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我需要一個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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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羨魚習慣在腦內預想最糟糕的狀況。
    他預想過兩人分手的原因。
    例如鏡流發現和自己性格不合。
    再例如兩人感情趨於平淡,沒有新鮮感。
    或是由愛情轉變為親情。
    在他看來,愛情和親情不能混為一談。
    羨魚預想過很多情景,唯獨沒有考慮自己的身份問題。
    他從未想過,自己的身份會暴露於人前。
    此刻,他的思緒就像是不慎輸錯符號、報錯的代碼,卡死在了原處,甚至連表情也難以維持。
    如果自己的愛人、友人和上級,連帶著與愛人一起碰麵的、替他們籌劃訂婚宴的長輩,都蒙騙自己……
    羨魚可能不會像鏡流這樣……好聲好氣地和始作俑者講話。
    他深知,以自己的狀態,極有可能作出錯誤的判斷,隻得艱難地思考著、斟酌著措辭。
    羨魚試著換位思考。
    如果他是鏡流……除了身份問題,肯定還想問清楚事情緣由。
    “倏忽陰險狡詐,意圖奪取建木。”
    “至於應星……是持明族內部的事,交由丹楓處理。”
    羨魚抬手,輕拍鏡流的手背,以此來安撫對方的情緒。
    “安心,他們不會有事的。”
    鏡流垂下眼,看著兩人交疊的手。
    當她發現自己身邊人,合夥蒙騙她時,她是憤怒的。
    謊言和背叛又有什麽區別呢?
    鏡流原本想著,等兩人說開後,再慎重考慮彼此的關係。
    於是,她把贈予協議還給元帥。
    如果鏡流是在羅浮,那她大可以向白珩傾訴心中的苦悶,酒過三巡後,再提著劍與丹楓對練。
    等練個一年半載,說不定就能消氣了。
    隻可惜,她沒有時間憤怒。
    執行公務期間,應當堅持原則,以仙舟利益為重,而不是隻考慮個人感受。
    抵達羅浮後,鏡流一刻不停地、來到鱗淵境。
    她沒有想到,就算是到了現在……羨魚也仍在考慮自己的情緒。
    鏡流是雲騎,是劍首。
    她用劍下亡魂,締造出雲騎軍的不敗傳奇。
    比起被旁人保護……她更習慣充當保護者的角色。
    隻是,安撫她情緒的人是她的愛人,是羨魚。
    哪怕對方向她撒了謊、蒙騙了她,她那顆原本刀槍不入、無堅不摧的心,在和愛人對上視線後,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
    鏡流想,這很正常。
    誰會不喜歡羨魚呢?
    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會為此感到動容。
    罷了,在外麵總要給愛人留點麵子。
    有什麽矛盾,回家再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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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流對羨魚說不出一句重話,隻得反反複複地、逐字逐句地分析著。
    她十分敏銳地察覺到了問題。
    羨魚說他們不會出事。
    但沒說自己不會出事。
    鏡流抬眼,眼神專注又隱隱透著偏執,輕聲問:“那你呢?”
    羨魚愣住了。
    接著,回應鏡流的,是與往日毫無區別的溫和笑容。
    “有「帝弓司命」坐鎮羅浮,能出什麽事呢?”
    鏡流挽著他的胳膊,毫不留情地指明問題:“你沒有說你自己。”
    羨魚:“……”
    能不能別摳字眼啊?
    他習慣玩一些文字遊戲。
    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也有吃癟的這一天。
    羨魚控製好自己的表情,歪了歪頭,主動岔開話題:
    “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鏡流定定地看著他,自顧自地說:
    “接下來,我說,你聽。”
    “我之前問你過得如何,你說你吃喝不愁,過得不錯,唯一吃過的苦,隻有咖啡。”
    鏡流的話說了一半,突然停住。
    她發覺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像是在和愛人說話,更像是在訓斥自己的下屬。
    她很努力地控製自己的情緒,可話一說出口,就變味了。
    鏡流深吸一口氣,嚐試著用壓低音量的方式,控製語氣。
    “可是禪真她們說,不吃不喝不睡覺——”
    羨魚張了張嘴,沒等他開口辯解,鏡流又補上一句:
    “你覺得你是長生種,所以餓不死,累不死,是嗎?”
    羨魚隻覺得有口難辯。
    玩家會在意血條嗎?會在滿血的狀態下吃東西嗎?會在做日常任務時,在意遊戲內是白天黑夜嗎?
    鏡流眼眶酸澀,她快速眨了幾下眼,把眼淚憋了回去。
    “還有,我問你會很累嗎?你說會,這倒是沒有騙我。”
    “線上工作時間共有2190萬個係統時……那麽,線下呢?”
    鏡流不知道該作何表情,隻好仿照著羨魚的模樣,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你從未對我撒過謊,可你的實話,不等同於實情。”
    鏡流搖頭歎道:
    “我不知道該不該信你。”
    羨魚緩緩從鏡流懷中抽出自己的胳膊。
    “抱歉,我欺騙了你。”
    “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紹吧。”
    “我曾有過很多身份。”
    羨魚俯視著自己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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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千年前,我是曜青的將軍。”
    “之後,是仙舟的元帥。”
    “在星海理事會成立時,我是星海監管人。”
    “除了這些身份——”
    鏡流呼吸一滯。
    這是羨魚第一次,向鏡流展露出慣用的、獨屬於上位者的表情。
    表情柔和,眼神慈愛。
    不,準確來說,是溺愛。
    不像是在看自己的愛人,更像是在看小貓小狗玩鬧。
    羨魚輕笑。
    “我還有很多有趣的外號。”
    “例如,沒有人性的瘋子,弑殺成性的暴君……之類的外號。”
    羨魚心中有無數種美化自己行為的說辭。
    隻是看著那雙近在咫尺、目光灼灼的紅瞳,他不想再用所謂的文字遊戲,欺騙對方了。
    鏡流是他的愛人。
    是他最純粹的、由自己決定的一段親密關係。
    既然這段關係由鏡流開始,那麽,就由自己來結束吧。
    他語氣溫和地說:
    “如你所想,是我帶領仙舟人追尋「壽瘟禍祖」。”
    “是我在寰宇掀起戰爭。”
    “還有什麽問題要問嗎?”
    羨魚別過頭,避開鏡流的視線:
    “看來沒有。”
    他自顧自地朝前走。
    “好了,執行公務期間,嚴禁公職人員處理私事——”
    沒走幾步,羨魚停下了腳步。
    他緩緩低頭,看著用力環抱住自己的那雙手臂,十分體貼地提醒對方:“鏡流,你該歸隊了。”
    “騰驍將軍給我批了半天假。”
    鏡流從背後緊緊擁抱著自己的愛人。
    她不再控製情緒,任由眼淚掉落。
    明明是我在落淚,可為什麽……
    你看起來比我更痛苦呢?
    “我隻是……”
    我隻是覺得,你需要一個擁抱。
    臨近開口時,鏡流換了副說辭,用帶著些許笑意的語調,說:
    “我隻是……需要一個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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