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整個人僵住一般，沈夜衡納悶，“有這麽難吃嗎？”
    他也夾了一筷子紅燒肉，雖說比不上專業的廚子，但也鹹甜適中，肥瘦均勻，不至於吃得整個人都僵住吧？
    然而這時，裴靈熙一停一頓地抬起頭，脖子似乎有些僵硬，還扭了兩下，眼神直勾勾的，盯得人有些發毛。
    沈夜衡被嚇了一跳，“你，你是誰？”
    “裴靈熙”笑得詭異，“我就是裴靈熙啊。”
    她又看向對麵坐著的沈綰梨，眼裏閃爍著詭異光芒：“綰梨，我們繼續喝酒吃菜。”
    沈綰梨抬頭看了眼高懸夜空的明月，這才看向笑容詭異的“裴靈熙”，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月魂蠱。”
    聽到“月魂蠱”，原本還在笑意盎然吃著紅燒肉的“裴靈熙”，夾肉的動作忽然間頓住了，目光忽然刻毒地盯著沈綰梨，似乎也明白了什麽：“原來是你！當初給謝芳林解蠱的人是你！”
    “不錯，是我。謝素歆，你千不該萬不該，一而再再而三地用月魂蠱搶占旁人的身體！若你被困掖庭興許我還沒辦法治你，可如今你落到了我手裏，算你倒黴。”
    沈綰梨雙手結印，朦朧月光下，纖纖玉指間有靈光湧動。
    晚風吹拂她的羅裙翻飛，好似迎風而綻的石榴花。
    謝素歆頓感不妙，當即想要逃跑，然而，沈綰梨掌中所結之印卻是出現在她的腳下，困住了她的腳步，使得她無法動彈。
    不，準確地說，是使得她的魂魄無法動彈！
    沈夜衡看得心驚，他在戰場上殺敵無數，卻從未見過如此詭異之事，而且，謝素歆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她就是那個用蠱毒害娘的小姨？”
    當初他尚未歸京，就看到父親來信說過，折磨了娘十多年的頭疾解開了，而用蠱毒害娘的就是謝家的姨母。
    當時他還深感詫異，畢竟當初娘患上頭疾之時，謝素歆不過四五歲。
    如此年幼，又自小養在京中深閨，怎麽會精通苗疆蠱術？
    但因太後娘娘一直厭惡苗疆與蠱毒，所以便將謝素歆囚禁於掖庭，審問她蠱蟲之事。
    沒想到，如今本該被囚掖庭的謝素歆，竟然會忽然出現在裴靈熙體內。
    這應該與沈綰梨方才所說的月魂蠱有關。
    忽然間，沈夜衡福至心靈，既然如今被困皇宮掖庭的謝素歆能借著月魂蠱，奪舍遠在宮外的裴靈熙，那麽當初，是不是也有一個遠在苗疆的蠱女，靠著月魂蠱，奪舍了年僅四歲的謝素歆？
    如此倒也說得清，為何當初年幼的謝素歆，為何會無師自通蠱術，還會覬覦姐夫謀害自己的親姐姐了！
    真正的謝素歆，也許早就死在了四歲那年！
    如果他沒有及時發現裴靈熙的異常，及時與沈綰梨趕到裴府……
    沈夜衡不敢想象，待他下次見到裴靈熙之時，她是否還活著。
    “當初在宮宴上，是你害得我體內蠱蟲暴亂！”
    謝素歆死死盯著沈綰梨。
    “不錯。”沈綰梨揚了揚眉，“當初便覺得你不對勁，但卻百思不得其解，也沒發現你有奪舍的痕跡，見你被囚便不了了之了。原來是因為用了月魂蠱。你與辛雪什麽關係？”
    謝素歆冷哼，她自然是不會如願回答沈綰梨的問題的。
    然而，沈綰梨指間掐了個訣。
    困住謝素歆的陣法內，就出現了電閃雷鳴。
    潔白的雷電落在她身上，疼的她痛苦嘶嚎，靈魂震顫。
    “最近師父教了我不少新招式，正好拿你來練練手。”
    沈夜衡皺眉看著被雷電轟擊的謝素歆，有些擔憂：“妹妹，她用的還是靈熙的身體。”
    沈綰梨自然也考慮到了這一層，“你且放心，玄術這些招式都不傷肉體，隻傷遊魂。靈熙還在她的肉體內，隻是魂魄暫時昏迷，有自己的肉體護著不會受傷。”
    沈夜衡這才注意到，沈綰梨方才召喚出的雷電似與尋常自然的雷電不同，是潔白無暇的，也不伴隨著雷鳴，落在裴靈熙的身體上，連半點焦黑也無。
    他曾見過被雷劈死的人，被天雷劈到時，人會被烤焦，頭發也會彎曲。
    沈夜衡這才放下心來。
    待到明月隱入雲間，沈綰梨瞅準時機，便將謝素歆的魂魄抽取了出來。
    與此同時，皇宮掖庭牢房之內，一個靠坐在牆上，頭發淩亂長滿虱子的女人，猛地吐了口鮮血。鮮血染紅了她的白色的囚服。
    她僵硬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生息。
    一隻血紅的虱子，從她的眉心，緩緩爬了出來。
    裴府內。
    謝素歆的魂魄被抽出來後，裴靈熙便身體一軟，眼看著就要倒下，沈夜衡飛速上前接住了她。
    沈綰梨將謝素歆的魂魄捏作了一團，輕輕揉了揉，謝素歆便爆發出一陣粗啞的痛呼。
    “你與辛雪是何關係？”
    “我是她姑姑！上一任苗疆聖女。”
    原來如此。
    難怪連辛雪都不會的月魂蠱，謝素歆卻如此精通。
    “你何時奪舍的我小姨？”
    “十六年前。謝素歆四歲之時。”
    “你的目的是什麽？”
    “我……我喜歡襄平侯沈晉安。所以才借月魂指引，來到他的身邊。我原想要奪舍的是你娘，但卻陰差陽錯，投放到了那個小丫頭身上。她實在太小了，所以我隻能徐徐圖之，等我長大了再嫁給沈晉安。
    為了不讓別人捷足先登，我給謝芳林下了蠱，折磨她卻短期內不致死。原想著等我長大了，她死了，我便可以成為沈晉安的續弦，但沒想到，那次宮宴傷，體內蠱蟲暴亂，讓我所有算計都功虧一簣！”
    很長一段時間，謝素歆都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何人為謝芳林解蠱，又是何人引發她體內蠱蟲暴亂。
    畢竟她的蠱術在苗疆也都是數一數二，在曆屆聖女當中都是資質極高的。
    她怎麽也沒想到，沈綰梨竟然也會蠱術。
    “你是何人？”
    謝素歆盯著沈綰梨，帶了些期盼，“若同為蠱族，何必自相殘殺？”
    沈綰梨冷嗤了聲，“我可不是蠱族。別當誰都像你一樣，喜歡用月魂蠱占人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