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自由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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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左派右派,不是來香港之後才區分的,來香港之前就有。
    當年內地的一大批電影人南下,其中有一個人叫張善坤。
    1943年,汪偽政府搞了一家”中華電影聯合股份公司“,張善坤任副總經理和製片部主任,當時國黨是正統,汪偽隻是汪偽嘛,所以他被視作漢奸。
    後來跑到了香港。
    來香港後,跟幾個電影人組建了一個“港九電影戲劇事業自由總會”。
    自由總會的上級機構,是“台灣新聞局”,總攬國黨在香港的一切文藝戰線事務,即右派。
    時至今日,但凡想在台灣發行的港片,必須遵守四項原則
    1,禁止一切與左派來往,這個不用多說了。
    2,電影想進台灣,先要被自由總會審查,總會說通過,那才能通過。
    3,導演和演員必須在自由總會登記,成為會員,每年繳納會費。
    4,總會組織的一些勞軍、文藝匯演活動,必須無條件參加。
    台灣2000萬人,是港片的最大市場,可想而知,自由總會的權力和地位有多大。
    前文講過,香港99%的電影人沒有立場,隻有市場。
    比如程龍、洪金保、劉德樺都去金門勞過軍,劉德樺還在國父紀念堂門前表演過儀仗操練,耍的可漂亮了。
    還有梁超偉、曾智偉、狄龍,都拍過台灣的軍教片。
    1988年,有一部片《八星報喜》在台灣發行,該片一眾主創杜其峰、周閏發、鄭玉玲、黃百銘、張雪友、鍾楚紅等等,齊聚陵寢吊唁。
    鄭玉玲當時直接笑場。
    因為這件事本身就很滑稽,他們對建豐同誌能有什麽感情?都是為了市場。
    港片當年如此裝孫子,所以後來麵對大陸市場,又當又立,嗶嗶賴賴,一邊撈錢一邊陰陽怪氣,還是那倆字,找抽!
    …………
    自由總會。
    童嶽娟是張善坤的遺孀,1973年當選了總會會長,同時還是“台灣僑務委員會委員”,一直幹到了1993年,然後移民去加拿大了。
    她以前是上海當紅的女明星,與阮玲玉等人並稱影壇四姊妹。
    今年已經67歲了,她依然喜歡穿旗袍,燙染過的卷發烏黑亮麗,妝容精致,脖子上戴著一條看不出價值的翡翠項鏈,左手端著一杯咖啡,右手邊放著一份《文匯報》。
    “會長,此事該如何處理?”
    “你的看法呢?”
    江豐琪思索了片刻,道“新藝城一向與我們交好,斷不會突然做出有失體統之事,我覺得先查明真相為好。”
    他是台灣中影的人,沒錯,台灣也有個中影,剛調來自由總會不久,是童嶽娟的助理。
    童嶽娟覺得這個年輕人不錯,有能力有眼光,但就是太年輕了,做事比較死板,需要教導,慢悠悠道“對黨國的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
    新藝城能在台灣發行電影,都是我們在托底,他們受了恩惠,私下卻與左派勾三搭四,還見了麵,這照片總不會是假的吧?
    如果輕飄飄放過去,以後誰還會聽我們的話!”
    “那您的意思是?”
    “你親自去一趟,當麵訓誡,嚴厲懲處,叫他們寫下保證書,絕不再犯!”
    “怎樣懲處?”
    “去吧,他們知道該怎麽做。”
    江豐琪有點懵逼的出去了,反正聽從命令就是了。
    總會得全港電影人供奉,衣食用度無不奢華,小汽車更不在話下,他乘車趕到了新藝城公司。
    麥稼等人正在研究這個事呢,忽聽來報“老板,自由總會的人來了!”
    “這種事他們比誰都快!”
    “就按剛才商量的做!”
    麥稼憤憤了一句,與石天、黃百銘對視一眼,黃百銘先溜出去了,他和石天起身相迎。
    “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麥老板,石老板……黃老板呢?”
    “他有事情,剛巧不在,您坐您坐!”
    “算了,不坐了!”
    江豐琪擺擺手,站著沒動,直接道“你們現在好大的膽子,是不是覺得公司有發展了,就敢違背原則,動搖立場,不把我們和‘蔣總統’放在眼裏?”
    “我們哪敢啊,我們也是受了蒙騙,中了他們的計啊!”
    麥稼連忙解釋。
    “無需講這些,事情伱們做了,見了麵,還被拍了照片。
    就算你們中了計,也隻能證明你們沒腦子,思想上有漏洞!不然為什麽會同意見麵?肯定抱著投機取巧的心理!新藝城成立以來,總會對你們多有關照,幾部電影皆發往台灣,成績斐然,你們也得以壯大。
    此乃總會之恩情,黨國之恩情,若敢三心二意,後果你們是知道的!”
    “是是是!”
    “我們承認錯誤,我們忠心可鑒,我們絕不再犯!”
    麥稼和石天低眉順眼,躬身垂手,哪有半點影壇大佬的風采。
    “總會對此事十分憤慨,勒令新藝城集體保證,書寫成文,以表悔過之心……”
    寫保證書嘛!
    這年頭99%的香港影人都寫過,麥稼連聲答應,正此時,黃百鳴趕回來了,手裏提著一個精巧的小皮箱。
    麥稼接過來,親手奉上,賠笑道“江先生,我們犯了錯誤,深感不該,這是我們對總會的一份心意,以表赤誠!”
    江豐琪以前沒接觸過這個,隨便打開瞧了一眼,又趕緊扣上。
    他想嚴詞拒絕,但不知為何,腦中還有另一個聲音在蠱惑自己,收下吧收下吧,大家都是這樣的!
    “……”
    他糾結了兩秒鍾,把箱子順在手裏,道“記得寫保證書,看在你們一片誠意的份上,我向會長替你們美言幾句。”
    “一定一定!”
    送走了江豐琪,仨人齊齊呸了一口,什麽玩意兒啊!
    麥稼問“你取了多少?”
    黃百鳴比了個手勢。
    “怎麽比往常多了十萬?”石天道。
    “我怕出事嘛!多給點獻金,總沒錯的。”
    “你這次多給了,等到雙十節,我們又得給多少?公司才賺多少錢?”
    “那你說怎麽辦,我也是為了大家好!”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
    石天製止住二人,那倆人其實也沒心思吵架,隻是鬱悶至極,這叫什麽破事啊?平白送出去一份錢,而且還不止。
    一年到頭盡特娘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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