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2章 她懷的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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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快腳步跑出萬華殿,他本可以追上來的,但途中被紫陽師兄突然冒出來攔了一把。
我趁機拐進了旁邊的功德閣,爬上二樓,頹廢地在拐角木階上坐了下來。
樂顏姐姐聽見動靜好奇從花瓶內飛身而出,一襲白裙,輕盈地飄到我眼前。
發現是我,詫異驚問:“梔梔?你怎麽又來了?誰欺負你了,怎麽一臉不高興。”
我深歎一口氣,捧著臉蛋歪頭道:“沒人欺負我,我就是想來你這清靜清靜。”
“得了吧,你打剛來五陽觀就是這性格,被人欺負受委屈了,就喜歡一人找個偏僻地待著,尤其最愛來這功德閣。”
樂顏姐姐嘴上不留情地揭穿我,飄至我身畔坐下,抬手摸摸我腦袋溫柔詢問:
“這次又是哪個王八蛋讓你難受了?告訴姐,姐讓你青陽師兄去揍他!”
我歪過身子往她懷裏一靠,悶悶不樂地嘟囔:
“樂顏姐姐,你和青陽師兄在一起這麽多年,青陽師兄有做過什麽讓你傷心的事嗎?”
樂顏姐姐細想一下,點頭:
“他那個傻缺,當然幹過讓我不爽的事了!哎梔梔你不曉得,當年他幹過的最過分的一件事,讓我恨了他好幾年,差點就真和他有緣無分擦肩而過了。”
我昂頭盯著樂顏姐姐完美的下頜線,好奇追問:“展開講講唄。”
樂顏姐姐拍著我的肩膀,像哄小孩睡覺一般,耐心同我娓娓道來:
“你別看你青陽師兄現在人模人樣的,十年前,他可是個愛騎摩托飆車的黃毛少年!
他呢,從小就失去了父母,被執法堂的蘇聿明堂主挑中,帶去了青州執法堂總堂做弟子,十年前他師父總閉關,也沒功夫管他,他就活的特別浪蕩瀟灑。
我和他,是在高中認識的,那會子我們青州沈家有條花裏胡哨的家規,說是為了磨煉家中後代,要家裏的小輩在上學期間不能暴露真實身份,跟普通人一樣過苦日子。
我高中時期是借住在親戚家的破樓裏,我一個人住。和趙青陽在一起,源於一場英雄救美。
我在高中,其實並不討同學喜歡,趙青陽當年喜歡見義勇為,就為了我和那些小混混打了幾架。
然後,我就春心萌動,喜歡上了他。我們兩個在一起,是愉快的度過一段美好時光。
但好景不長,我家裏嫌趙青陽是個窮狗,不許我倆交往,我為對抗家裏,還割過腕。
那時我還小,心裏想的都是如何向爸媽表明我愛趙青陽的決心,誰知我那幾個哥哥暗中攪我的局,我從醫院九死一生撿回一條命,卻聽哥哥說,趙青陽拿走了我們家一筆分手費,主動放棄了我。
這個消息對我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我一時間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我不死心,我總覺得青陽不是那種人,我發瘋地四處試圖聯係青陽,卻驀然發現,我連青陽的家在哪,青陽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
更過分的是,趙青陽這家夥被我逼急了,還給我寫了封分手信,說自己愛上了別人,不要我了,我那個氣啊,從那以後我就暗暗發誓,這輩子再見到趙青陽,我一定把他碎屍萬段了!”
“除了生氣,還傷心難受麽?”
我悶聲問樂顏姐,樂顏姐點頭,即便時隔多年,如今再想起此事,還是眼中無限惆悵:
“當然傷心啦,我那樣掏心掏肺地對他,我寧肯不要命,也要與他在一起,我為了我們這段感情付出那麽多,結果他說放下就放下。
走的那樣沒有顧慮,後來還敢和我說他愛上了別的姑娘……那我呢,當初說好照顧心疼我一輩子,都不算數了嗎?”
“可你和青陽師兄,現在還是成功修成正果了,當年的事是個誤會嗎?”
樂顏姐姐重重點頭:
“多年後再見,我才終於知道趙青陽離開我的實情。原來,趙青陽一直都知道我們倆八字相克,如果非要在一起,我們倆必須死一個的事。
可他舍不得離開我啊,就一年拖一年,直到我為了他割腕自殺,那回我爸媽拿我的命威脅他,和他說,既然我死性不改,他也不肯服軟,不如就不治我了,就當做沒有我這個女兒,讓我血盡而亡死在家裏。
他哭著求我爸媽送失去意識的我去醫院,為了不錯過最佳搶救時間,這才肯暫時答應我爸媽和我分手。
但真正讓他決定放手的是,那天我失血過多在搶救室差點沒搶救過來,他師父告訴他,隻有他離開我老天爺才能給我一條生路,我的命數才不會受他影響,他這才肯老實跟著他師父走……
後來他躲著我,也僅是想,讓我能在遠離他的世界裏,多活幾年……”
樂顏姐姐揮揮袖子,一臉無奈:
“可現在你也瞧見了,天意就是天意,不能逆轉,我還是噶掉了。
不過我也沒想到……我死後青陽竟然會想不開,打定主意抱著我跳海殉情。
更沒想到我們倆命這麽好,會被你師父下令,讓紫陽道長親自撈我們回五陽觀。
那年我被仇家追殺,魂魄都被打殘了,來到五陽觀後是你師父拿了個瓶子來把我魂魄裝進去,讓我待在花瓶裏休養生息。
原本青陽是想保留我的肉體,等我魂魄休養好了,再把我放進去借屍還魂的,可你師父說,魂魄回了肉體便算是從前的沈樂顏死而複生,逆天續了命,我的八字還是會與青陽相克,我們倆想在一起,還是會有諸多困難。
我不想再離開青陽了,我想乖乖待在青陽身邊,陪青陽長久,那肉體對我來說既然是個束縛,我就不要了。
青陽他啊,並不想我永遠以孤魂野鬼的形態存於世間,他還是希望我能重生的,畢竟與人相比,鬼遊走陽世間終歸太多不方便,容易生出差池。
為了打消他腦子裏那堆疑慮恐懼,我清醒過來的第二個月,就一把火把我自己的肉體燒了,火化了!怎樣,你姐我帥不!”
我點頭如搗蒜:“帥帥帥,帥死了!樂顏姐姐,你這麽好,值得青陽師兄為你殉情……青陽師兄也很好,值得你斬斷自己所有退路,生生世世相依相伴!”
樂顏姐姐抬手搭在我肩膀上,頗有哲理地開導我:
“小情侶之間,談談戀愛,總會有摩擦誤會。就像我和青陽,一個誤會害我們倆好幾年沒能見麵,白白錯過大把好光陰。
從我的視角來看,他在我最脆弱的時候離開我,我對他愛的那樣深,他卻可以輕拿輕放,我哥給他一丁點分手費他就見錢眼開不要我了,後來更是為了擺脫我的糾纏,無縫銜接另一個女人,真乃絕世大渣男!
當年我恨他是真的,每次提起他都牙根癢癢。可事實呢,卻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負過我,他對我的愛,一點也不比我對他的少!
凡事都有兩麵,一麵是你能看見的表象,另一麵,藏於暗處,需要你自己去摸索,探究。
有的人,摸索出來的東西肮髒可怖,而有的人,摸出來的卻是一泓皎皎白月光。
肮髒可怖的汙穢也好,白月光也好,總得伸手去探探才知道結果。
有時候,親耳所聽,親眼所見,皆不能當真。你要去觀察他的一舉一動,盯著他的所作所為。
愛這件事,不是嘴上說說便得了,你要去直視他的眼睛,確定他眼底,是否有你的身影。
你要去聽他的心跳,喜歡一個人,他的心跳聲是藏不住秘密的。
你懷疑他心裏有別人,就親自去求證,直接問也好,暗裏探也好,總之,要把問題擺放在台麵上,悶在心裏一味逃避,你就永遠也不能第一時間得到答案。”
我聽得懵懂,“樂顏姐姐你怎麽知道我懷疑殷長燼……心裏有別人?”
樂顏姐姐大大咧咧道:
“青陽昨天就來找我八卦你和殷老板的事了!梔梔啊,這種事向來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戀愛過程中最忌諱沒長嘴以及嘴硬,你喜歡他,不丟人。
那個什麽北小姐的事,你應該主動去找他索要解釋。
生氣了你就和他發脾氣,心裏不舒服你就直接了當告訴他,你介意那個北小姐,得讓他清楚知道,你要告訴他你的底線在哪裏。
男人,尤其是像殷首富那種沒談過戀愛的男人,他就是死腦筋,你不和他發頓火,他可能會感慨你脾氣真好。
你生氣自己憋著,他也不懂該怎麽哄,結果就是你倆都難受。
小梔梔,姐姐傳授你一個真理,永遠別讓男人猜你的心思,你等到白發蒼蒼,他都未必能猜準你生氣的點到底在哪。”
我低頭別扭道:“可我……沒辦法直接和他說,我討厭他和別的女人藕斷絲連,明明聯係方式都刪了,還接她電話,接她電話也就算了,那女人還說要配合他演戲糊弄我!”
樂顏姐姐輕盈地飄起來淡定道:
“小梔梔啊,你要知道人與人的認知感官,是有偏差的。這話是北小姐說的,又不代表殷首富也是這麽想的。
從北小姐的角度來發言,這話沒毛病,她甚至會覺得殷首富對你不是真愛,因為隻有這樣她才能麻痹自己,告訴自己她還沒有輸,還有機會。
可從殷首富的角度聽這話,他可能會覺得對方自作多情是個腦殘。
而從你這個角度來看,自然而然就會默認殷首富與北小姐藕斷絲連狼狽為奸,一起欺騙你……
究其原因,還是你不夠自信,殷首富給你的安全感不足。
但這是正常現象,畢竟你們才剛結婚不久,還屬於互相了解磨合的階段,等年後,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你的第一反應就不是逃避,而是等著看好戲了!”
我托腮抑鬱:“嗯,就是因為剛在一起,所以,情不自禁就會想多。”
樂顏姐姐笑嘻嘻道:“不急不急,慢慢來。你想啊,他如果對你不走心,會在你被惡鬼攻擊的時候,推開你,替你擋傷害嗎?男人下意識的反應,足以證明他的真心。”
經樂顏姐姐這麽一安慰,我好像,沒剛才那樣壓抑難受了。
我鼓腮好奇抬頭看她:“樂顏姐姐,你好像很有經驗。”
樂顏姐姐雙手掐腰得意道:
“那當然,你姐我和趙青陽當年,也算是愛的轟轟烈烈可歌可頌!擱古代寫話本子裏都能萬世流芳了!
而且你姐我沒死前有個閨蜜,她和她老公剛談戀愛那會子,狀態與你和殷首富差不多。
她也缺安全感,和自己老公吵過鬧過,但她老公是個有耐心的好男人,每次惹到她,過不了多久就屁顛主動湊過去撒嬌求原諒了。
現在,她和她老公孩子都蠻大了,上個月她們兩口子還來看過我來著,就是她家孩子太皮了些,她閨女那個童養女婿手忒欠,趙青陽就稍走個神,他差點把我的花瓶偷走轉賣了。
差一丟丟,你和你姐我就要在鬼市相見了。”
我抖了抖嘴角,幹笑兩聲:“那你可真是、萬幸!”
樂顏姐姐蹲下來和我一起托腮發愁:“可不是麽,本來是我先想到和她家定娃娃親的……奈何趙青陽不頂用啊!這都幾年了,還沒懷上!”
我:“……姐你是不是忘記你是鬼了!”
樂顏姐姐不服氣地挺了挺身子:
“那又怎麽了,老娘現在有實體,能當個正常女人……我都和趙青陽在一起這麽久了,一直懷不上,肯定是他有問題!”
我幹笑兩聲:“啊對,就是青陽師兄不行,他腎虛!”
樂顏姐姐十分讚同地摟住我胳膊,
“英雄所見略同啊!你也瞧出來他腎不行了?我和你說,雖然他晚上挺賣力的,一次能折騰兩三個小時,但是他總折騰不見崽也……”
我聽樂顏姐姐越說越放縱了,慌張抬手捂住她的嘴:“姐姐姐!冷靜,咳,過頭了……青陽師兄知道咱倆談論這個會打死我的。”
樂顏姐姐傲嬌哼了聲,揮揮小拳頭:“他敢!”
轉頭又來哼唧著糾纏我,
“哎,和我家漓漓指腹為婚定娃娃親是沒機會了,她生了大娃以後,她老公饞她身子,為了和她過暖和香甜的二人世界,差點一碗藥把自己絕育了。
短時間,肯定不可能有二胎了。對了小梔梔,你和殷首富在一起……避孕嗎?”
我一愣,臉紅耳赤:“我、他……我奶奶是不樂意我們倆這麽快有孩子的,但他、總想先斬後奏,他、喜歡和我更親密些。”
這都是些什麽話題啊……
樂顏姐姐激動一拍大腿,興奮道:“那敢情好!娃娃親的事,我就隻能指望你和殷首富了!”
我:“啊?”
樂顏姐姐自顧自地美滋滋做夢:“你和殷首富最好能生個閨女。”
“為什麽啊……”
“因為我想生兒子啊,我家青陽,三代單傳!”
“……”
感覺青陽師兄的老臉,今天都要在不知情的狀況下,丟光了……
——
半個小時後,我實在受不住樂顏姐姐的大尺度問題貼臉開大,狼狽逃出了功德閣那個龍潭虎穴。
還不想回萬華殿,我就打算先去崇陽殿溜一圈,說不準師父今天心情好,感應到我回來了,就舍得出門看看我了呢……
我過去時正遇見一小師侄給師父送東西,奈何師父殿門緊閉,他被擋在門外一臉迷茫。
“小十五,你過來啦!”我遠遠朝他打招呼,小師侄回頭看見我,趕忙快步小跑而來,捧著一盤丹藥盒開心道:“梔梔師叔!”
我溫聲問他:“這又是什麽丹藥?誰送的?”
小十五乖巧回道:“這三盒子丹藥據說是……忘情丹,二師叔前些年煉的,今日剛成,五師叔讓我取來送給老師祖處置,可老師祖,好像又閉關了……梔梔師叔,我不敢敲門怎麽辦?”
“忘情丹……”我感興趣地探頭湊近看,拿過來一盒晃晃,聽著裏麵嘩嘩啦啦的丹藥碰撞聲欣然道:“把丹藥交給我吧,師父出來我再轉交給他。”
小十五立馬乖乖將東西送進我手裏,鬆口氣道:“那就辛苦梔梔師叔了!梔梔師叔你人真好。”
我捧過朱紅托盤裝作唏噓:“哎,你們這些人啊,用得上我的時候給我發好人卡,用不上我就在背後詛咒我嫁不出去。”
小十五心虛撓頭,嘿嘿一笑:“怎麽可能,梔梔師叔這麽溫柔漂亮,下山了外麵的男人肯定搶著娶梔梔師叔做媳婦,梔梔師叔才不擔心嫁不出去呢!”
“得了吧,就你嘴甜會說話。”我看了眼緊閉的殿門,打發小十五:“你忙去吧,我先把這東西找地方存起來。”
“好嘞!”
忘情丹……二師兄成天就喜歡研究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話說這玩意吃下去真的能想電視劇裏的忘情丹一樣,拔除情根,忘卻愛欲嗎?
二師兄煉的丹,吃一顆不會死人吧?
師父閉關,這丹藥我就先幫他存在崇陽殿偏殿的丹藥櫃裏了。
原想偷偷順走一顆做研究的,但盒子都撬開了,我還是沒敢動那個賊膽……
這丹有用也就罷了,萬一沒用……用誰身上都有犯法的風險,萬一真把別人吃出個好歹,我下輩子就得在牢裏蹲著了。
還是等師父出關,檢查一遍確認沒問題了,我再找師父撒潑打滾要一顆收藏比較穩妥。
師父今天看來是也見不著了,我忙完崇陽殿的事,再出門,外麵已然暮色四合,飛簷翹角燃起了橘光搖晃的八角宮燈。
掏出手機看一眼時間,才六點。
冬天的白日漸短,天也暗的快,擱兩三個月前晚上六點太陽都沒完全落山呢。
到飯點了,我決定去五陽觀的五穀堂拿點米粥與包子……然後去找殷長燼。
樂顏姐姐說得對,總這樣躲避也不是長久之計,有問題,就要直麵問題、解決問題!
剛走到前麵幾座大殿,我正想事情呢,視線所及之處,雜亂竹影裏卻有一抹幽藍靈光忽明忽暗……
那是、鬼火?
奇了啊,五陽觀裏竟會有鬼火……竟有鬼火敢靠近,且還在三清大殿門前蹦躂,三清大殿的神光竟還沒有震得它魂飛魄散!
不是三清神殿出問題了,就是這鬼火的身份有異。
我好奇心作怪,放輕腳步,走近竹林想一探究竟。
擋開幾片竹葉,我細瞧那上下浮動的幽藍火焰,是鬼火不錯……隻是不等我再靠近,鬼火就緩緩飄向了遠方。
我這會子正好閑的沒事幹,就很有興致的跟著鬼火沿小道下山,一路小跑將近半個小時,來到了天行山山腰右側一塊長滿荒草的空地前……
幽藍火焰在一棵老槐樹下停住腳步,不再往前。
我粗喘兩口氣,眨眼間,視線再直視前方,前方長滿雜草的空地內卻瞬間浮現出無數把幽藍火焰。
鬼火的幽光,由近及遠,緩緩鋪散開——
平地忽起森冷陰風,此地磁場頓時強大到壓人神魂……我皺眉拎起心,下意識後退,離那些鬼火遠點。
天行山這是遭孤魂野鬼圍堵了麽,怎麽山下出現這麽多鬼火,而且我能清晰感應到,這些鬼火的力量很強大,絕不是普通夜遊鬼……
眼前鬼火數量之多恐有百,我一個人怕是幹不過它們。
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先跑為上!
我扭頭就要跑,但,倒黴的是那些鬼火果然不打算放過我,我第三步還沒邁出去,一道藍光就徑直狠狠穿透我的後背——
背上遽然一股裂痛,痛感還未傳遍四肢八骸,我就腳下一頓,先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好像被凶狠之物從中間撕開了……
根本不給我反應的機會,一刹那,無數幽藍鬼焰火衝向我的身軀,我指尖顫抖地捂住滲血心口,下一秒,就是全身無數個地方劇痛不已……
那些鬼火從我體內撞穿而過,接連的致命襲擊疼得我撕心裂肺,很快就腿上一軟摔倒在荒草地上,一口氣喘上來,呼吸灼痛,張唇就是一口烏黑血沫噴在枯黃荒草上。
鬼火撞碎了我的靈魂,從我體內穿出後在我頭頂化成一團團霧朦朧的黑氣。
我猛喘兩口氣在心裏默念師父教我的凝魂咒,以免自己的魂魄散去。
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我虛弱昂頭,疼得眼前發黑,不甘心的啞聲質問那些玩意:“我和你們無冤無仇,你們為什麽非要我的命!”
頭頂氤氳盤踞的黑色濃霧嗓門粗獷地陰笑著回話:“因為,有人嫌你礙事,想買你的命,要你魂飛魄散——”
魂飛魄散四個字吼得格外刺耳狂厲,四麵颶風伴隨他的話音而起,猛地一道狂風刮過來,吹得我麵上生疼,根本睜不開眼睛。
厲鬼的話音將落,我頭頂就聚起了一團凶猛的黑霧旋渦,旋渦裹挾著荒草枯樹枝,一個飛身化作一泓陰涼霧氣衝我襲擊過來——
我慫包地閉上眼睛,抬手化出靈符護身,還沒來得及念,就聽衝向我離我最多隻有二十公分距離的厲鬼們陡然一聲淒厲慘叫——下一秒就被一道強大神力打飛出幾十米開外。
我一驚,黃符在指尖被風吹得淩亂,吞了口鹹血睜開眼,目光卻隻捕捉到匆匆趕來的男人一片袖角。
同一時間,身體被男人心疼地抱進懷裏,男人攜著暖意的指腹溫柔擦過我的唇角,為我拭去嘴邊血色。
“梔梔……”
我咬牙忍著疼,抬眼看他,撞上他那雙萬分憐愛心疼的清澈眼眸,沒出息的一癟嘴,委屈咳出一口血:“你怎麽來了,太危險了,你叫人了嗎?我好疼……”
他聽我喊疼,更是心痛地摟緊我些,把我護在懷抱裏,悶聲道歉:“對不起梔梔,我來遲了。”
我乖乖趴在他胸膛上,可憐巴巴地無力道:“你不該來,這些東西太厲害了,我幹不過它……”
“沒事梔梔,你幹不過,我來。”
“殷長燼,你就、吹吧……剛才我還以為是師父來了,怎麽辦,你也不會法術,過來找我就是自尋死路……”我難受摟緊他,貪婪往他肩上蹭蹭。
話才說完,那些黑霧就再度朝我們卷土重來。
陰冷的寒風襲進我的後背脊椎,我感覺冷,不自在地往他懷裏縮了又縮,心累地點燃五陽觀求救符,趕在那些髒東西襲擊過來前撐起身子一把護住他,含著一口血趴在他耳邊快速叮囑:
“長燼,抱緊我,我用符紙先擋一擋,我已經向紫陽師兄求救了,再撐幾分鍾,我們會安全回到五陽觀的!”
他拍拍我的肩膀,溫柔重複我的話:“嗯,我們會安全回去的。”
黑霧就要撞上來時,我忍著身上的疼痛艱難揮手焚燒金符,符紙迅速在我們身畔結出了一道金色結界——
這是師父給我的符,性命攸關的情況下使用是能爭來一線生機的!
我以前、壓根舍不得用……
師父,你再不來你徒弟就要被打成馬蜂窩了!
但,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長燼這家夥竟不曉得從哪摸出了一支我看著很眼熟的黑檀木簪子,在千鈞一發之際,抬手就將簪子飛了出去——
那簪子攜著強大靈力,穿破金符凝成的護身結界,破風向那團黑氣刺過去——
一瞬間,神力把那團巨型黑霧打散成無數團小黑霧,簪子刺穿領頭厲鬼的魂體,疼得那團黑霧慘叫連連,嘶聲大吼。
不過,沒吼兩嗓子,那團黑霧就砰地一聲炸散了。
簪子像是有神識一般主動飛回了長燼手中,我扭頭看的呆住……
他什麽時候變這麽厲害了!
黑檀木流雲簪順手插進了我的發間,我其實想問他這招是和誰學的,奈何那些厲鬼根本不給我們喘氣的機會,即便失去了老大,也依舊張牙舞爪不顧死活地還要瘋狂襲擊我們——
我掃見那破風飛來的團團小黑霧,憂心忡忡抱緊他:“長燼當心!”
他力度很輕地拍拍我肩膀,下一刻,不知哪來的外套突然蓋在我頭上,罩住了我的腦袋,我剛要伸手扯,卻聽他附在耳邊溫聲說:“乖,別扯,閉眼。”
我頓住手上的動作,莫名的,很聽他話。
他摟著我的腰把我打橫抱起來,我躲在他的衣物下無法視物,隻能感受到有股更強大的陰風從長燼身後襲來,聽見附近有碎石砸落,樹枝頭被哢嚓折斷的詭異聲音——
緊接著,就是那群厲鬼倏然發瘋發狂的淒厲慘叫……
鬼魂自帶回音效果的恐懼求饒聲從四麵八方湧過來,顫抖抽泣,叫破喉嚨:“大人、饒命,饒命啊……”
“不敢了,我們再也不敢了!”
“好疼啊,我的魂魄要被燒化了,求你、求你放過我們吧——”
“我們也是聽人命令行事,是那個女人、她要我們過來把這小姑娘收拾掉!”
“我們要是知道她是您的人,打死我們也不敢動她的心思啊!”
“地獄火、是地獄火……勾魂使,是冥、”
“啊——我好疼啊,王上,我們錯了再也不敢了,饒命啊——”
鬼魂尖銳的呼嘯嚎啕聲吵得我腦殼生疼,耳朵裏陣陣嗡鳴。
我不舒服地捂住腦袋,往他洋溢著暖意的懷裏躲了又躲。
嘴角的血蹭在他貼身黑襯衫上,我有些昏昏欲睡,但腦子裏卻還在艱難地考慮兩個問題——
長燼什麽時候這樣厲害了,他不讓我看,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它們口中的大人、是喊長燼嗎?
什麽地獄火,勾魂使……
可能是失血有點多,我頭暈的愈發厲害,手扒在長燼的肩上,透過衣服的一絲縫隙,我隱約看見,長燼肩上好像灑落了一層薄薄的金光。
驟然風止,耳邊是久違的清靜。
有雜亂的腳步聲迅速接近,隨後是白大哥範大哥著急問情況:“老板,沒事吧!”
“梔梔她……得趕緊帶回去療傷!”
好像青陽師兄也趕過來了,魯莽急躁地破口大罵:“該死的東西,竟然敢在五陽觀行凶,也不看看這裏是誰的地盤,活該魂飛魄散!”
紫陽師兄打著哈欠抱怨:“這種事師伯一個人就能清場,哎呦我就說青陽你急什麽,他老人家在呢,還能讓小梔梔有性命之危?”
“還說呢,幸虧老板等不到梔梔回去,出來找梔梔了,要不然梔梔真要著了那個死女人的道。”
“哦?白兄是知道今晚之事為何人所做?”
“我當然知道啊……哎等等,梔梔?梔梔你還喘氣不?”
某人臭不要臉的要來扯我頭上衣服,緊要關頭長燼嫌棄的冷斥一聲:“拿開你的狗爪子,再伸過來本王剁了你!”
某人迅速把爪子收回去,拖著哭腔抱怨:“嗚老板你凶什麽凶嘛,我就是想知道梔梔她能聽見不……”
又一隻手隔著衣服往我頭上一點,我頓時更暈了。
“好了,現在你可以口無遮攔了!”
“哥,還是你聰明!
哎,還不是那個北善柔,她當年跟在上任造化神女的身邊學習過,造化神殿太多年無主,裏麵的造化神境近年來有坍塌的趨勢,為了不影響凡人的命數,往些年都是酆都大帝後土娘娘與王上輪流著前去穩固神境封印。
可今年王上察覺到造化神殿主凡人因果輪回的上古神器造化日冕生了裂痕,別看那隻是條小小的裂紋,王上發現時,已然影響到凡間上百個凡人的命數了。
造化神殿那些神器認主,而且修補那些神器都是單獨的一套法術,那些法術,隻有造化神會,雖然咱們偷到了造化神的修煉秘籍,可那上麵記載的法術,酆都大帝和後土娘娘研究了半個月都沒看懂,咱們王上也看不懂……
按理說,隻要找到老造化神,讓老造化神出麵揮揮手就能解決這樁小事,隻是,造化神一族和咱們老板的恩怨糾葛大家也都清楚,造化神因為女兒的死,這些年來一直埋怨咱們老板。
我們去求過她,但那老太婆好說歹說就是不肯出手相助,沒辦法,老板隻能去找當年跟上任造化神一同修煉過,有些交情的北善柔幫忙了。
北善柔,也確實會些修補之法,但北善柔那個狗女人趁火打劫向老板提了兩個條件,然後發生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本來老板那天如果順利陪北善柔和她那位老不死的父親吃完飯,北善柔就該履行承諾幫忙修完造化日冕的裂紋。
可後來不是意外撞見梔梔了麽,老板知道梔梔生氣了,哪怕不修日冕了,也不肯再和北善柔合作。
北善柔來找過老板兩次,老板直接讓我們把人擋門外了,老板生她暗算梔梔的氣,這幾天總想找機會收拾她一頓。
而她暗中下手讓梔梔花生過敏險些喪命的事,她自己不曉得已經暴露了,為挽留老板,她又跑去造化神殿重新修了日冕,修是修好了,但沒過兩個時辰,日冕又裂了。
那造化神殿也不知在生她什麽氣,直接一道神光將北善柔擋在了門口,北善柔現在連造化神殿的大門都進不去了!”
“上古那些老神殿,都是有靈性的,怕是……察覺到北善柔對梔梔動手,才會用這種方式為梔梔打抱不平。
幸好,老板昨天晚上又去了一趟造化神殿,終於把造化日冕給修好了。早知道梔梔會那些……老板何必大費周章去找北善柔。”
“難怪哎,昨晚老板想進造化神殿還被那神殿甩臉子了!要不是因為老板主宰整個冥界,能鎮得住那神殿之靈,造化神殿怕是連老板都不許進門了。那老神殿的脾氣真臭,和老造化神的脾氣一樣差勁!”
“噯等等,造化神殿和梔梔有什麽關係,老神殿之靈為什麽要替梔梔打抱不平?”
“你猜……”
“說啊,怎麽不說了!老黑老白你倆不仗義,什麽時候也學會吊人胃口了……大師兄你說啊——”
“別扒拉我,我哪裏知道,老朽不問世事甚久。”
“……嗬呸!”
後來,我被人帶回寢殿住處,躺在床上睡的渾渾噩噩頭昏腦漲。
隱約感覺到,有人把我的衣服脫了下來。
我警惕的一把攥住那隻想為非作歹的手,手主人頓了頓,溫柔拍拍我的手背安撫我。
指腹落在我起伏平穩的心口,小心翼翼摩挲。
“赤色造化神花,果然,是你……”
他提起被子遮在我身上,還有人走過來在我頭頂罵罵咧咧。
“北善柔是北家的老祖,北家才這樣供著她,敬重她……那個老東西,是她父親轉世,雖然不姓北,可前些年北善柔為了名正言順的守在他膝下孝順他,認他當了幹爹。
他不記得上輩子的事,也不曉得北善柔就是他親女兒,父女倆隔世重逢,關係依舊很親密……
他都快死了,老板答應北善柔裝她未婚夫,隻是為了讓他放心去死,結果他還當真了,還想用自己手裏的權利威脅老板和梔梔離婚。
不過是個退休的老團長,算個屁啊!我們梔梔還是沈軍長的重外孫女呢!”
“那老頭是有點不識好歹了,他之前不可能沒看出老板和北善柔是在逢場作戲,老板雖然答應北善柔裝一裝,可從頭到尾都沒有承認過自己是北善柔未婚夫。
一直都是北善柔在那自顧自的說,就老板那張耷拉的臉,他以前在軍隊混了那麽多年,我不信他完全看不出破綻。”
“哎,你知道人類有一招叫做將計就計嗎?隻要老板不否認,他就當北善柔說的是真的,他啊,無論前世今生都最寵愛北善柔這個女兒,他瞧得出北善柔喜歡老板,所以現在才願意不惜任何代價,幫北善柔得到老板。”
“這父女倆可真是,配合默契,一個利用自己身份給創宏施壓,一個半夜三更想著偷偷殺人滅口。老板,這次不能饒了他們!”
男人輕聲回應:“嗯,既然如此父女情深,下輩子投胎讓他們繼續做父女吧。”
“老板你……”
“那些玄門術士的嘴,撬開了麽?”
“昨天是有兩個不怕死的寧願魂飛魄散也不肯說出實情,方才有一個鬆口了,說、不清楚梔梔被抓的時候身邊有沒有孩子。
但可以確定,梔梔被抓那會子身體很虛弱,而且,總說自己弄丟了一個叫暖暖的小姑娘。”
男人呼吸遽一沉,隔了良久,才再開口:“去把人間大小城隍廟的城隍名單抄一份拿給我。”
“老板你突然要大小城隍爺的名單,是關城隍什麽事麽?”
“我和梔梔的孩子,可能在某個城隍身邊。”
“明白了。”
床邊兩道腳步聲離去後,他俯身湊到我耳畔,大手攥住我的肩膀,循循誘問:“梔梔……”
我本能的被他話牽著走,慵懶無力的嗯了聲。
他的薄唇貼在我耳邊,溫柔一吻:“是女兒,還是兒子?”
我昏沉夢囈:“是暖暖……女兒。”
他哽了哽:“什麽時候……我記得、我沒碰你……”
我無意識的僵硬回答:“鬼胎,你每晚、都過來,很疼……我懷了鬼胎,隻能休學……暖暖剛出生就被搶走了,把我們的孩子找回來……”
他拿起我的手貼在臉頰,闔目凝噎:“好,我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