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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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蘭和洛清韻乘坐的車子從她身邊經過,緊閉的車窗短暫的倒映出寧若歡的麵容。
    維持在表麵的淡笑一點點隱去,寧若歡孤寂地如同一尊雕塑,被人遺忘在角落。
    風吹動樹梢,“莎啦啦”的聲音引得寧若歡仰頭看去,她指節彎曲,向前伸出,飄然的花瓣落在指骨,又被風吹佛過,搖曳落地。
    嗅覺後知後覺的開始工作,陣陣典雅清淡的香氣縈繞在呼吸間,含著絲絲縷縷的甜意。
    是桂花香。
    她留戀地舉起手機,拍下繁花在風中起舞之景,如以往下意識的要分享給洛顏之,可在點開微信,看著置頂的聊天框時,那種分享欲頃刻間消失全無。
    她自嘲地彎唇,洛顏之大概率是不喜歡的。她分享過去的攝影圖,對方很少點評,甚至很少回複,孤零零的照片顯示在界麵中,和她一樣可憐。
    算了,何必將自己喜歡的東西強加在別人身上。
    寧若歡習慣性的從自己身上找問題。
    她沒有在此地過多駐足,沉重的心情無法欣賞桂花的盛放。寧若歡最後看了眼,身形隱入來往的人群中。
    最後停留在一處,打車回家。
    說來好笑,出來的時候還有專車接送,回去的時候,卻是一個人。
    更好笑的是,未婚妻去送了另一個人。
    坐上車,報了尾號,司機看了眼車內後視鏡,打趣地說:“我還是第一次接這種單子,今天也算是見世麵了。”
    寧若歡疏離而不失禮貌地微笑。
    車廂內安靜下來,空氣中帶著沉悶,寧若歡降下一半車窗,呼嘯的風撲打在臉上,間或伴隨著一兩滴水漬。
    她抬手撫摸過臉頰,並不是眼淚。
    “下雨了。”司機說了聲,“把車窗升一點,別淋到雨。”
    寧若歡應了聲,將車窗完全關閉。
    司機見她誤會了意思,道:“不用全關,你暈車的話,開一點會好受很多,我是怕雨淋到你,這個天太容易感冒了。我女兒前幾天就是淋了點雨,到現在還在咳嗽。”
    車窗降下些許,風從縫隙中鑽入。
    司機很健談,提及女兒,她臉上露出幸福:“送完你這單,我今天就結束了。”
    寧若歡禮貌地接住話:“您是上的晚班嗎?”
    中年女人擺擺手,爽朗地笑:“不是,今天我女兒生日,我得去給她訂個蛋糕,再去買點菜,晚上給她做頓好吃的。”
    她頓了下,想到乘客或許暈車,還強撐著陪她說話,不好意思地說:“我話有點多,你先休息會,到地方了我再叫你。”
    寧若歡輕輕“嗯”了聲:“麻煩您了。”
    司機大大咧咧的性格:“應該的,應該的。”
    到達別墅大門前,寧若歡下了車,在合上車門前,她彎身說:“祝您女兒生日快樂。”
    司機愣了下,笑得合不攏嘴:“謝謝。”
    *
    寧若歡仰頭看了會這棟居住了五年之久的地方,抬步邁入。
    管家正在入戶口等著她。
    寧若歡腳步頓住:“顏顏回來了嗎?”
    管家恭敬地說:“洛總十分鍾前回來的,現在應該在臥室。”
    寧若歡不免有些驚訝,這麽快就送完寧雨了嗎?轉念又想,或許是寧雨居住的地方距離她們吃飯的地方不遠。
    她無意糾結這些。
    隨著旋轉樓梯而上,寧若歡停步在臥室門口,她指節彎曲,敲動幾下。
    “進。”熟悉的聲調自臥室內傳出。
    寧若歡呼吸一慢,心口湧上密密麻麻的酸澀,她推門而入。
    洛顏之一如既往地雙腿交疊,身形陷入米白色的沙發內。
    四目相對,暗流在空氣中湧動。
    寧若歡想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般地說話,可嗓子含著隱形的阻塞物,將所有的話語堵在喉嚨中。
    她舔了舔牙齒。
    洛顏之也沒有說話,安安靜靜地打量了她一會,才是開口喊:“姐姐。”
    寧若歡微微點頭。
    洛顏之對她這幅態度有所不滿,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姐姐,過來,坐下。”
    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和以往無數次一樣,帶著稱呼,柔軟的提出命令。
    寧若歡順通了喉嚨,她站著不動:“寧雨送回去了?”
    洛顏之沒想到她開頭的第一句話是這個,沉默了片刻,手肘搭在沙發扶手上,上半身傾斜地向後靠去:“嗯。”
    敷衍地不願多說。
    寧若歡這才發覺,過往無數次,洛顏之麵對她的問題都是這樣敷衍了事,而她,則需要事無巨細地回答對方所提出的問題。
    誠如現在,洛顏之問她:“姐姐怎麽回來的那麽晚?怎麽回來的?”
    寧若歡:“打車。”
    洛顏之歪頭:“那裏車輛應該很多,很快就能打到車吧。回來的路也不堵,姐姐怎麽回來的比我還晚?姐姐說有別的事,是什麽事?很重要嗎?”
    寧若歡閉了閉眼,長而翹的睫毛微不可見地顫抖起來:“你要看嗎?”
    洛顏之:“嗯?”她沒完全理解,“看什麽?”
    寧若歡拿出手機,將那種桂花起舞的照片發給她。
    “叮咚。”
    洛顏之的手機消息提示音響起。
    她抬眼看了眼瞬間亮起的屏幕,又看了眼寧若歡,上半身前傾,手臂伸長,拖著手機的邊框到茶幾的邊緣,而後接住掉落的手機。
    她點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照片。
    她粗略掃了眼,和寧若歡平時發給她的風景照別無二致,她頓時失去了興致,將手機丟回沙發上,意義不明地說了句:“姐姐還是這麽的有文藝範。”
    寧若歡問她:“你呢?和寧雨是怎麽回事?她說的那半個月又是怎麽回事?”
    洛顏之挑眉,言簡意賅:“假的。”
    寧若歡咽了下喉嚨。
    洛顏之好笑:“姐姐,你該不會是信了吧?”
    寧若歡表情僵硬,維持著基本的素養,深深凝視著麵前神態慵懶的人,痛苦地彎了下唇,發現連假意的笑都無法扯出。
    身體深處的某處壓得她喘不過來氣,她說:“顏顏,我有點分不清,你說的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她垂喪著頭,挺直的脊背彎曲了一瞬:“你說愛我,卻可以堂而皇之地將我置於今天那種尷尬的場合,也可以麵對她們暗示性的更換聯姻人選一言不發,更可以當眾丟下我,去送另一個她們覺得合適的聯姻人選回去。”
    心疼到無法呼吸,眼眶酸澀的難受,寧若歡咬住舌尖,逼停幾遇噴薄的情緒,強行用平靜地語氣詢問:“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可以告訴我嗎,顏顏?”
    她真的看不透洛顏之的想法,對方的任性,小脾氣她都可以一一接納,用心安放。
    隻是因為洛顏之的一句愛她,她就可以無怨無悔地將全部獻上。
    可現在,她不確定了。
    洛顏之不知不覺間坐直了身子,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淺色的瞳孔中折射著星星光點。
    她直直地注視著寧若歡,忽而輕笑起來:“姐姐在說什麽?我當然是愛你的。”
    她起身走到寧若歡身前,雙手捧著寧若歡的臉頰,輕輕地向上抬起:“今天的事,我媽並沒有說她們會來,送寧雨回去,也是形勢所迫,我媽開口了,寧阿姨又在身前,於情於理,都不能失了禮儀。”
    她完美的避開了有關聯姻人選的問題。
    不給對方接著提問的機會,洛顏之吻上寧若歡的唇,舌尖順著柔軟的唇瓣吮吸。
    又覺得不滿足,手臂向下,摸向寧若歡的口袋,去找消毒濕紙巾,裏麵空無一物。
    她詫異地睜開眼,呼吸不穩地遊離到寧若歡的側臉親吻:“姐姐,去……去洗手。”
    寧若歡任由她主動地吻咬,她護住洛顏之的頭頂,腳步像是被烙定在原地,寸步挪動不了。
    洛顏之見她遲遲沒有反應,迷離的眼神眯起,含著寧若歡的耳垂,含糊不清地說:“姐姐是想讓我親自給你洗嗎?”她懲罰性地咬住女人瑩潤的耳垂,曖昧地說,“想要姐姐給我……口。”
    寧若歡對待這種事,向來是滿足洛顏之的各種要求。
    但她這次沒有俯下身,沒有多餘的動作。
    她緩而慢地推開洛顏之。
    對方的唇瓣染上晶瑩的水光,似是不解她的舉動,茫然的如同初見時美好。
    洛顏之疑惑:“姐姐?”
    寧若歡躲開她的觸碰:“你還有一個問題沒回答我,對於聯姻人選,你的想法是什麽呢?”
    洛顏之無法避開,沉思半秒,勾住寧若歡的脖頸,迫使兩人的距離拉近:“姐姐,這件事要等到寧洛兩家會談結束才能知曉。”她苦惱地說,“我現在無法給姐姐準確的答案。”
    寧若歡不吃這套,直白地說:“決定權在你手上。”她卡住洛顏之的脖頸,再度推開,“顏顏,不要和我含糊其辭。”
    琥珀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落入洛顏之的眼中,直直地捕捉對方眼底微小的情緒變化。
    表麵有多鎮定,寧若歡心裏就有多緊張。
    她怕那個答案,是她無法承受的。
    洛顏之避無可避,她第一次見到麵前的人這麽強勢,五年的朝夕相處,溫柔以待,讓她忽視了寧若歡的另一麵。
    她有片刻的恍惚。
    洛顏之緩了緩神,避重就輕,答非所問地說:“姐姐,我的選擇永遠是你。”
    巨大的歡喜在心底綻放開,寧若歡急促地呼吸兩下,捏住洛顏之的下巴:“顏顏,最好是這樣。”
    選擇永遠是她,不就是委婉的告訴她,聯姻人選永遠是她嗎?
    可是她忽略了,洛顏之沒有直麵她的問題,給出確切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