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267船越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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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鶴湯屋。
    楊登歡和曹有光站在門口,抬頭看著牌匾。
    和中式牌匾的黑底金字不同,湯屋的牌匾居然是白底黑字,頗讓楊登歡看不起。
    “這裏洗澡的大多都是日本人,所以都是按照日式風格來修建的。”曹有光在一旁低聲說道。
    “鶴湯……我怎麽看這招牌有點焚琴煮鶴的味道,這尼瑪哪頭傻鶴讓這孫子給煮了。”楊登歡低聲開著玩笑說道。
    “知道什麽,日本凡是洗澡的地方,都叫湯屋。不是你喝的湯。”曹有光笑道。
    “你才喝洗澡水呢!”楊登歡說完,進了鶴湯屋。
    進門卻沒有人招呼,看到一左一右兩張半開門簾,上麵繡著長腿鶴,十分逼真。
    周彥武和河下世良跟著楊登歡兩個人進了鶴湯屋,曹有光回頭望向河下世良。
    “左邊。”河下世良說道。
    “不是一進門就應該有人‘歡迎光臨’嗎。”楊登歡伸手一邊嘟囔,一邊伸手掀開布簾。
    “阿裏阿多。”一個侍者鞠躬說道。
    河下世良衝著侍者嘰裏咕嚕說了幾句日語,侍者帶著幾個人,進了裏間。
    換好了衣服,係了一條毛巾,擋住關鍵,楊登歡幾個人掀簾子進了洗澡間。
    洗澡間熱氣蒸騰,大池中人不多,船越文山果然在最裏麵的大池裏舒坦地泡著,仰麵朝天,閉目養神,周邊沒有一個人。
    楊登歡伸手試了一下水溫,手燙地朝回一縮,這哪裏是洗澡,分明是在褪毛。
    “船越叔叔喜歡熱水,水越熱他越舒服。”河下世良小聲說道。
    盡管說話聲音很小,船越文山也聽到了,睜開眼睛先是看到河下世良,臉上露出驚喜之色,隨後看到了曹有光幾個人,臉上頓時變了顏色,不禁朝著左右看了一眼,見隻有曹有光他們三個人,臉上露出一副不屑神情。
    船越文山刷的一下從大池中站了起來,露出身上虯結的肌肉,走向池邊。
    “船越叔叔。”河下世良低聲叫了一句,船越並沒有理他,而是從大池中出來,出了洗澡間。
    河下世良在後麵跟著,幾個人出了洗澡間,進了船越文山的包間。
    進了包間,船越文山讓過河下世良,猛然揮手直劈後麵跟隨的周彥武。
    周彥武左掌一橫,封住門戶,右拳勾出,直擊船越文山小腹,同時右腳跺向他的小腿迎麵骨。
    船越文山沒有想到周彥武反應這麽快,身子側過,讓過一拳,抬腿擋開周彥武
    “要知道進門就開打,就把阿七喊來了。”楊登歡在曹有光躲在背後說道。
    讓阿七來這種地方……曹有光一陣無語。
    “船越叔叔,自己人。”河下世良連忙擋在周彥武和船越文山的中間說道。
    “自己人?原來你不是被脅迫的……”船越文山眼睛一瞪,無限失望地說道:“河下世良,你出賣了黑龍會!你對得起你父親嗎!”
    “我沒有對不起父親,更沒有出賣黑龍會!我所針對的是田中健一!”河下世良說道。
    “那有什麽區別!”船越文山生氣地說道。
    “當然有!田中家族不能代表黑龍會!”河下世良聲音很低,但是神態卻十分凜然。
    船越文山緩緩坐下,有些哀怨地說道:“是啊,田中健一是有些過份,但是你也不能……”
    “替代掉田中健一,對於黑龍會來說,也是一件好事!這些年來,田中家族在會中都做了些什麽?他們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出賣犧牲其他家族的利益,不顧普通幫眾的生死,任人唯親戕害忠良,您這個黑龍會元老級的人物,也不是讓發配到這裏,當一個有名無實的總教頭嗎!”
    河下世良侃侃而談,船越文山無話可答,木訥了一會兒,才又說道:“我老了,我不想在卷入你們兩個家族的爭鬥之中了。再說……”
    船越文山說到這裏,臉紅地停了下來,神色頗為扭捏。
    “什麽?船越叔叔,你究竟在猶豫什麽?你不經常也說田中健一狼子野心嗎?”河下世良問道。
    “今天上午,田中健一找了我,說是……”船越文山欲言又止。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河下世良追問著說道。
    “田中健一答應把花間晴子送給我。”船越文山紅著臉說道。
    “花間晴子?”河下世良一怔,不相信地問道:“田中健一身邊的那個歌伎?”
    船越文山點了點頭,又說道:“還答應我每月給我加兩百日元的補助費用。”
    河下世良臉色微變,繼而哈哈哈的放肆大笑。
    “世良,你這是幹什麽!你看不起船越叔叔嗎?”船越文山紅著臉惱羞成怒地說道。
    “看得起!當然看得起!”河下世良揶揄著說道:“不過,船越叔叔,你可知道歌伎和主人是什麽關係?恐怕恐怕……哈哈哈……”
    河下世良又是一陣狂笑,船越文山更是惱怒,上前一步,低聲吼道:“河下世良,你太放肆了!就是你的父親,也不敢這麽和我說話!”
    “原來船越叔叔還記得我父親,真是太難得了!我還以為我父親不如花間晴子呢。”河下世良語氣冰冷,充滿了揶揄。
    兩個人嘰哩哇啦,全部都是用日語說話,聽得楊登歡和曹有光滿頭霧水,不知所雲。
    三個人中,周彥武曾經在特務處熱河站工作過一段時間,主要就是針對日本人,所以對日語還懂得一些,河下世良和船越文山的爭論,也明白了一些。
    “他倆在說什麽?怎麽聽上去像是吵了起來?”曹有光問周彥武。
    周彥武簡單地將兩個人的談話翻譯了過來。
    曹有光聽了就是一愣,沒有想到田中健一想到了前麵,提前收買了船越文山,而且用得還是男人最難躲過去的美人計!
    “世良,我和你父親是是故交,他在臨終之際也囑咐我照顧你們一家。田中健一讓我設計誘你出來,我已經答應了他。”船越文山說完長歎了一聲。
    “好啊!不用你誘,我就在這裏,你抓了我回去見田中健一,說不定他還能再賞給你一個歌伎,每個月再給你加上二百塊錢也說不準呢!”河下世良譏諷地說道。
    船越文山又是一陣臉紅,又歎了一口氣,身子也佝僂了下去,再沒有剛才的威勢,緩緩說道:“世良,聽船越叔叔的話,離開上海,回到國內吧!吉星號輪船大副真邊久年是我的好朋友,你跟著他的船離開上海吧。”
    船越文山說到這裏,眼睛盯著河下世良說道:“船越叔叔能夠幫你的也就這麽多了,不要和他們這些人廝混了!”
    河下世良眼睛瞪著船越文山,定定地說不出話來。
    “河下世良所做的無非是為了複仇而已!他其實並不適合領導黑龍會。所以如果真的搬倒了田中健一,我們扶你做黑龍會首領。”楊登歡笑嘻嘻地說完,轉頭對周彥武說道:“翻譯給他聽!”
    周彥武結結巴巴,將楊登歡話的意思翻譯了過去。
    船越文山聽了楊登歡這話,頓時愣住了,用生硬的中文說道:“你們是什麽人?”
    “巡捕房。”楊登歡正色說道,用手一指曹有光說道:“這位是公共租界中央捕房總督察長。”
    這一次不用周彥武翻譯,河下世良已經嘰哩哇啦地翻譯了過去。
    “總督察長……”船越文山自然知道這個職務,不相信地說道。
    “近一段時間,黑龍會在租界中鬧騰的實在是太凶了,已經嚴重幹擾了租界的安全穩定,究其原因,大多都是田中健一急於擴張所造成的!為了維護租界的和平安全,所以我們決定找一個比較安全可靠,野心沒有那麽大的人替換田中健一。”楊登歡一本正經地說道。
    聽完了河下世良的翻譯,再聯想一下近一時期黑龍會的所作所為,船越文山已經相信了八成,但是仍然說道:“但是日捕股……”
    “不要給我提什麽日捕股!這裏是公共租界,英美公共租界,不是什麽日租界!日捕股可以有,那是為了租界的穩定,同樣為了租界的穩定,日捕股也可以沒有!”楊登歡義正辭嚴地說道。
    “但是如果替換了田中健一,總部會知道的。”船越文山說道。
    “意外!人生總是有無數個意外發生!田中健一不就喜歡製造意外嗎?總有一天意外也會降臨在他身上。”楊登歡笑著說道,仿佛胸有成竹,一切都在掌控。
    “那好像也沒有什麽用,畢竟上海黑龍會,隻是黑龍會的一個分支而已。田中健一出了意外,總部還會派其他人過來。”船越文山有些沮喪地搖了搖頭。
    “天高皇帝遠!到時候,你已經掌握了黑龍會的大權,想跟著總部幹就跟著他們,不想跟著他們,就自己單幹!幹脆另起爐灶,名字就叫做船越組!到時候背靠租界,你又有一眾弟子,隻要不似田中健一那樣,老是搗亂,我們巡捕房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在上海灘呼風喚雨有什麽不好!”楊登歡說道。
    船越文山,似乎已經被楊登歡說動了,臉上現出興奮的潮紅。
    “到時候,要什麽女人沒有?還要撿別人的剩下的!你有沒有問過她,今天早上她刷牙了嗎!”楊登歡輕笑了一下說道。
    河下世良一字不漏地翻譯了過去,甚至連楊登歡嘲笑的語氣神情都學得一模一樣。
    “八嘎!”船越文山想起曾經看到投影在格子門上的各種姿勢,怒火中燒,一下子站了起來,狠狠地罵道。
    “他罵你混蛋。”河下世良回頭說道。
    “尼瑪這句老子聽得懂!”楊登歡瞥了河下世良一眼說道。
    曹有光走前一步,看著船越文山,船越文山毫不示弱,也瞪著曹有光。
    “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我看你也是一條好漢,幹嘛非要吃人家的剩飯?改變你命運的機會就在你麵前,但是隻有一次,錯過了,可就沒機會了!”曹有光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說道。
    “我……”
    河下世良見船越文山還猶豫,冷冷地說道:“船越叔叔,把花間晴子送給你,一定是犬養下作出的主意,目的自然是為了穩住你!等到他們找到能夠替代你的人,船越家族就是下一個河下家族。到時候不僅是你,恐怕就連晴子也要再回到田中健一身邊。”
    “不要再說了!”船越文山痛苦地抓住頭發,低聲嘶吼。
    “花間家族之前在咱們黑龍會也是望族,現在呢?船越叔叔,醒醒吧!”河下世良語氣急促,聲音不由得放大。
    船越文山頹然坐下,語氣低沉地說道:“沒有用的!沒有用的!田中健一實力太強大了!我們鬥不過他!”
    “憑你們,當然鬥不過,但是加上我們就不一樣了!匹夫一怒,流血五步,我們一怒,全城搜捕!你背後是整個巡捕房,是整個英美帝國!”楊登歡浪聲說道。
    曹有光聽了楊登歡這話,也不禁一陣咋舌,心中想到這小子可真能煽風點火。
    果然,船越文山臉上露出希望的神色,癡癡地看著楊登歡,轉而又低下頭去,低聲說道:“想想,讓我再想想。”
    良久,船越文山不言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楊登歡歎了一口氣,轉臉望向曹有光說道:“咱們走吧,無論我們即便再敲鑼打鼓,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走吧。”曹有光也無奈地點了點頭,轉身準備離開。
    河下世良大急,雙手摁住船越文山肩膀,惶急地說道:“船越叔叔,他們要是走了,就再也沒有人來幫我們了!你還猶豫什麽?曾經叱吒風雲的黑龍會第一高手哪去了!你就這麽等著田中健一騰出手來收拾我們?”
    船越文山臉色青紅不定,終於現出堅毅的色彩,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大聲叫道:“等等!”
    河下世良大喜回頭,高聲叫道:“曹君,楊君,船越叔叔答應了!”
    曹有光和楊登歡相視一笑,曹有光回過頭來,望著船越文山。
    “我……”船越文山緩緩說道:“願意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