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6章 冥王的眼光,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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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空中那兩隻狐狸仍打得激烈無比,範大哥似乎暫時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已經暴露了些什麽,危險解除後,範大哥把我扔到身後護住。
    白大哥慢一步緊張兮兮跑過來,“沒事吧?!”
    我搖搖頭:“沒事。”
    章懷英從懷裏掏出兩枚係著紅繩的開光銅錢,銅錢甫一扔上去就被棕毛狐狸一尾巴唰唰反擋了回來。
    “當心!”
    白大哥及時拽開章懷英,銅錢擦著章懷英的肩膀,似利刃般先後插在了章懷英身後的一塊大石頭上……
    章懷英被嚇得瞬間麵無血色,我覺得這樣幹讓天明大哥一個人上,著實有點為難天明大哥,翻了遍口袋,我再次於指尖凝出黃符,欲要攻擊那隻棕毛狐狸。
    但卻被樂顏姐姐給搶了先。
    “讓我來!”
    樂顏姐姐飛出花瓶,魂體恢複成正常狀態,一襲白裙指尖聚起靈氣,前去襄助天明大哥。
    樂顏姐姐與天明大哥配合著同棕毛狐狸交手,我找準時機再次偷襲,棕毛狐狸又一次被符紙燙傷皮毛,嗷嗷慘叫不止——
    但許是一對多的局麵讓棕毛狐狸有些崩心態,在黃大哥二度加入戰鬥後棕毛狐狸終究還是發威了。
    猛一聲嚎叫,刹那間強大的妖力掀起颶風,將我們所有人都給無情的一招撞飛出去,扔摔在遍布碎石的草地上——
    我和章懷英離得遠,因此僥幸沒被打出內傷,隻是手皮被地上尖銳的石子給劃破了。
    範大哥和白大哥僅是摔了下,人一點事都沒有。
    倒是打前線那三位,俱是被擊落在地,重創之下負傷嘔了血……
    “就憑你們這幾個菜狗還敢和我打!我看你們是活膩了!”
    說罷,那死狐狸猛地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鋒利犬齒,嗷嚎著要朝天明大哥衝過去,企圖一口咬死天明大哥——
    “小顏!”
    生死關頭,救星出現了。
    一頭黃毛,身穿黑色風衣的青陽師兄總算回來了,見自家媳婦被打吐血,青陽師兄的臉一瞬陰沉地快要滴出水了……
    “你敢打我老婆,死狐狸,你不想活了吧!”
    棕毛狐狸頓了頓,爾後肆意嘲笑:
    “呦,我當是誰,這不是我們的青陽大人嗎?這幾個廢物,都是你手下?果然,關係戶的手下就是不經揍。”
    “你敢、打我老婆!”青陽師兄眼底怒火悄然燒了起來。
    棕毛狐狸不怕死地哈哈大笑,極有勇氣地得意挑釁:“打了又怎麽樣?你老婆是廢物,你也是廢物……”
    話音還沒落,青陽師兄就帥氣的腳尖點地,騰身一躍飛起來,在我們所有人包括棕毛狐狸本狐都沒反應過來的那一刹,霸氣的一拳頭夯在了棕毛狐狸的側臉上——
    那一刻,我清晰看見,棕毛狐狸的臉、被青陽師兄給打變形了,腮幫子上的皮來回連顫了好幾下……
    這一拳頭,直接把棕毛狐狸的下巴給夯碎了……
    青陽師兄雙腳落地,陰著臉警告:“再敢說我老婆一句,我特麽臉給你抽變形!”
    下一秒,棕毛狐狸砰一聲從天上掉下來,摔了個臉著地。
    半晌,棕毛狐狸才搖搖晃晃地勉強站起身,爪子抓住下頜,哢嚓一聲,把下巴扭複位。
    漆黑瞳孔惡狠狠的盯著青陽師兄,棕毛狐狸擦了把嘴角的血跡,咬牙切齒地冷笑:“嘖,低估了,看起來,有兩把刷子!”
    青陽師兄眯眯眼,霸氣十足地反嗆:“老子有的,可不止兩把刷子,對付你,綽綽有餘!”
    趴在地上捂住胸口嘴角滲血的樂顏姐姐果斷開口助攻:“青陽,它打我,我的心髒好疼,它剛才還罵我賤人!不能忍啊——”
    青陽師兄一聽這話臉色更沉了,殺氣騰騰的眸光直逼剛被夯碎下巴的棕毛狐狸,咬牙一字一句道:“的、確、不、能、忍!”
    話音落,青陽師兄陡然出手,霎時間,無數黃符從青陽師兄袖中飛出,齊刷刷朝棕毛狐狸圍過去——
    “死狐狸,老子不揍你,你還真以為老子是吃素的!”
    青陽師兄箭步奔向棕毛狐狸,指尖化出黃符,在棕毛狐狸被符陣圍攻應接不暇時,衝上前與棕毛狐狸纏鬥起來。
    黃符如刃刷刷刮向棕毛狐狸,棕毛狐狸見狀連連躍身後退,被青陽師兄三兩招逼得連撤數步。
    兩道強大靈力撞擊時掀起好幾陣森冷風浪,我被章懷英扶起來,眼前的打鬥景象看得章懷英目瞪口呆。
    “這位就是、青陽道長啊,看起來真年輕……頂多二十來歲!”
    我無奈拆台:
    “他這幾年一直在服用永葆青春的仙丹,他的容貌已經被定格在二十五歲時期了。嗯,主要是怕他老婆嫌他老。
    況且他現在已修成半仙之軀,已經擁有長生不老的能力了。所以目前情況是,隻長歲數,不改麵容。”
    章懷英羨慕地摸摸自己臉:“不知我什麽時候才能容顏定格,修成正果……這輩子在死前能修成半仙也好啊!”
    我哽了哽,拍拍章懷英胳膊用長者口吻安慰:“你別著急,你……前途無量!”
    “但願吧。”章懷英感慨歎氣,注意力繼續落在青陽師兄那頭:“青陽道長能行嗎?”
    我揮去身上的灰:“能行!我青陽師兄可能打了!”
    看他那淩厲的掌風,帥氣的招式,牛皮的黃符大陣,不把那棕毛狐狸揍服簡直是對不起他這排場!
    然,我還是高興得太早了,誇他的話剛說出口,棕毛狐狸就一聲嚎叫身體瞬間變大幾十倍,龐大身軀強行震破了黃符陣,眼眸冒紅光,凶狠的一爪子就將青陽師兄拍飛了回來……
    青陽師兄噗通一聲,摔在了樂顏姐姐身邊,沉重身軀砸得地上浮灰驚起二尺高……
    我:“……”
    章懷英:“……完了!”
    範大哥白大哥無奈扶額:“這麽多年了,怎麽還是沒長進……”
    “哎,知足吧,好歹比咱們預想中的,多堅持了足足三分鍾。”
    樂顏姐姐心疼爬進青陽師兄懷裏:“青陽!死狐狸敢打我老公,我和你拚命!”
    “媳婦!”青陽師兄忍著身上疼痛,一把抓住要去找棕毛狐狸打架的樂顏姐姐,搖頭喘著粗氣道:“沒用的,我們都不是它的對手……”
    變大版的棕毛狐狸得意甩開身後八條蓬鬆長尾:
    “嗬,你們知道就行!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送上門的道行……不要白不要!今天我若吃了你們,你們猜猜,我能不能立時拔地成仙?
    屆時,我就能脫離東嶽神宮的約束,哪怕你是東嶽神宮的半仙,我飛升上天,東嶽大帝也不能奈我何!”
    “你!”樂顏姐姐氣急想撕他,青陽師兄抱緊胡亂掙紮的樂顏姐姐鎮定道:“還真是隻,單純的蠢狐狸。”
    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青陽師兄憤憤道:“你等著,我現在就搖人,喊我大哥來打死你!”
    棕毛狐狸昂頭嘎嘎嘲笑:
    “大哥?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喊來什麽厲害人物!別以為我不知道,泰山神宮那些神仙個個都和你不對付!何況,你還有沒有命等到你大哥過來,都難說!”
    青陽師兄按開手機撥通一個號碼,嘴上氣勢完全不輸人:“你等著!我大哥過來幹死你!”
    “我等著,略略略,你大哥來我就順手把他也收拾了!”
    “我們家九爺可是打妖怪不眨眼!”
    “我管你九爺十爺,來來來,有本事給你爹我叫過來!”
    “死狐狸你等……哎!大哥!大哥救我啊,泰山青狐洞的那隻棕毛騷狐狸要吃我!”
    電話接通,青陽師兄捧著手機就委屈唧唧訴苦:
    “煙、煙花的事我回頭一定給漓漓磕頭認錯!哥啊,你再不來我小命就沒了!
    對對對,我和小梔梔在一塊呢!她老公?她老公不在啊,在的話我就不用打電話給你求救了……
    嗯,行,大哥你快點來啊,來晚了小梔梔就要被這隻死狐狸生吞了!”
    煙花……
    我突然覺得這個梗有點耳熟。
    什麽叫來晚了我就被死狐狸生吞了,死狐狸明明是想先吃他好不好!
    掛斷電話,青陽師兄立馬就硬氣起來了,連和棕毛狐狸說話都不客氣了:
    “你,完犢子了,你要是現在乖乖跪地求饒,我大哥來還能饒你一命,晚了,你就隻能被我大哥拎回去剝皮當下酒菜了!”
    棕毛狐狸傲嬌哼了聲,呲牙:“老子怕你?來啊,讓你大哥來啊!”
    天明大哥重新幻化出人形,默默捂著肩膀踉蹌趕來我們四個身邊:“九爺要來了,這死東西一會就笑不出來了。”
    黃大哥索性就地一躺不起來了:“嗬嗬,你等會還真要怕他!畢竟這整座泰山,都是我們九爺的地盤。”
    白大哥搖頭嘖嘖:“等會真要有好戲看了。”
    我沒忍住扯了扯範大哥袖角,好奇問他:
    “九爺很厲害嗎?雖然他是龍仙,龍仙是比狐仙強悍凶猛些,但在東嶽大帝眼皮子底下動武揍他的仙家,會不會被神明怪罪?”
    範大哥悶咳兩聲,耐心回答我:“不是在東嶽大帝眼皮子底下揍他的人,是東嶽大帝,自己過來清理門戶。”
    “啊?”我一頭霧水,越聽越不懂了。
    青陽師兄那頭還在負傷和棕毛狐狸吵架:“你完蛋了,我告訴你,頂多十秒我大哥就會抵達戰場!”
    “讓你大哥來,我看看他究竟是什麽貨色!”
    “你瞧不起我大哥!罪加一等!”
    “讓你大哥來來來,打不過我他是孫子!”
    “啊,你死定了,我大哥……”
    黯沉的北天倏然乍放一片金光,刺眼的光芒灑落下來,晃得我眼花……
    “我大哥來了!”
    我下意識抬胳膊擋眼,餘光卻掃見,夜晚的天空,金光深處,七彩祥雲滾滾如流煙——
    金光徐徐褪散後,萬丈神光裏,走出了兩隊身披金甲,頭戴金盔,金麵金身的天兵神將。
    走在眾神將前方的那位神祇,一襲玄色威風神袍,袍上是用金線繡成的生動金龍,袖口與衣襟,皆滾滿青色祥雲紋。
    玄底金邊的腰帶上密繡海浪紅日白月圖案,腰佩青玉組,腳踩黑色緞麵龍紋靴,風入廣袖,神袍沉沉。
    男人墨發如瀑,散於背後,頭戴帝王十二旒,珠玉遮住男人的半張英俊容顏……
    不過,玉串搖曳間,還是能隱約看見男人飛揚入鬢的長眉,深沉幽冷的眸眼,高挺鼻梁,及輕抿的薄唇……
    五官信息在我腦海中一拚湊……我霎時反應過來!
    “龍、龍仙!”
    這不就是上次說我腦子有問題,還覺得我智障的那個龍仙、九爺嗎?!
    他他他、怎麽穿成這樣!
    天明大哥與黃大哥趕緊近前去跪拜:“九爺……”
    威武霸氣的九爺抬手示意他們起身。
    青陽師兄沒出息拉著樂顏姐姐去投奔九爺:“嗚我的哥你終於來了,你再晚來一步,就看不見你親愛的小弟了!”
    九爺冷冷瞟他一眼,“沒出息,又給本帝丟人。”
    範大哥與白大哥猶豫很久,還是上前彎腰打招呼:“見過東嶽大帝。”
    “東嶽、大帝……”我極度懷疑我耳朵有問題,我肯定聽錯了!
    章懷英驚恐地在我耳邊重複:“東、東嶽大帝!我的神啊!”
    “東嶽大帝……帝君!”棕毛狐狸也慫了,見勢不好,扭頭就要逃。
    而九爺身後的金麵神將瞥見它倉皇逃竄的身影,提著大刀就禦風追過去……
    我隻見到那抹棕影在虛空中來回飛了一兩圈,下一刻,棕毛狐狸就被金麵神將拎著尾巴一刀板拍得頭暈眼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兩名魁梧大將提著野狐狸邁著四方步威風凜凜去向九爺複命:“帝君!棕狐已伏法。”
    玄衣帝君淡淡命令:“帶回泰山,交給賀靈官,關起來,論罪處置。”
    “領法旨!”
    我愣愣望著眼前這一切,瞠目結舌。
    九爺,是執掌人間執法堂總堂口的總上方仙,也是東嶽大帝,青陽師兄是九爺執法堂的弟子,所以青陽師兄能以半仙之軀進東嶽神宮。
    祝漓,是九爺的妻子,也就是東嶽大帝的夫人,還是執掌黃泉的黃泉尊主,冥王義女……
    祝漓是長燼大侄女,所以東嶽大帝與長燼,也有關係,長燼身邊的範大哥白大哥認識東嶽大帝。
    天明大哥與黃大哥也是東嶽大帝的手下。
    青陽師兄前幾天,是把九爺要送給祝漓的煙花給炸了……怪不得,我總算把他們之間這錯綜複雜的關係給捋順了!
    九爺哪裏是普通龍仙啊,明明是東嶽之主,五嶽之尊……嗚難怪他覺得我腦子不好使!
    終究成了,全場隻有我一人蒙在鼓裏,現在才恍然大悟!
    我拚命捋關係時,那位玄衣墨裳的帝王已經慢步來到了我麵前,驀地出聲,嚇我一跳:“你連一隻野狐狸都打不過?”
    我:“啊……”
    大哥你要不要聽聽你說的都是什麽虎狼之詞,連天明大哥和青陽師兄都幹不過的八尾狐,讓我打?
    玄衣帝王對我這個回答頗為不滿,高冷啟唇:“冥王的眼光……不過如此。”
    “冥、冥王?”我嗆住,完全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範大哥警惕地護過來,話裏有話的低低道:“大帝,我們夫人膽小,別嚇著她。”
    玄衣帝王揮袖轉身,威儀逼人:“身為造化神的後代,竟還不能將本族秘法融會貫通,運用自如,長燼,到底怎麽教的?”
    “大帝!”白大哥也臉色怪異地驚恐攔上來,磕磕巴巴地著急轉移話題:“大帝辛苦了,大帝您、是不是該回宮……陪尊主了,尊主最近好不容易才閑下來。”
    玄衣帝王餘光一掃白大哥,沉默未語,半晌,廣袖一揚,領著金身神將踏祥雲金光離去。
    我望著東嶽大帝攜天兵天將踏雲回宮的背影,被眼前這一景象給震驚得良久回不過神。
    他,說什麽、造化神的後代……還有,問長燼是怎麽教的……
    他是東嶽大帝,那長燼,又是誰……
    野狐仙的事情了卻後,青陽師兄生我偷他老婆的悶氣,把花瓶抱回去,抬手就給了我一個爆栗:
    “你啊!太皮了!小顏現在魂體還虛弱著,你把她帶出來,萬一出什麽差池,你想讓我死給你看?”
    我委屈摸摸被他敲痛的腦門,癟嘴道歉:“對不起青陽師兄,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偷樂顏姐姐了……”
    不等青陽師兄發話,樂顏姐姐倒先不樂意起來,
    “噯別啊!我好不容易才有次出來透氣的機會,下次有這好事還喊我啊!我整天悶在功德閣,人都要憋出病了!”
    “好事?這哪裏是好事?你心髒不疼了嗎?!”
    青陽師兄黑著臉審問,樂顏姐姐尷尬咳嗽,心虛躲進花瓶裏:
    “這次、是意外……還說呢!”
    突然探出身,一把揪住青陽師兄的耳朵:“你天天自個兒在外瀟灑,你開心了,我呢!你都不帶我一起出去玩!”
    青陽師兄被樂顏姐姐這個悍妻給揪得嗷嗷叫,趕忙認錯:
    “我我我、我錯了,我下次不敢了,我下次……帶你一起出去玩,媳婦,撒手!再不撒手耳朵要揪掉了,我要聾了!”
    樂顏姐姐生氣呸了聲,鬆手暫且放過青陽師兄,仗義道:“行了,你就別欺負小梔梔了,這次是我求著她帶我出來玩的,和她沒關係!”揉揉發痛的胸口:“我們先回五陽觀吧,我心口疼,肚子也餓了。”
    “好好好,我們回家,回家。”青陽師兄寶貝地抱緊花瓶,拿我沒辦法的歎口氣,“行了,這次就不和你計較了,老黑老白在,我就不送你們回京城了,你們自己用符走吧!”
    我乖乖答應:“好!”
    青陽師兄從懷裏掏出菩提珠,施法念咒把天明大哥與黃大哥收進菩提珠內修養,又單獨拿出幾道瞬移符給我:“呐,去吧,一路小心,有什麽事再給我打電話。”
    “好。”
    有了青陽師兄的瞬移符,我與章懷英、範大哥白大哥連夜趕回了市長家。
    用銀針給市長夫人紮了兩針後,黑氣攀著銀針自市長夫人體內滲出、消散……
    收罷針,我與市長離開了夫人臥室,去樓下院子裏說話。
    “用邪術影響幹媽的那條野狐仙已經被東嶽大帝捉拿回去論罪懲處了。”
    從包裏掏出一枚五雷符桃木項墜,遞給市長:
    “這是我剛拜入師門時,紫陽師兄給我護身養元氣的桃木符,效果比較顯著,戴上這枚桃符可保邪不侵體,一般邪術傷不到幹媽。
    不過我覺得,處理了張浩,應該不會有人再敢對幹媽下手了。
    這枚符,也是樣信物,以後如果我出門,章先生暫時聯係不上我,家裏這邊的情況又比較危急的話,可以讓章先生帶著這枚符去五陽觀,紫陽師兄看見這枚符就會派人下山來為家裏處理。”
    市長收下桃符,熱淚盈眶地感激道:
    “這段時日,總是麻煩你這孩子了。讓你為我們老兩口跑來跑去,以身涉嫌。幹爹真是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才好。”
    “您這就說笑了,這些年也是您一直在暗中幫助長燼,您信任我,才讓我為您辦事,而且這些事對我來講也隻是舉手之勞。
    您願意抬舉我,收我為幹女兒,您和幹媽有事,我這個做幹女兒的不能侍奉堂前晝夜盡孝,但至少能盡一份心意。說報答,就見外了。”
    市長先生昂頭看著繁星點點的夜空,長歎一口氣:“我女兒,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我就心滿意足了。”
    “萬小姐是任性了點,但她終究還是您和幹媽的親女兒,現在你們之間的誤會解除了,人生短短數十年,還是該留更多的時間,一家人團聚,陪在自己最親的妻女身邊。”
    “我明白你的意思,梔梔啊……你有怨過你的親生父母嗎?”
    我頷首,直言不諱:
    “一開始是有過……覺得我媽虛偽,一邊在外大肆借助尋找愛女的幌子立慈父慈母人設,一邊我去認親,卻不要我,惡言將我轟出鳳家。
    覺得鳳南天心狠沒底線,為了討好老婆養女,他老婆糊塗他也糊塗,我被人趕出鳳家時,他甚至沒有為我說過一句情。
    就因為殷立疆要逼鳳微雪去給長燼配靈婚,他就用我奶奶的性命威脅我,強行牽走我的戶口,給我改回鳳姓,強迫我替嫁配婚……
    我似乎,一直是被他舍棄拋卻的那個。
    可後來我才知道,鳳家那個鳳夫人原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她做的一切,隻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保證自己的利益罷了。
    而鳳南天……好像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麽狠心絕情,他是鳳南天的時候,的確沒把我這個女兒當回事,沒給我半分父愛與溫暖,可他卻私下悄悄以另一個身份陪伴在我身側,守著我,充當父親的角色。
    長燼曾問過我,如果那個人和鳳南天真是一個人,我是否還會原諒鳳南天。我嘴上說著和鳳南天再沒有任何關係,可……依舊會心軟。
    血緣關係,是這個世上最深的羈絆。鳳南天再怎樣,也是我的親生父親,隻要他肯給我一丁點的父愛,我都會試著……放下對他的怨。
    這輩子能不能和好如初難說,但至少,不至於恨他。”
    “鳳南天他不壞,我和京城五大家族的家主們打了近二十年的交道,他們的為人,我尤為清楚。
    鳳南天他隻是把家族安危看得太重了,你媽的事,他身處那個位置,也是迫不得已,你別恨他……
    做了家主,整個家族的興衰重任都壓在了他一人的肩頭,況且陳軍那渾蛋精著呢,以鳳南天的腦子,鬥不過陳軍的。
    這二十年來,鳳南天自己怕是,也不好受。他心中必然是有你母親的,要不然怎會逢年過節都去給你母親掃墓?
    還在你母親墳前種上那麽一片梔子花。
    梔子花這種植物,最是嬌氣,我陪太太蒔花弄草半生,最清楚這花有多不好養,你母親墳前那片梔子花至今還生機勃勃,根莖強壯,連蟲都沒遭過。
    養梔子花的那塊土地土壤肥沃,夏日開花,花團壓滿樹梢頭,連墓園的看門老保安都誇那片梔子花開花時清香馥鬱,滿墓園都是它的花香,可見那花,這二十年來,都是被人精心照顧著的。
    鳳南天若是真忘記了你的母親,梔子花在你媽媽墳前,是養不成的。
    這天下,哪有父親不愛女兒的呢……更何況,這個女兒還是在他與妻子最相愛時,在他們夫妻的翹首期盼下,來的呢!”
    我低頭惆悵道:“我知道鳳南天有苦衷,但他拋棄過我,也是事實。”想了想,我忽記起一件重要的事,“對了幹爹,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市長先生回頭深深瞧了我一眼,好脾氣道:“嗯,梔梔你說。”
    我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繡花荷包,荷包裏裝著的是長燼和我的頭發樣本,
    “如果告訴長燼,我要和暖暖做親子鑒定,我怕長燼會多想。但是,不做親子鑒定我又會有疑心……
    親子鑒定的事不能交給範大哥和白大哥去做,他們知道肯定會告訴長燼,我身邊沒有什麽可以值得信任的人,所以隻能拜托幹爹幫我和長燼,各與暖暖做一份鑒定了。”
    萬市長拿過繡花荷包,點頭答應下來:
    “可以,我會把這東西與暖暖的頭發一起送去京城最權威的鑒定機構,大約過個兩三天就能有結果。”
    我鬆口氣,壓在心底的那塊大石頭也放下了幾分:“謝謝幹爹。”
    萬市長夫人的事解決完,我才有機會安心坐下來思念遠在三百公裏之外的那個人……
    我和章懷英回來那會子就已經是半夜十二點了,聽市長說,九點鍾那會子暖暖就被萬小姐帶上了樓上臥房,給暖暖講睡前故事,把暖暖給哄睡著了。
    天太晚,我也不好把暖暖叫醒,再帶暖暖坐家裏的車,讓兩位大哥送我們回雲皎山莊了。
    隻能暫且在市長家住上一夜,反正市長家寬敞,房間也多,還有地暖,房間的床也軟和,小暖暖睡著應該不會認床。
    我坐在矮幾旁的小沙發上,彎腰托腮,就著屋裏小夜燈的溫暖光澤,歪頭看睡得正香,懷裏還摟著一個粉紅小熊布偶的暖暖。
    這孩子,確實和我有太多相似……眼尾紅痣,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眉眼,還有這喜歡抱娃娃睡覺的習慣……
    記得,奶奶第一次看見小暖暖就落了淚……像極了從前就認識。
    奶奶對小暖暖的好,也完全不像是在對待一個陌生的養女,倒更像是,喜愛自己的親重孫……
    暖暖,你到底是不是我的親女兒。
    如果是,長燼、會不會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把暖暖接回來,加倍對暖暖好。
    還有,暖暖的命骨……
    她竟和我一樣,都這般遭妖邪惦記。
    我的女兒、我的女兒……也是被一幫神秘術師給搶走的。
    不知道周月池那邊查得怎麽樣了……
    我坐在台燈邊思索很久,還是不放心地給長燼發了條消息。
    長燼遲遲沒回。
    不過這個點了……長燼估摸已經休息了,沒回很正常。
    抬手化出那半截赤金符……隻要這符紙還在,還完好,長燼就不會出什麽事……
    我獨自趴在矮幾上發了半個多小時的愁,直到手機屏幕上的時間跳到淩晨三點,我才感覺到一絲絲困意。
    脫去外套,在小暖暖身邊睡下,摟著小暖暖進入夢鄉——
    渾渾噩噩間,我似乎,又回到了當年被玄門術士擄走的那段痛苦時光——
    “這群廢物,一個剛出世的孩子都看不住!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們!”
    “她都瘋了……見到我們就問我們有沒有看見她的孩子,看來孩子真不在她身邊。”
    “許師兄,沒有孩子,孩子媽也可以啊!”
    “那孩子是鬼王的後代,用來煉丹,乃是絕妙,服下,必能立地成仙,長生不老——隻是一根命骨就能令你我修為增長至此,可惜了,若能將她投入煉丹爐,就是一萬具純陰之體,都無法比肩!”
    “說來也怪,那孩子剛出生路都不會走呢,怎麽會憑空消失了。”
    “算了,也許是天意如此吧。不過你說的對,沒有孩子,孩子媽也行!
    這個女人為鬼王孕育過後嗣,她體內也有鬼王留下的精元,且這汩精元力量甚是強大,將她丟進水牢,煉成純陰之體,等將她身上陽氣除盡,再用我們的秘藥相佐,把她煉成藥人,投入煉丹爐。
    到時煉出的仙丹對你我修行,肯定也大有助益!”
    “好,就這麽辦!”
    他們用鐵鏈鎖住了我的雙腕雙腳,把我扔進寒池,每日用符籙引雷劈進我的天靈蓋,那水裏還有條巨蟒,日日都來啃咬我的血肉……
    他們強迫我喝下一碗又一碗的腥臭草藥,他們說,要把我煉成藥人,丟進煉丹爐焚燒了……
    我的神識,一日比一日模糊,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
    他們說我的元神靈魂異於常人,幾度要抽走我的神魂,但都被我體內那股怪力給強行阻止了……盡管如此,他們的法力還是重創了我的三魂七魄。
    最後那幾天,我幾乎成了一具行屍走肉,他們讓我張嘴我就張嘴,他們讓我吃什麽我就吃什麽,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沒有自己的思想,也毫無反抗能力。
    直到,有個色眯眯的男人蹲在岸邊搓著手,淫笑命令我脫衣服……
    我木訥地抬起僵硬胳膊,把自己身上泡爛的衣物層層褪下……
    他在岸邊瞪大雙眼目不轉睛的盯著我胸口流口水,正想伸手為我除去貼身的那件白衣,驀地一道強大神力隔水打過來,溫柔穿過我的身軀,化作風刃,力感十足地朝男人迸發而去……
    男人頓時被那股神力給打飛了出去,狠狠撞在陰冷的石壁上,複又摔了個狗吃屎。
    緊接著我的身體被一道力拔出了水牢,幾秒鍾後,落進了一個溫暖踏實的懷抱。
    那個懷抱裏,茶香沁人,似曾相識,恍若、隔世……
    而我也終在夢裏看清了救我之人的容貌——
    劍眉星目,赤紅瞳底,高鼻薄唇,眸光裏,萬種柔情,繾綣纏綿……
    是長燼,還是謝星珩……
    他將瘦弱的我緊緊攬進懷中,按在胸膛上,一襲白色古袍,冰冷眼刃甩向那個妄圖占我便宜的醃臢貨。
    骨節分明的五指輕撫我後腦勺,指尖忍不住微微顫抖。
    “我的人,你們也敢欺負!看來,你們真是活膩了!”
    “鬼、鬼啊——”
    “著火了,快跑啊,有人救走了那個女人,他的道行很高——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救、救命啊!”
    “李鬼!”
    “張三哥,救我,救我啊……我還年輕,我還不想死!”
    “完了,都完了……”
    那晚,山上火光衝天,玄門術士們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撕心裂肺。
    我再有意識,蘇醒過來時,抱著我的白衣仙人臉上已經罩了層玄鐵麵具。
    我疼得在他懷裏嗚咽,口吐血沫。
    他不介意我弄髒他嶄新的雲色長袍,隻憐惜的將我往懷裏、抱得更緊些……
    “梔梔,別怕,我是你師父。”
    是了,我好像,從未見過師父的真容……
    隻知道師父指尖的溫度,與長燼指尖,一樣溫暖。
    ……
    畫麵驟轉,我突然又身處於重重青山之下。
    夜黑風高,唯有三兩星子點綴漆黑天幕。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但腦子裏卻有道聲音告訴我,這裏,就是玉山。
    長燼就在山裏。
    “長燼、長燼……”
    我拎起裙擺著急往山裏跑——
    可,砰地一聲巨響,一團火光在深夜中猛地炸開,映亮我的眸眼……
    緊接著,就是山石崩落,高山傾塌,地動山搖,碎石如雨密密麻麻朝我砸下來——
    玉山,被炸了!
    “長燼!”我猛地從床上驚醒,額上冷汗如水。
    睜開眼,外麵的天剛大亮,窗外還回蕩著幾聲婉轉的鳥鳴……
    我猛喘兩口氣,劇烈跳動的心髒漸漸平息下來。
    心有餘悸的伸手拿過床頭手機,打開一看,他,還是沒有回複我……
    不會真出什麽事了吧!
    腦子裏控製不住的胡思亂想,餘光無意瞥見自己的右腕。
    腕口那朵花,好像又多了幾片花瓣,花紋似乎更加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