓給曲晚。
    她明明非常恨自己,卻在最後的關頭,把自己送出了宅子,告訴自己今後的路要怎麽走。然後毅然回去了那個她付出了一切代價都想逃離的宅子。
    一待就是三年。
    就等著她回來。
    曲晚嘶啞的聲音在閆欣的耳邊響來。
    “我還沒死,哭那麽慘咒我嗎?”
    尤乾陵說:“她缺心眼,你最好別跟她一般見識,會氣死。”
    曲晚笑了起來,說:“在宅子裏的時候就沒少被她氣,三年後她還是那個脾氣,我就覺得當年沒白送她走了。”
    閆欣哭得更大聲了。
    “我當時……要是回頭了。帶……帶你一起走,你肯定不會變成這樣。”
    曲晚冷酷無情地說:“你傻不傻,人是我殺的啊。我跟你一起走,然後帶著你一起當過街老鼠?躲一輩子官衙就等於你什麽也做不了。”
    “最後大家一起死嗎?得了吧,還不如像今天這樣。”
    閆欣大聲反駁。
    “好端端的你殺那麽多人做什麽啊,和我商量一下。總會有辦法。”
    曲晚真的服了。
    她朝尤乾陵說:“把人給我提走行嗎?她有病。”
    尤乾陵卻選擇站在閆欣那邊,說:“我也想知道,你應該有別的選擇,為何要滅門。”
    曲晚糟心極了。
    “因為不殺他們,我們就要死在這裏。也不知道這些人哪來的自信,隻要我和閆欣死了。他們就有機會進天機閣。”
    尤乾陵謔了一聲。
    “宅子裏隻有一個人能進天機閣的小遊戲嗎?”
    曲晚嘲諷閆欣說:“你看,聰明人就是他這樣的。”
    尤乾陵沉吟道:“若真是如此,那這古宅當真是最好的場所了。比天機閣刺激多了。”
    曲晚接著說:“能做到這點的隻有徐昶,我原本想套他的話。沒想到……”徐昶是個相當能藏的人,他手裏頭捏著的殺手鐧比曲晚想象的多。
    趁著他們在交談的時機,閆欣先將曲晚身體檢查了一遍。
    這一查讓她原本還有些雀躍的心情一下子跌落了穀底。
    “三年前那場大火把你燒成這樣的?”
    曲晚不滿地朝她說:“會偃術的人能在乎這點皮肉外傷?曲老那半身也是我做的,重做一身小意思。”
    閆欣一時分不清她是想跟自己比能耐,還是在自己麵前逞強。
    曲晚這會放鬆,揚著聲說:“我本來就扮不了,假裝輸給你這種想法就不要了。雖然三年前我在易容上比不了你,但那隻是和你比起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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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真扮過你,徐昶都沒認出來。”曲晚得意說,“徐昶到現在都覺得他送到衙門當替死鬼的人是我,他都沒想過那個人是你。”
    閆欣遲鈍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等下,你的意思是,外麵的人一直認為的幸存者,其實是我?”
    曲晚道:“是你啊。不然他們怎麽能認定你死了。除你之外,其他人的屍體他們都沒仔細對過,混個偃偶進去可太簡單了。”
    閆欣心口直跳。
    怪不得一直追著她的人在她逃離盤龍鎮之後,就從她的視線中消失了。她在盛京當中平安無事地作了三年的妖,全都是因為曲晚給她創造了條件。
    尤乾陵不滿地咋舌,說:“從前也沒看你那麽能哭啊。”
    閆欣抬頭看他,心裏頭也不知哪來的滿腔委屈,眼淚掉得更凶了。
    曲晚嫌棄道:“我做這些可不是讓你回報點我什麽。隻是當時覺得我殺了那麽多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到今天為止,我這條命還在,還是托你的福。”她沒來由地感慨說,“我是真想找機會假扮成你離開這裏。可惜……當真是人一出生就注定了他這輩子是什麽樣的了。”
    閆欣嘟囔說:“這話說得……你也可以選擇不走這條路啊。”
    曲晚道:“那你回頭去把人都弄活了?誒,你這能耐說不定還真行。我提前感謝您的再造之恩。”
    這話誰都聽得出來在嘲諷閆欣,閆欣隻覺得自己更傷心了。
    驚偶扒在尤乾陵站得筆直的腿上,伸手夠了夠閆欣。閆欣回頭和它對了一眼,罵道:“見色忘義的混賬,才幾天時間就喜新厭舊了。”
    於是驚偶拽了尤乾陵,憑一己之力將倆都抱了。
    閆欣頭一次被強行和尤乾陵貼這麽近,安神香的味道太衝了,她下意識屏住呼吸,抬眼皺眉問尤乾陵。
    “您這安神香都快把醃入味了。”
    尤乾陵沒脾氣也要被她挑起脾氣來了,他抬手衝著她的臉把人推開,說:“不愛聞就給我離遠點。要不是這安神香,現在你們倆是滅門案的凶手。我現在就把你們倆全抓了送去官衙交差。”
    閆欣一愣。
    “不是我們殺的?”
    尤乾陵道:“你還記得盛京香坊那起案子嗎?既然都已經下毒殺了,為何還要多此一舉放把火。”
    閆欣猛地扭頭看曲晚。
    “對,你下毒了,為何後麵還要放把火。你放的嗎?”
    曲晚搖頭,說:“我還以為是你放的,畢竟這把火太及時了。我後麵能趁亂帶著你逃出古宅,還是因為這把火。”
    閆欣回想那個時候,說:“我不知道是宅子裏的人被毒殺。而且當時火已經燒起來了。也沒空給我細查。”
    尤乾陵把驚偶從身上拽下來,塞到閆欣懷裏,說:“這兒不是對賬的地方。馬上外麵的人就要進來了。”
    曲晚前麵還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死感,聽尤乾陵這麽一說,本能的求生欲就起來了。
    但是求生欲再強也鬥不過身體已經爛了。
    “還是算了,我這樣子出去了也是個拖累,倒不如讓我死在這裏好。對了,你走之前把徐昶當時落在工具房裏的那些東西帶走。”
    “我死可以,絕對不能讓他從宅子裏帶走一張紙。”
    閆欣意外地問了一句。
    “他沒給你弄死?”
    曲晚反問她。
    “你想弄死他?”
    閆欣避諱地看了一眼尤乾陵,特意轉了身背對他,小聲說:“想,反正宅子裏殺人的玩意多的是,前幾天不還死了倆嗎?”
    曲晚:“……你當著人家的麵說這種話合適嗎?”
    閆欣理直氣壯。
    “我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麵前要殺人。”
    尤乾陵極其順暢地說了一句。
    “嗯,我還是她的劊子手。上次她想殺的那個人,是我親自下的手。”
    曲晚先前就覺得麵前這個看著裝扮很普通,但渾身上下都有股子難以掩飾的金貴氣息人身份不一般,這會反應過來,質問:“他到底是誰?”
    閆欣說:“你說話客氣點,前麵我不是說了嗎?他是平南郡王。”
    曲晚:“……”
    驚偶從閆欣懷中爬出來,站在了她的頭頂,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曲晚——這小偃偶模樣是醜了點,但不知是不是因為最近一直跟著尤乾陵,竟然也沾染了一點皇族的貴氣。
    那小模樣,傲氣地欠揍。
    曲晚回神的瞬間一把拽了閆欣到跟前。
    “你怎麽回事,去盛京混不下去了,自投羅網給仇人當刀使?”
    尤乾陵更正了一句。
    “說反了。”
    閆欣:“……我才多大膽。”
    曲晚覺得他們當真是托付錯了人,這姐們走投無路了當真什麽都幹得出來。
    “平南郡王,他幹什麽的。為什麽要幫你。”
    尤乾陵皺眉,說:“一條船上的不幫她幫誰?”
    閆欣解釋說:“他在錦衣衛當差,好用。我當時……”
    尤乾陵實在看不下去了。伸手將閆欣提起來,說:“我的人來了,先帶你們出去再慢慢說。”
    不遠處,另一個張朝現身了。
    張朝行動一直很快,眨眼間就到了他們麵前,躬身朝另一個自己行禮。
    “爺,都來了。”
    尤乾陵點了頭,指了下曲晚。
    “這個帶上,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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