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永宣青花梅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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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世貴見到來人,頓時像耗子見了貓一般蔫了,嘴巴張的老大想說幾句場麵話,但是被來人淩厲的眼神一掃,僅有的那點“英雄氣概”瞬間全無。
他點頭哈腰的道“哎吆,我說誰喊我乳名呢,原來是世川哥你啊?怪不得這聲音聽起來如此親切,世川哥咱倆可有些日子沒見了。”
“成天特娘的招搖撞騙,要不是打小就是鄰居,我潘世川非得大嘴巴抽你,你現在亂認祖宗的德行,真給範叔丟人!”
“嘿嘿,就是混口飯吃,也不算亂認,都是姓範嗎……”範世貴一臉諂媚,堆滿了奉承的笑。
潘世川一臉厭惡的擺了擺手“錢留下,人滾蛋!”
“給錢,絕對給錢!”
範世貴飛快的在錢包中掏出五百塊錢壓在碎成兩半的硯台下,然後臉上帶笑的解釋“沈兄弟,這幅《深山古寺圖》是哥哥我花六萬塊買的,今天這個事是老哥我的不對,這樣,我就把它當作禮物送給兄弟你了,咱們啊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沈愈頓時有些懵圈“什麽玩意?”
範世貴一拍大腿“看我這嘴,是英雄惜英雄,不吵不相識,下次有機會咱哥倆去醉仙樓搓一頓,哥哥我請!”
說完,範世貴轉過頭瞅了潘世川一眼,見他沒有深究的意思終於算是鬆了口氣。
“趕緊走,不走把欠我的五十萬趕緊還我。”潘世川再次瞪起了眼睛。
範世貴如小雞啄米般點頭,“滾,我馬上滾,我麻利的滾。”
擠開人群,範世貴撒腿就跑,生怕潘世川對他討債。
“誤會,都是誤會,好了,大夥都散了吧。”潘世川對著人群拱了拱手,舊貨市場上的人大部分都認識他,這位可不敢得罪,頓時該幹啥幹啥去了。
而看熱鬧不怕事大的遊客看沒熱鬧看了也跟著散去。
“謝謝潘老板為我解圍,沈愈感激不盡!”沈愈麵色一肅對著潘世川抱了抱拳,此人他認識,是舊貨市場鼎鼎大名的字畫店《淘古齋》的店東。
《淘古齋》雖然還比不上《博古堂》這種幾十年的老店,但店齡也有十五六年了,在舊貨市場中大有名氣,其清代字畫每月至少出售三張,引得很多喜歡字畫的商界名流登門購買,也算賺的盆滿缽滿。
潘世川聽到沈愈的稱呼卻是突然拉下了臉來“什麽潘老板?叫哥!當年若不是沈老爺子救我潘家,那件永樂青花瓶要真收了,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呢!
“這份恩情,我潘世川一輩子都不會忘,也不敢忘!”
沈愈知道他說的是十年前的事,這事說起來跟《寶玉軒》褚叔碰到的事差不多,都是在打眼的邊緣被自己的祖父救了。
那時潘世川還沒有現在這麽大的家業,隻是子承父業在古玩街上開了一間小字畫鋪子,主要賣一些清代的佚名畫與仿古畫。
當時也是夏天,有人來店裏賣他一件家傳老瓷瓶,一件明永樂年間的青花梅瓶。
寶瓶束口短頸,豐肩寬足,素底無釉也無款識。
通體繪折枝花果,石榴、枇杷、荔枝等水果。
潘世川當時心裏就咯噔一下,不過他也是打小就在古玩行裏混,心中縱然喜的翻江倒海,臉上也絲毫不露半分喜色,沉著臉又細細觀察。
那梅瓶胎質潔白,做工大氣,釉光柔和毫不刺眼,火光完全是靠時間自然的褪去。
青花繪工更是爐火純青,瑞果飽滿,花葉柔美,布局疏密相宜,可稱大師技藝。
潘世川越看越喜,越看越愛,這種一等一的明代宮廷禦器竟然被自己碰到了,簡直就是祖墳冒青煙。
他自己當時就鑒定為古瓷珍品,百分百是一件大開門的永宣青花梅瓶,賣家開口要一百二十萬,經過一番討價還價,砍了一半定為六十萬元。
怕錯失寶貝,潘世川把店裏的全部現金十萬塊交了定金,剩下的五十萬需要三天時間籌集,然後由相熟的三位古玩店的老板作保,與賣瓶人約好三天後交錢,若是不買或者其他原因交不了餘款,則定金不退。
兩千年初的六十萬著實是一筆巨款,但就這價錢潘世川都樂瘋了,永宣梅瓶在古玩行裏有句話曆代遍仿無新意,官窯一件價過天。
依照此梅瓶的品相,轉轉手賣給省內的巨賈富豪,簡簡單單就是雙倍的利潤。
就是賣給比自家還牛的古董商,賺一倍也是輕而易舉,所以潘世川根本沒心思繼續營業,關了店門去找自家老爺子。
潘家老爺子一看兒子抱了一個永宣青花梅瓶回來大吃一驚,一聽是花六十萬買回來的,心髒病更是差點犯了。
也顧不得問事情經過,潘老爺子戴上老花鏡就看起了瓶子。
潘老爺子少年時就在古玩行裏做打雜的學徒,可說是跟古玩打了一輩子交道,憑借他的經驗也看不出瓶子有什麽不對之處,完全符合永宣青花瓷的所有特點。
潘老爺子當機立斷,籌錢!
爺倆泡了一壺大紅袍,坐下好好合計了一下,潘世川去籌錢,潘老爺子在家守著寶貝。
六十萬放到哪都是筆巨款,潘家家底雖然很厚,也是各種古玩以及不動產加起來說的,一時間籌集這麽多現金也是需要去親戚朋友家裏去借。
這三天裏潘老爺子隻有一個人在家,玩了一輩子古玩的老人跟初學者不同,守著寶貝梅瓶是越看越心驚,總覺的有問題,因為東西太真了,也太新了。
這倒不是說是釉麵的火光問題,而是這梅瓶通體沒有一絲劃痕,永宣青花六百年來這瓶子不知道在多少藏家手中流轉,塵汙油漬沒有還好說,畢竟這種寶貝不會隨意丟在外邊吃灰。
但磕磕碰碰是不可避免的,崩口,缺邊,炸紋,傷釉,失彩這些都是很正常的,可潘老爺子用放大鏡看了瓶子幾十遍,隻找出六處細微的劃痕,想想也覺得不可思議。
越找不出不對的地方,潘老爺子越覺得不對勁,在交餘款的前一晚,潘家爺倆拿著瓶子來請回祖宅居住的沈重樓掌眼。
論輩分,潘老爺子得喊沈重樓為伯父,關係並不算遠,潘老爺子的姑母是沈重樓叔伯兄弟沈重閣的妻子。
沈重樓是獨子,對親叔叔家的這個小兄弟一向很關照,這種關係求上門來,哪有不幫的道理?
當時沈愈已經十四歲就在自己祖父身邊,所以事情經過知道的非常清楚。
沈重樓當時真正的年齡已經年過九旬,第一眼也是感覺瓶子有些太新了。
不過馬上排除了新器做舊,這梅瓶的釉麵是實打實的,曆經數百年滄桑歲月形成的古樸蒼老感,與做舊的新瓷有雲泥之別。
接著沈重樓又感覺是清雍乾時的仿品,因為永宣真品青花梅瓶傳世太過於稀少,真品多是在國內外的各大博物館與知名私人收藏家手中。
把真品永宣青花瓷拿到一個小小古玩店中去賣的,基本上沒聽說過。
但他馬上又否定了自己這個觀點,這瓶子確實是永宣時期的。
永宣官窯青花使用的鈷料是一種名為“蘇麻離青”的進口料,含鐵量較高,瓷器燒製後呈色濃豔的同時往往會出現“鐵鏽斑”。
元青花、永宣青花最重要的鑒定依據就是蘇麻離青料的鑒定!
雍乾時雖然曾仿造此瓶,隻是造型、釉色較接近原物,瓶身青花的鐵結晶斑點卻是怎麽也仿不出來。
所以雍乾仿瓶上的鐵鏽由於過於均勻細潔,摸起來比永宣年的差了許多,這是因為蘇麻離青在明成化年差不多就用完了,後世再無蘇麻離青。
除了親戚關係外,潘老爺子的父親曾經幫過沈重樓一次大忙,這事沈重樓不能不管,淨手後抱著梅瓶去了臥室,關燈後靜靜的把玩瓶身,終於在瓶身中間位置一個荔枝處發現了不對。
整個梅瓶的釉麵到了這裏有細微的粗糙感,這種感覺不同於瓶身的鐵鏽,沈重樓用高倍數的放大鏡一看什麽都明白了,這瓶子是打破之後又補的。
上釉重燒現在技術達不到,這造假的也是一個能人,用彩筆繪了一個跟原來一模一樣的,完全就是以假亂真,最後又上了一層光滑無比類似水漆般的東西,沈重樓都不知道那是什麽材質,反正跟原本的釉麵毫無分別。
瓷器崩口,失彩之類的還能接受,屬於瑕不掩瑜,但這瓶身上破了一個大洞,可就是屬於殘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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