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82章 他還是來索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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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裝禮盒從錦書手裏掉落,錦書頓時僵在了套房門外。
    “是馬婷……”
    “馬婷?”
    那位姓馬的助理?可她為什麽會出現在段鳳臣的房間……
    錦書臉色煞白地彎腰抓起地上掉落的東西轉身就要倉皇逃離,但裏麵那個女人卻快一步拉開房門,猝不及防便現身在我與錦書的視線中……
    女人一身妖媚性感的大紅吊帶長裙,長發微卷,發絲頗顯淩亂的慵懶披在肩背,低胸吊帶裙隨意掛在自己半露的酥胸前,細長雪白的脖頸上烙印著幾處醒目曖昧的猩紅。
    白皙玉腿在開叉紅裙下若隱若現,一雙玉足光腳踩在不染一塵的明亮地板上,小腿處還餘留著事後的香豔痕跡。
    女人毫不掩瞞自己先時的放縱,睡眼惺忪地捂嘴不停打哈欠,身子柔若無骨地倚門而立。
    懶散抬起勾人嫵媚的美眸,見敲門的是錦書與我,麵不改色的出聲打招呼:
    “錦書小姐,夫人,是你們啊……不好意思,段總剛剛才睡著。”
    錦書昂了昂下巴,俏臉蒼白地勉強保持鎮定,咽了口口水,垂在袖下的雙手微微顫抖,不冷不熱地問了句:“你怎麽在這,是段鳳臣約我在這裏見麵的。”
    女人靠在套房門上,聞言故意扭頭頗有深意地往房門看了眼,隨即朝錦書嫣然一笑:
    “那可能是鳳臣、大意了……今天是段老爺子的大壽,段家在這邊擺家宴,我爸帶我過來給段老爺子賀壽,順便和老爺子商量我們的婚事。”
    “婚事?”錦書震驚昂頭,不敢置信地顫抖了嗓音,“你和段鳳臣,你們倆要、聯姻?”
    女人故意撩開肩頭烏黑長發,將那紮眼的曖昧紅痕展示給錦書看,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做外人,勾起烈焰紅唇,笑著頷首,說得有頭有尾:
    “也不算聯姻吧,畢竟我和鳳臣是屬於有感情基礎的那種……段老爺子的意思是,讓我們先談一段時間,盡快把婚定下來,等明天春天再選個好日子辦婚禮。”
    美眸凝視著錦書,女人心思深沉地笑著刺激錦書:“等我和鳳臣確定好了訂婚的日子,我一定告訴錦書小姐,屆時還請錦書小姐能夠賞臉參加。”
    錦書低下頭,有些不受控的牙齒打顫,眼眶發紅。
    我怕錦書撐不住,趕緊將錦書抱進懷中,護著錦書沒好氣地同馬婷道:
    “行,到時讓段總監親自來殷家下請柬,我和長燼,一定帶小書過去參加你們的訂婚宴!
    既然段總監現在不方便見麵,那煩請馬助理等段總監清醒後轉告段總監一聲,就說我們已經來過了,有什麽事下次另約時間。”
    馬婷撫著自己胸前的烏亮卷發,麵上笑意依舊明媚,點點頭,“好,夫人的話我記下了。”
    但不等我帶錦書離開,那城府極深的女人又故作驚訝地反問道:“噯,錦書小姐手裏的西服是準備送鳳臣的嗎?”
    說著還厚顏無恥地要伸手過來接:
    “看來還真讓鳳臣說準了,錦書小姐和鳳臣做了這麽多年的朋友,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愛欠人情,昨天鳳臣送了錦書小姐一套首飾,今天錦書小姐就買了禮物來還。
    其實錦書小姐不必這樣謹慎小心,耿耿於懷,實不相瞞,昨天那套首飾鳳臣拍給我看過,但我不大喜歡那個顏色。
    那場拍賣會鳳臣是受好友相邀才去的,空手回實在有些不大好看,所以鳳臣就和我商量,要把那套壓軸拍賣品之一的寶石首飾拍下來,送給錦書小姐,也算是給好友一個麵子。
    不過鳳臣那會子怕我吃醋,就把後麵的鳳凰玉拍了下來送我,錦書小姐你不必不好意思……
    鳳臣都和我講了,你與他是多年好友,清清白白,如果想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何必等到現在……
    所以錦書小姐你放心,我是不會吃醋的。”
    錦書一時恍若失去了三魂七魄,身體僵硬地愣在我懷裏,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連原本櫻紅的兩瓣唇都覆上了一層冰涼的霜白……
    西服禮盒被女人接了過去,女人繼續笑靨如花的另有深意道:
    “鳳臣和我說過,錦書小姐受過情傷,鳳臣一直將錦書小姐當做妹妹嗬護寵愛……
    我呢,能與鳳臣在一起,說起來還要感謝錦書小姐,若不是錦書小姐把我調離總裁辦,讓我來到鳳臣身邊,我也不能找到這樣好的伴侶……
    段老爺子向來看重未來兒媳婦的身世經曆,幸好,我之前沒有談過幾個男朋友,要是像錦書小姐從前那樣……”
    女人存心欲言又止,錦書狠狠一怔。
    “啊我不是別的意思啊錦書小姐,你別誤會,我隻是覺得段老爺子選兒媳的標準略高,幸好我和鳳臣在一起,算雙方都知根知底,錦書小姐你當初,也是被騙了……
    這世上,總有不在乎伴侶從前的好男人。錦書小姐你算我和鳳臣的媒人,以後我嫁給鳳臣,也會和鳳臣一樣保護錦書小姐的……”
    我聽不下去了,冷著臉一把將女人手裏的西裝奪回來,沉聲道:
    “馬助理誤會了,這是錦書給她哥哥長燼挑的衣服,我們與段總監隻是普通朋友,還沒有到給段總監買衣服的那個地步。”
    女人的笑意僵在臉上,迎上我冰冷眸光,有幾分發怵的低頭:“那、是我誤會了,不好意思。”
    我護緊被氣到渾身顫抖的小丫頭,皺眉冷漠反嗆:
    “馬助理有本事,就當著段鳳臣的麵和錦書說這些話。奉勸馬助理一句,你現在還不是總監夫人。混跡職場這麽多年,還沒有學會擺正自己的身份嗎?”
    “是、董事長夫人,是我剛才、失言了。”女人笑得牽強,深沉眸底漾起幾絲不易察覺的不甘。
    “行了,穿這麽少,不冷麽?別人看見像什麽樣子!趕緊回屋歇著吧。”我抱著六神無主的錦書轉身要走。
    女人心虛低頭:“好,那、就不送董事長夫人與錦書小姐了。”
    我帶錦書往回走了兩步,還是覺得、不服氣,不相信……
    段鳳臣的麵相,並不是薄情寡義的負心之人。
    當初李月牙也用過這一招設計長燼對付我……
    如果今天就這樣走了,錦書怕是又要被籠罩在被人辜負真心的陰影裏,一輩子不敢沾染情愛了。
    即便以後段鳳臣來找錦書解釋,即便真相就是一場誤會,今天的一切,馬婷衣衫不整,滿身曖昧痕跡的模樣也會成為錦書心底的一根刺。
    人最怕在心底留下懷疑的種子,最怕腦海裏始終保持對未知事件留有想象空間……
    沒有親眼所見,那他口中說的清白,在對方的想象中,也不可能清白……
    所以今天這件事,不能就這樣算了,為了錦書和段鳳臣的未來,我得賭一把!
    手突然從錦書身上撒開,我趁著馬婷還沒來得及關門,扭頭就往套房裏衝去——
    “嫂子!”錦書詫異驚呼。
    我猛一掌推開門,站在門後的馬婷被我撞得一個踉蹌,整個人都貼在了冰冷的白瓷牆壁上……
    “董事長夫人!”
    我徑直衝進套房客廳,往臥室方向闖。
    按下門把手,推開臥室大門,放眼望進去——
    男人與女人的外套、貼身衣物胡亂扔了一地。
    床頭櫃上擺放著兩隻空紅酒瓶,屋裏彌漫著紅酒醇香的氣息,與幾絲羞人的異味。
    大床上的床單被子被壓得滿是褶皺,男人臉色酡紅,皺著眉頭光肩膀躺在被窩裏,看樣子像是喝醉了酒。
    而男人的臉上、脖子上,還有女人那豔紅灼目的口紅印。
    我愣在門口,停步不前。
    段鳳臣,你是真的沒骨氣啊!
    虧我還對你抱有一絲希望!
    馬婷慌張衝過來拉住我,緊張得口不擇言:“董事長夫人,你竟然還有這樣的癖好,你怎麽能這樣不尊重別人的隱私呢!”
    錦書見我被馬婷拉扯,護內的憤怒大喊:“馬婷!你放開我嫂子!”
    說著還要追過來,我心下一緊,不敢讓錦書看見這一幕,立即甩開馬婷,轉頭迎向小跑過來的錦書,心虛地抓住錦書就往門外拽。
    “我們走吧小書。”
    拉著錦書退出總統套房,我步伐急促地往電梯口去。
    錦書被我拽的太急,隻能一路小跑著跟上我,忍不住問我:“嫂子……你剛才看見什麽了?”
    進入電梯,我心浮氣躁地連按好幾下電梯關門鍵,放輕聲,盡量不刺激到她:“什麽都沒看見,段鳳臣不在房間裏。”
    電梯關門,高速下行,錦書拉著我的手低頭懨懨一笑:“真的嗎?那嫂子幹嘛怕我看見?”
    我悶聲撒謊:“那是間情趣套房,你一個沒出嫁的小姑娘亂看不合適。”
    錦書嗤笑出聲,淚水瞬間盈滿眼眶,吸了吸鼻子委屈垂首低吟:“我知道,嫂子是想保護我,嫂子怕我承受不住打擊,才不肯告訴我真相。”
    我攥緊她的手咬牙狡辯:“段鳳臣真不在房間裏,嫂子……什麽時候騙過你。”
    錦書抬手抹了把眼淚:“我知道,善意的謊言,也是為了我好。”
    “錦書……”
    “嫂子,我在房間門口看見段鳳臣的領帶了,那條領帶是我幫他買的。”
    “……”
    電梯門打開,錦書把我手裏原本她給段鳳臣買的兩套西服接過去,隨後快步拎著東西往酒店門口的垃圾桶去,毫不猶豫地把名貴西裝扔進垃圾桶。
    臨走,還給垃圾桶蓋上了蓋。
    我追過去,不放心的抓住她,看著她紅彤彤的雙眼,心裏也不好受:“小書……”
    錦書抹著眼淚,強顏歡笑地勾起唇角,哽咽請求:
    “嫂子,我知道京城有家比較正經的酒吧……裏麵就單純喝酒蹦迪,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你陪我過去喝幾杯好不好。”
    見我神情略有幾分猶豫,錦書控製不住地捂住臉哇哇哭起來:
    “嫂子,我心裏難受,我隻能用酒精麻痹自己……嫂子,我想喝酒,不喝我會死,可我又害怕一個人去喝,我怕我死在外麵,你和哥哥都不知道,我怕我死後回不了家……”
    一字一句,聽得我剜心疼,我立即握緊小丫頭的手,果斷答應:“好,你想做什麽嫂子都陪你!小書,別怕,哥哥嫂子一直都在。”
    錦書委屈的撲進我懷裏嚎啕放聲哭了起來——
    ……
    左右今天一早長燼就出門去公司辦事了,一個小時前還給我發信息報備,說晚上六點左右才能回家,讓我乖乖在家裏等著他。
    可看現在這情況,晚上留家裏等他回去怕是不可能了,大概率還要他一下班就趕過來撈我……
    喝酒可不是我的強項,雖說以往能和青陽師兄共飲上兩杯,可一旦超過某個量,我能倒地就睡!打雷都劈不醒我!
    去酒吧的路上,我給長燼發了條消息詢問:段鳳臣要和馬婷訂婚了?
    長燼這次秒回:什麽?他的夢想,不是做我們妹夫?
    我摟著哭成狗的錦書,騰出手給他回信息:他這個夢想怕是更難實現了。
    長燼:
    沒有聽說段鳳臣和馬婷有什麽關係,馬婷倒是對段鳳臣很殷勤,但我覺得段鳳臣對她沒什麽意思。
    這段時間段鳳臣似乎在躲著馬婷,馬婷四天前被調出了總監辦,現在是總監辦的秘書處總秘書,她之前的助理位置被一個剛進公司的實習男大學生頂替了。
    段鳳臣說,他一個未婚男人身邊留個女助理不像話,但馬婷的工作能力是有的,把她調去秘書處,應該更有利於她發揮自己的特長。
    我:今天是不是段老爺子的大壽?
    長燼:看了下,是。
    緊接著又跟來一條信息: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我艱難地單手給他發信息:你妹被欺負了,段鳳臣被馬婷睡了。
    他:???
    我:千真萬確,我,親眼所見,場麵十分香豔。馬婷說今天她來給段老爺子賀壽,兩家順便商量結親的事,她還故意刺激錦書,錦書現在很崩潰,我們等會要去酒吧,如果你晚上下班,我們還沒回去,你記得過來撈我們……
    打完字,再發個可憐兮兮的小熊表情包。
    長燼隔了十幾秒,回了信息:少喝點,我忙完就去接你們。
    我乖乖回了個好。
    沒多久,他又發:錦書當年被那群要債的人抓走後,被關了小半年的豬圈,加上後來為自保失手殺了人,心理出了問題。
    她每次心裏有事,隻能靠喝酒發泄,不喝酒就會犯病,這幾年她雖然在刻意瞞著我這些事,但她是我的妹妹,我不可能對她放任不管,她不願意自揭傷疤,我也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我看完信息,心底酸溜溜的,更加心疼躲在我懷裏哭到抽搐的這個可憐女孩……
    我:嗯,知道了。
    他:段鳳臣那邊,我會去查清是什麽情況。今晚辛苦夫人了,不過夫人且小心些,這丫頭犯病會打人。
    我:……懂!
    應該是狂躁症,不過我隨身攜的有鎮定符,以前是用來對付惡靈厲鬼的,不知道現在對人好不好使……
    京城,雲上酒吧。
    彩燈在頭頂搖晃的迷人眼,年輕男女聚在一起,圍著圓形金蓮花狀舞台飲酒唱歌,劃拳玩笑。
    年輕舞姬身披彩紗光腳踩在蓮花台上就著一支悠揚曼妙婉轉多情的古典笛曲拋出廣袖長綾,舞得翩翩,柔情綿綿……
    調酒師哼著小曲調好兩杯色彩明豔的雞尾酒,將酒水優雅的分別送給我與錦書。
    “是我不該對他抱有希望,是我,沒有掂清自己的斤兩,沒有照照鏡子,問一問自己有沒有那個資格,和他在一起……
    是啊,段家混跡黑道這麽多年,段老爺子什麽事不知道,我、早就已經髒了,身子爛透了,我寄居在段家那幾年,叔叔和阿姨對我好,完全是看在我哥的麵子上……在大街上隨便拉一個女孩,都比我幹淨。
    錯過就是錯過了,或許當年他年少無知是對我有過感情,可現在我們都已經成年、成熟了,我不該妄想、他還喜歡我,不該做與他可能會有結果的白日夢……
    我這樣的人,就該死在那年的深山裏!嫂子,你說我這輩子,還可以有美好的未來嗎?我怎麽感覺,我的人生黑漆漆的,看不見盡頭呢……”
    錦書兩口灌完一杯酒,趴在吧台上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我輕抿一口涼酒歎息道:
    “人生哪能一眼望到盡頭啊,你不覺得,能一眼望到頭的人生才是最可怕的嗎?
    餘生的每一步都被命運安排好,沒有驚喜,沒有意外,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未來的路平平坦坦,直到老死……
    小書,你還小,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是非黑即白,也不存在你的過往略有些許不堪,就不配擁有幸福的餘生。
    當年那些事,本來就不是你的錯,犯錯的人是你父母,是那些討債鬼,你是受害者,你才是該被嗬護、該被彌補的那個人,憑什麽別人犯的錯,後果要你來承擔?
    什麽叫做髒了、爛透了,思想靈魂髒了爛了才是真正的肮髒,身上的泥濘是可以洗幹淨的!唯有靈魂髒了,才是一輩子都無法洗掉的烙印。
    小書,你以為他段鳳臣就是多麽幹淨的人嗎?混黑道的,哪個手上沒幾條人命。
    照你這麽說,他段鳳臣也該此生孤獨終老,打一輩子的光棍。畢竟殺人,可是害人者。”
    “我就是覺得,我的命真爛。”
    她提起分酒器給自己又續上一杯度數高的,抹著眼淚苦笑道:
    “和前任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想過和他有未來,剛談那會子,我覺得前任對我的愛,彌補了我人生中缺失的親人之愛,我以為他是我的正緣良配,我以為我們倆,能白首偕老,恩愛一輩子。
    可沒想到他對我,從頭到尾隻有算計。好不容易,我說服自己接受段鳳臣,我想和他試試,可他卻……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原來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自作多情。”
    “今天的事或許不像我們表麵看見的那樣簡單……”我試圖安撫錦書。
    錦書搖頭,涼酒拌著眼淚入腹:
    “嫂子,你不知道,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自以為我們倆之間,隻隔著一層窗戶紙,隻要我願意捅破,他就會出現在我眼前。
    可我忘記了,感情這種事從來不是解決其中的某一方就能成,我過了自己這一關,還要等他過他心底的坎。
    我以為他心裏沒有芥蒂,可現在我才發現,終究是我把愛情想得太簡單了。嫂子,其實他根本就沒有和我說過,他喜歡我……”
    “可他之前的行為舉止已經在暗示自己的心意了,這些我和你哥都是看在眼裏的,小書,再給他一個機會,他會來找你解釋的。”
    “還有什麽可以解釋的?”
    錦書重重放下酒杯,小臉醉得粉紅,
    “還有什麽值得解釋的,都睡到一塊了,難道我就活該撿人家不要的嗎?難道我就應該成為被迫妥協的那一方?再說,我們算什麽關係啊,普通朋友而已!”
    我一時不知該怎麽安慰她才好,“小書……”
    她一杯連著一杯往肚子裏灌,眼神愈發渾濁不聚焦,
    “他送我的首飾,是別人不要的,他昨天確實拍走了壓軸的鳳凰玉,他和我說,他有位長輩特別喜歡鳳凰玉……不喜歡我可以明說啊,幹嘛吊著我,段鳳臣,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我抬手撩開她鬢角汗濕的碎發,她喝著酒,又哭又笑,一把挽住我的胳膊,像隻愛撒嬌的小寵一般,蹭著我的肩膀努力尋求一絲溫暖。
    我心疼地輕輕問她:“馬婷,是你把她從長燼身邊調走的?”
    小丫頭醉醺醺點頭,翁著聲說:
    “嗯,算,也不算。其實大哥早就有這想法,隻是因為我,讓大哥提前決定將她調離總裁辦了。
    嫂子你知道嗎,馬婷這個女人非常沒有分寸,一點也不懂與上司保持距離,範助理和謝助理都那樣明說警告她了,她還是不當回事,才在總裁辦上班幾天,就敢打大哥的主意。
    那天,我聽她在衛生間給人打電話,她說,以她的魅力,她有信心征服我哥,再說,她也不需要我哥給她什麽名分,她隻需要在必要時候,找機會和我哥來個一夜情,到時再懷上孩子……
    嫂子,你說我會給她得逞的機會嗎?所以那天我就當著大哥的麵誣陷她用咖啡燙著我了,大哥他也心知肚明,於是借機把她調離總裁辦了。
    她說得對,我的確算是他們倆的媒人,隻是嫂子,這個媒人,我也不想當啊……”
    小丫頭說著哇一聲壓抑地哭出來。
    我抱住她,拍拍她的肩膀:“後悔嗎?”
    錦書傻兮兮地搖頭,撲進我懷裏哭的直抽,磕磕巴巴說:
    “才不呢,就算、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這麽做。
    嫂子,沒人比我更清楚你當時在殷家、的處境,嫂子,你隻有大哥了,要是大哥也被別人、搶走了,你怎麽辦。
    你這麽好、我不想失去你,嫂子,小書會保護好你的,有小書在,小書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嫂子……”
    “傻瓜。”我閉上熱淚盈眶的雙眼,無奈低聲責怪:“自己都千瘡百孔了,還想著保護別人。”
    “嫂子不是別人……從見到嫂子的第一眼開始,我就喜歡嫂子。”
    小丫頭悶在我肩上哭著咕噥:
    “小時候,我和大哥的感情並不好,我是大哥後媽的孩子,大哥討厭我,而我之所以堅持不懈的偏往大哥身邊湊,是因為我也有私心,我想尋求大哥的庇護,在殷家,隻有大哥才能給我尊嚴,給我在殷家立足的資格。
    可後來漸漸地我就發現,大哥其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樣冷漠無情,我被人抓走那會子,我以為我這輩子再也回不去殷家了,是大哥把我從賊窩裏救出來的,大哥給了我一個家。
    嫂子,你和大哥一樣,都是世上最好的人。嫂子,小書有點活不下去了,怎麽辦……”
    “呸,胡說什麽。”我拍著錦書的後背軟聲安慰:“小書,你還這麽年輕,不能想不開,男人算什麽,段鳳臣不知好歹咱們就再換一個,天涯何處無芳草,在一棵樹上吊死的都是蠢貨。”
    “他是不是把我的事告訴了馬婷……他嫌我,可沒必要讓別人也知道我的過去……嫂子,我沒臉見人了。”
    “發生這種事沒臉見人的應該是他!”
    我張嘴還想再罵兩句的,誰知錦書的手機卻在這會子響了起來。
    錦書醉的有些坐不穩,胡亂掏了半天手機也沒能把手機拿出來。
    我幫她把手機從口袋裏掏出來,翻開一看,意料之中是段鳳臣打來的。
    我看了眼趴在我肩頭暈乎乎打瞌睡的錦書,替她做主,接了電話……
    電話剛接通,對麵的男人就火急火燎的開口解釋:
    “錦書,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馬婷沒有什麽,今天中午是爺爺的大壽,馬婷她爸帶著她來給爺爺賀壽,下午我本來是要喊你來見爺爺的,可不知道怎麽了,我就睡著了,醒來就看見馬婷在我身邊,馬婷說你來過了……我發誓,我和她真的沒有發生什麽!”
    我冷冷開口:“你都昏迷不省人事了,怎麽知道自己有沒有和她發生過什麽?”
    電話那頭的人不禁一頓,半晌,才尷尬問道:“鳳小姐?”
    我繼續沒好氣譴責他:“該看到的,我們都看見了,段鳳臣,你不用解釋些什麽。”
    男人著急的哽了哽,緊張為自己辯解:
    “從生理學的角度來解釋,男人隻有在淺昏迷的狀態才會有那種能力,但這種狀態時男人自己都是有察覺的,他還有一點點清醒意識在。
    所以有沒有發生那種事,他本身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果他徹底大腦斷片,陷入重度昏迷狀態,那他是沒有同房的能力的……
    我能確定,自己沒有碰過馬婷,這些話夫人你如果不信……可以去問殷總。”
    我深吸一口氣:“我沒時間聽你狡辯,你想來找錦書,我可以告訴你我們現在的地址,雲上酒吧。段鳳臣,但願你來了能給錦書一個合理的解釋。”
    “好好好,我現在就去,等我。”電話那頭的那人喜極而泣,緊忙掛斷電話。
    我晃了晃有點發暈的腦子,把手機重新塞回錦書口袋裏。
    錦書忽然醒神,捂住口袋裏的手機說話顛三倒四地問:“嫂子,你剛才在和誰說話啊?”
    “我沒有說話,你聽錯了。”我耐心哄她,她卻不信,拿起自己的酒杯往我嘴裏灌酒:“嫂子,你也喝啊,陪我喝……嫂子,我心裏很難受,像是有隻手,攥住了我的心髒,嫂子我好熱,我躁得慌!”
    我知道她是有發病的傾向了,趕忙抬手化出鎮定符貼在她身上。
    她剛剛亢奮起來的精神被符紙這麽一壓,瞬間萎靡下去,趴在桌子上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我聽她哭得這樣厲害,也跟著她難受起來,摸摸她的腦袋,小聲哄著:“小書乖,我在這呢。”
    “嫂子,喝酒。”
    “好。”
    為了哄她,我隻能豁出去了,一杯連著一杯地陪她灌。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段鳳臣那個狗東西才風塵仆仆地找來雲上酒吧。
    這渣男,哄老婆都這麽不積極!一個小時,爬也能從盛宏大酒店爬過來了!
    段鳳臣像隻無頭蒼蠅般在酒吧裏亂找亂撞,酒吧彩燈依舊晃眼,光影交錯間,那狗東西總算是看見了戰損的我和哭花妝的錦書了……
    “小書!”段鳳臣快步趕到錦書身後,伸手要扶錦書,卻被錦書害怕拍開:“別碰我,嫂子,我又看見那些人了,我不要被關豬圈!嫂子救我,救我!”
    “小書,是我,段鳳臣!”男人心疼哽咽,執意要去抱錦書,錦書卻一個激靈從凳子上跳了下來,又哭又叫的往我身後躲:“嫂子,有人要抓我,嫂子打他啊!”
    “打他……”
    我揉了揉發燙的太陽穴,腦子慢半拍反應過來,還沒看清眼前人影,手就控製不住的一巴掌揮在了麵前人那張蒼白的俊臉上……
    被打的段鳳臣:“夫人你……”
    我忍住想吐出來的衝動,著急的一把推開段鳳臣就往外跑找地方吐……
    “嫂子!”
    錦書要追上來,卻被段鳳臣抓住機會按進懷裏:“小書,別走,我不是壞人。”
    我衝出酒吧,在酒吧大門口扶牆吐得天昏地暗。
    死段鳳臣,他但凡早來半個小時我就不用遭這麽大的罪……
    我扶牆吐得胃酸都要出來了,直到胃裏徹底沒東西了,我才拍拍胸脯艱難直起腰身,緩上一口氣。
    一個溫暖懷抱從背後貼上來,我一驚,剛要掙紮,男人耐心柔和的嗓音就從身後飄入了耳中:“夫人,是我。”
    淡淡茶香縈繞鼻尖,我下意識安心,放鬆癱倒進他懷裏:“長燼……”
    “嗯,我來接夫人回家。”
    笨重的身子被人打橫抱起,帶去路邊,放進車裏。
    我醉得本就厲害,聞見車裏的氣味更暈了……
    還好先前把能吐的都吐出來了。
    背靠著副駕駛,我閉上眼,睡得頭痛欲裂。
    不知過了多久,再有朦朧意識時,他已經停了車,把我從副駕位上抱了出去……
    我渾渾噩噩地睜眼,模糊視線正好看見了頭頂那樹熟悉的金黃銀杏……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裏強烈翻湧著。
    “丫丫這孩子,雖然總是長不大,但蠻機靈的,還認人!每次我們抱她都耷拉著臉,一進君上懷裏,連瞌睡都不打了,生龍活虎的!”
    “隻可惜,到現在都沒查出小丫丫究竟是哪位神君的孩子。”
    “管他哪位神君的,小丫丫進我們府,就是我們君上的人!”
    “噯,君上,您這麽喜歡小丫丫,不如直接收丫丫為義女,這樣省得其他上君總打丫丫的主意,前兩天諦聽上君還說想偷丫丫回去養幾天呢!那老東西哪裏會養孩子。”
    “嘖還說呢,更離譜的是前一陣天命神下來找閻君喝茶,見了我們君上和丫丫一眼,你猜他說什麽了?
    他非講咱們君上和丫丫有命定姻緣,開玩笑,我們君上剛跑了一個新娘,造化神一脈,大約是絕嗣了……
    其實如果君上真能給自己養出一個童養媳,也還行哎!”
    “胡言亂語,這孩子還這樣小,爾等不可亂了她的命數……丫丫,本王會讓她快樂長大,一生一世,自由無拘。”
    恍惚間,好像又看見了望仙村的那顆大棗樹……
    小小的我靠在星珩哥哥肩頭,他給我剝菱角,小黃趴在我腿邊慵懶眯眼,小尾巴晃啊晃……
    “阿珩哥哥,你走了以後,我們以後還會再見嗎?”
    “都在一個村……長大了,我來找你。”
    “好。”
    然後又是嬸子的緊張催促聲:“他要不行了!托人來找你,說自己最後一個心願就是再見你一麵。”
    “梔梔……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阿珩哥哥……”我伸手想抓住那隻消瘦慘白的大手,可那個人,還是絕望含淚閉上了雙眼,指尖擦著我的掌心,墜落下去。
    我顫抖哭著大叫:“阿珩哥哥——”
    身子被人放在床上,男人握住我伸出去的手,疼惜抓緊,低頭將臉貼在我的手背上,自責低吟:“梔梔,阿珩哥哥對不起你……”
    門口啪的一聲,碎了隻花瓶。
    男人陡然一怔:“奶奶……”
    老人家心酸苦笑,半晌,蒼老嗓音顫抖斥責道:
    “真的是你,你來索命了,這麽多年,終究還是沒逃過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