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談判,撕破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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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聽葉青說要去革委會,葉家幾人根本不以為意。
但等葉父接過那張查驗證明,看清楚上麵的診斷和蓋的人民醫院大紅章後,整個人直接僵立當場。
葉母和幾個兄弟姐妹見葉父表情不對,也都跟著伸長腦袋湊了過去,想要看看葉青到底在玩什麽花樣。
結果看完後,一屋子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不過葉父葉母是不敢置信,其他幾個兄弟姐妹就是各懷心思了。
好在葉青根本不在意這些人在想什麽。
她特意去醫院開這個醫學證明,就是為了給自己增加談判的籌碼。
本來她還打算在葉家再隱忍幾天的,奈何葉母不肯放過她,既然如此,那她也無需再忍,幹脆直接撕破臉皮,盡可能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
“這是人民醫院心內科的檢查報告,上麵的公章做不得假,如果不信,你們大可以自己去查。”
“這些年我自認為我已經做得夠多了,起得比雞早,吃得比貓少,吃穿用度都是撿家裏人不要的,如今還要被榨幹最後一點剩餘價值,送下鄉自生自滅。”
“付出這麽多,最後得來的卻是你們的指責,說我嬌生慣養吃不得苦,實在是太可笑了!”
“既然我的一片赤誠得不到你們的認可,那我也就沒必要再當你們口中所謂的乖乖女了。”
“東西已經給你們看了,咱們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要讓我代替大哥大姐下鄉可以,那就按我說的來!我要的東西,今明兩天你們就得給我準備好,否則說不準我一個不樂意,就去革委會那邊把我這個體檢報告遞交上去!”
“你們說,要是革委會認定我的身體健康狀況不符合下鄉插隊的條件,那咱們家,會把誰給頂上去呢?”
葉青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大姐葉紅。
葉紅心下一沉,臉上瞬間緊張又慌亂,她下意識地就探出手,把葉父手裏那張查驗證明給搶了過去,然後發瘋一般三兩下把那張紙給撕成了碎片。
“假的,都是假的!這玩意兒根本沒用!肯定是葉青這死丫頭找人偽造的!”
為了不下鄉,她連街道辦主任那個又矮又醜的跛腳兒子都下得去嘴,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絕對不能就這樣前功盡棄!
隻是讓葉紅沒想到的是,她這邊才撕完,那邊葉青又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一模一樣的:
“撕唄,除了我手裏這份,我在別的地兒還藏了好幾張,有本事你就把我所有的備份都給找出來呀。”
葉青笑嘻嘻地看著葉紅,眼中卻沒有一絲溫度。
她當然不可能在別的地方藏著備份,但確實早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所以在醫院那會兒,她以怕證明弄丟了不好補辦作為借口,偷偷給醫生塞了一點好處,讓其多給她填了一份診斷報告。
這會兒搞的就是心態,她這邊越是從容淡定,就越是能讓談判的另一方自亂陣腳。
果然,見葉青有恃無恐,葉紅對葉青的話深信不疑。
她心下暗恨,卻隻能目光陰翳憤怒地死死盯著葉青。
這一刻,她撕了葉青的心都有了!
葉青可半點都不怵,她隻問葉父葉母:
“你們怎麽說?”
葉家夫婦被這個變故給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們完全沒想到,這個被他們忽視多年的二女兒,竟然有先天性的心髒病,而且甚至已經病到了這樣嚴重的地步。
即便這個二女兒再怎麽不討喜,那也是葉家的一份子,現在說沒就有可能沒了,這讓葉家夫婦如何不震驚愧疚?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後,像是忽然找到了遺失多年的父愛母愛一般,看向二女兒的眼神裏開始流露出濃烈的愛意和悔意。
隻可惜,這份遲到的歉疚和愛意,於原身而言已經是為時已晚。
至於葉青,她根本不信,甚至還忍不住冷笑。
實在是這對失職的父母此刻那泛紅的眼眶,無異於鱷魚的眼淚,在葉青看來實在是虛偽得令人作嘔。
“別擱這兒假惺惺了,惡心誰呢?真要心疼孩子,你們早幹什麽去了?就你們這樣的,根本不配當葉青的父母!”
葉青根本不想配合這對父母演戲,說話就跟下刀子一樣尖銳直接。
葉父葉母還沒反應呢,那邊葉誌高先不樂意了,他立馬就板著臉開始訓斥說教:
“葉青你怎麽跟爸媽說話呢?還有沒有點教養了?”
葉青是真見不得這個大哥露出這幅高高在上的嘴臉,得了便宜你老老實實當鵪鶉就得了,非要跑出來刷存在感,這不是上趕著找罵嗎?
“教養?我哪兒能跟大哥你比,從小到大也沒人教我啊!”
“你從出生開始就是家裏最受寵的,吃穿用度都是獨一份,工作媽也一早就給你準備好了,你是爸媽的心尖尖,我是啥?我在這個家連保姆阿姨都不如。”
“所以你這個既得利益者,根本沒資格在我麵前指手畫腳說三道四!”
“你要真這麽硬氣,有本事你就把自己的工作讓出來,然後主動報名上山下鄉去,這樣我們剩下的這些兄弟姐妹誰也不用爭了,還得敬你是條漢子!”
“可問題是你敢嗎?”
葉誌高被葉青這話給噎住,臉色瞬間被氣得通紅。
可葉青這話確實把他給架住了。
他還真不敢下鄉插隊,這堰塘老街前兩年就有知青下鄉,結果等到回來探親的時候,這些人整個都快瘦成皮包骨了,說起鄉下的日子更是哭爹喊娘直說苦不堪言。
正是因為知道鄉下的日子不好過,所以葉誌高這會兒被葉青懟了後,屁都不敢再放一個,生怕葉青再揪著他不放。
見葉誌高這麽快就慫了,葉青不屑地嗤笑了一聲。
葉家夫婦這時候隱約已經意識到,二女兒跟他們離了心,但他們到底還是不死心,還想再打感情牌挽回一下。
“阿青啊,你誤會了,我跟你媽不是——”
話未說完呢,就被葉青不耐煩地打斷了:
“別以為掉幾滴貓尿就能讓我心軟,更別幻想我還能跟你們相親相愛一家人,我不是三歲小孩了沒那麽好糊弄!想要我下鄉就掏錢,行不行的你們趕緊給句準話!”
被葉青當場戳破了那點小心思,葉家夫婦醞釀好的悲傷表情瞬間掛不住,眼中不自覺閃過羞惱和厭惡。
這些年他們夫妻倆已經習慣了對葉青頤指氣使,現在他們倆也仍然沒能改變心態,總覺得隻要給這個二女兒態度溫和點說幾句軟話,這個二女兒就能重新被他們拿捏。
但他們不會料到,他們那個老實木訥的二女兒已經不在了。
此刻站在他們麵前的葉·鈕鈷祿·青,早已經換了一個芯子。
來自末世,早就見慣了人生百態並看透了人性的葉青,根本不吃他們這一套。
葉家那對雙胞胎早就傻眼了。
他倆是真沒想到,平日裏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二姐,如今竟然變得這麽嚇人,不光是牙尖嘴利,就是那眼神跟氣場,光是對視一眼都有些讓他們膽戰心驚。
隻有葉紅心急如焚。
她心裏最清楚,上山下鄉政策雖然是要求各家必須得最少出一個孩子,但在人選方麵也是有要求的。
除了年齡之外,對知青的身體健康狀況也有相關規定,像葉青這樣有先天疾病的,確實不符合政策要求。
如果葉青真把這份查驗證明交上去,那葉青的名字必然會被革委會抹除。
雖然革委會的做派向來說一不二,但是他們也絕不願意沾染上人命官司,如果下鄉知青病情嚴重到可能會死在火車上,他們肯定會提前就規避掉這個麻煩。
不然要是上頭追責下來,負責安排下鄉事宜的相關人員,很可能都得跟著吃掛落。
可一旦葉青不能下鄉,那他們家必然還會被革委會找上門,到那個時候,這個下鄉的人選,就隻能落在她的頭上了。
“爸,我聽家棟說,他爸跟你們繅絲廠的楊副廠長好像是同學……”
葉紅急切地把她掌握的最大一張底牌給亮了出來。
原本這件事她一直沒有說,是打算等將來結婚了,以此作為談判條件,從娘家謀取更大的好處的。
但現在被葉青逼到了絕境,為了自救,她不得不把這個殺手鐧拿出來了。
葉紅這話聽起來好像沒頭沒尾的,但在這個場合說出來,絕對不是無的放矢。
葉父是繅絲廠車間的技術員,早在十年前他就當上了技術組的組長,但自此後就再沒有了任何升職的跡象。
葉父心心念念的都是當上主任,進入廠裏的領導班子,這事兒差不多已經成為了他的執念,可不管是葉家還是葉母娘家都沒人能給他助力,葉父也沒這方麵的門路,隻能在車間技術組苦熬。
現在葉紅說這話,那簡直是搔到了他的癢處,讓他不重視都不行了。
因為葉紅嘴裏的胡家棟,正是她最近在談的對象,胡家棟的父親是堰塘老街的街道辦主任。
如果葉紅說的胡家棟的父親跟繅絲廠的楊副廠長是同學這話是真的,那隻要葉紅嫁到胡家,他就能借助親家的這條人脈,跟繅絲廠的副廠長攀上關係。
到那個時候,有楊副廠長為他背書,他想要升職當主任那還不是分分鍾拿捏?
葉父心下控製不住地激動狂喜,看向大女兒的眼神裏立馬就變得不一樣了。
這個大女兒精明又孝順,他果然沒白養!
葉父衝著葉紅寬慰地點點頭,再看向葉青時可就再沒了半分溫情。
顯然,他已經看出來了。
這個二女兒根本油鹽不進,已經鐵了心要跟他們決裂。
既然沒了修補和挽回的可能,那葉父可不打算再浪費感情,反正這個病秧子也活不了多久了,說不定下鄉連一個月都熬不住。
一個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女兒,死在哪兒他根本不在乎!
權衡好利弊後,葉父很快就做出決斷,他定定看著葉青:
“兩天時間太短,不可能把你要的那些東西湊齊,等你下鄉那天,我送你去火車站,會把你要的東西都給你!”
葉青心裏清楚。
葉父所謂的送她去火車站,可不是為了向她展示他那點微薄的父愛,而是怕她拿了東西又反悔,得親眼看著她上火車才放心。
她在心裏哂笑,麵上卻是淡定點了點頭。
她可不怕葉父說話不算數,答應給她的東西不給,她一點也不介意從火車站跑回來,把葉家這點破事撕得整個堰塘老街的人都知道!
反正她有醫院的診斷報告作為護身符,根本不怕革委會追究。
葉家要是不怕家醜外揚,大可以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