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之時。
    羅塵回到了天瀾峰洞府中。
    白美玲早已為他準備好了晚餐。
    是司馬惠娘派人專門替他采購的二階妖獸肉，二階優質靈米，就連佐飯的小菜，都是蘊含靈氣的蔬菜。
    以往的羅塵，忙於修煉和煉丹，因此經常顧不上晚餐。
    一天，也就吃個一頓。
    甚至忙起來的時候，都不怎麽吃喝，修士築基之後已經可以做到服氣餐霞，簡單辟穀了。
    但是現在羅塵，卻是要恢複正常飲食了。
    至少在最近這段時間內，必須得這樣。
    鬼神問心鏡的模擬，讓他元氣大傷，損耗過度。
    造成的後遺症是很大的。
    就今天出去參與拍賣會，他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
    思維過於發散，情緒不能收斂自如。
    遇到事情，常常一驚一詫，大起大落。
    尤其在最後麵對金丹上人的時候，更是連一絲絲威壓都承受不住。
    “這可不是什麽好狀態，必須調養回來。”
    把晚餐吃得幹幹淨淨後，羅塵詢問了一下白美玲對聚魂幡的研究如何。
    得知沒什麽進展，便進了靜室。
    不是為了修煉。
    現如今這狀態，也不適合修煉。
    拿出一塊玉佩，羅塵摩挲了一番。
    絕情仙子的要求，對於普通煉丹師而言，極為苛刻。
    從初煉一種丹藥，到短短十年，就要提升到每年一千顆以上的產出，這是極為艱難的。
    尤其玉露丹本身就屬於煉製難度很高的二階丹藥。
    但對他而言，算不得什麽難事。
    有熟練度麵板在，他隻要稍微花點時間，就能將成丹率提升上去。
    這也是他為什麽敢獅子大開口，索要極品丹鼎，以及二階地火的原因。
    他有這個信心達到要求。
    隻是沒想到，對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煉丹心得、冰神玉、極品丹鼎、二階地火，甚至連二階洞府都為我準備好了。”
    “看來對方非常緊迫啊！”
    “聯係拍賣會上出現的玉鼎劍丸……冰堡或許不久之後，就會倒向其中一方，參與到戰爭中去了。”
    “隻不過這些事情，暫時跟我沒有關係。”
    “對方既然想要我穩定供應玉露丹，必然會庇護於我。”
    羅塵嘴角微揚，將冰神玉暫時收入儲物袋。
    接下來的事情，不太適合佩戴此玉。
    取出一個香爐，再拿出一截樹芯。
    羅塵削下一小段，將其放入香爐中。
    一縷築基真火，自他指尖徐徐放出。
    在築基真火的焚燒下，煦陽木的樹芯緩緩燃燒了起來。
    一縷縷散發奇特清香的煙霧飄出。
    羅塵心神空明，放鬆大腦，將這些煙霧一滴不剩的吸入體內。
    一股暖洋洋的感覺，漸漸彌漫全身。
    在他空曠的識海中，仿佛有一株接引和煦陽光的樹木，漸漸伸展枝葉。
    暖陽溫香，恢複神魂。
    其速徐徐，其香悠悠。
    ……
    第二日一早。
    羅塵自柔軟床榻上醒來，伸了個懶腰，羅塵揉著眼睛來到客廳。
    此時的白美玲還沒醒來，仍舊在那座鬼磨裏酣睡。
    她一向是不早起的。
    沒有施展清潔術，羅塵用清水打濕臉頰，簡單擦洗了一番。
    打開陣法，羅塵走到洞府外。
    帶著水汽的涼爽晨風撲麵而來，一道人影靜靜佇立在外。
    閔龍雨。
    對這一幕，羅塵沒有絲毫驚訝。
    昨天他就讓司馬惠娘通知閔龍雨過來一趟，隻是沒想到對方來的這麽早而已。
    可想而知，對方在知道拍賣會上那顆築基丹被他賜給司馬惠娘後，心中是有多麽焦急。
    但這“焦急”，也隻是流於表麵罷了！
    “會長！”
    “不急，待我打一套拳再說。”
    閔龍雨張嘴欲言，聽見這話後，隻好停下。
    接下來，在他注視下，羅塵迎著緩緩升起的朝陽，一招一式的打起了一套拳法。
    這是《王氏秘籍》上記載的一套養生拳，名為五髒養生拳。
    不重威力，重在調養經脈五髒，蘊養五氣。
    王淵幼年所學，後來成就武道宗師後，又多次調整過。
    在踏上仙道後，又借鑒煉氣功法，融入了靈力養生的理念。
    也正是堅持鍛煉，王淵才有了諸如“五氣歸元”“五氣歸來”等手段。
    那些手段，羅塵有所涉獵，但基礎不紮實，還不能學會。
    但多練練，總是有好處的。
    一套拳法打完。
    羅塵瞥了一眼屬性麵板。
    【王氏秘籍熟練147/200】
    嘿！
    之前沒注意。
    不知什麽時候，竟然提升了一個小等級，又為他提供了一個成就點。
    身上出了點汗水。
    隨手一拂，清潔術施展開來，羅塵再度渾身清爽。
    慢悠悠的踱步到閔龍雨身對麵一丈距離之外。
    在對方祈求目光下，羅塵淡淡道：“你所來，是為了築基丹？”
    閔龍雨連忙點頭。
    自從司馬惠娘拍下築基丹後，他就提出了先給自己。
    然而司馬惠娘說要等會長出關後，再定歸屬。
    好不容易等到羅塵出關。
    結果那顆築基丹，昨日他卻得知，已經賞賜給了司馬惠娘。
    對方還讓他親自來找羅塵。
    為了大道，為了築基，他來了。
    “你不用擔心，當初我是發了誓言的，三年之內必定為你尋來築基靈藥。”
    “我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
    羅塵目光平靜的看著他。
    “但我，很懷疑你築基的決心。”
    閔龍雨愕然。
    隨後，便是堅定道：“我築基之心甚堅，天地可鑒！”
    “真的嗎？”羅塵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在性命和大道麵前，你確定你會一往無前，不帶絲毫猶豫？”
    未等閔龍雨回答，他手上忽的出現一顆龍眼大小的丹丸。
    丹丸夾在食中二指之間。
    羅塵輕輕開口，話語之中，仿佛帶著無盡魅惑引導之意。
    在閔龍雨未曾察覺的時候，更有絲絲縷縷的靈識，悄然侵入他的大腦。
    “這就是你要的築基丹。”
    “我為你尋來了，但我覺得你似乎有些不配。”
    “如此靈丹妙藥，豈能浪費在你身上。”
    “與其等你築基失敗身受重傷，不如我毀了它，免得你功敗垂成，徒傷己身。”
    言語間。
    兩個指頭緩緩用力，龍眼大小的丹藥漸漸出現支離破碎的紋路。
    見到這一幕，閔龍雨雙眼瞬間通紅。
    “不！”
    “不要！”
    “你不能這麽做……”
    他下意識邁開了腳步，艱難的朝著羅塵走去，手更是不由自主抬起。
    “你要對我動手嗎？”
    “你真的想好了嗎？”
    “我可是築基真修，實力強大，你知道後果嗎？”
    閔龍雨的腳步，刹那變得沉重萬分。
    他不敢！
    眼見著那枚丹藥即將毀於羅塵之手，右手徒然垂下，他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腦海中，一幕幕畫麵開始倒放。
    高陵原，石林地底。
    閔龍雨盤膝而坐，麵露自得之色。
    “那羅塵非凡俗，汪海潮等人不一定是他對手，即便我幫他們殺了羅天會所有人，又有何用？”
    “與其惹下大敵，不如不偏不倚，放他們一條生路，等築基之戰結束。”
    “即便汪海潮問責，我也可應付一二。”
    “若是羅塵贏了，我更可借此功勞，投入他麾下。以他之胸襟氣度，必能容我！”
    “何況，汪海潮不一定會遵守承諾，為我買來築基丹。”
    大河坊，瀾滄河畔。
    周青立於雲端，俯瞰著閔龍雨。
    “連雲商盟急召，我需回去支援。閔龍雨，你可要隨我一起？”
    閔龍雨遲疑，隨後搖頭。
    “不了吧！”
    “你考慮清楚，連雲商盟不缺那一兩顆築基丹。此戰，若你以陣法之能立下大功，我必定能為你申請一顆築基丹。”周青有些惜才。
    但可惜，閔龍雨還是拒絕了。
    周青無奈，隻能帶著人離去。
    等他走後，閔龍雨輕蔑一笑。
    “連雲商盟自身難保，我何必趟這灘渾水。”
    “築基丹？我倒是想要，可也要有命去享啊！”
    一幕幕畫麵，不斷流轉。
    憑借精通陣道，閔龍雨在修仙界中混得算是如魚得水。
    期間能夠接觸到築基丹的次數，也足有三四次。
    但每一次，都因這因那，他選擇了不去舍命一博，最後失之交臂。
    羅塵不知道對方此刻的心理活動是什麽。
    他隻知道，在自己問心鏡模擬中，閔龍雨第一次嚐試築基結果是——失敗！
    問心鏡模擬並不是可以預知未來的天地靈寶。
    羅塵也不會過分依賴其中的模擬事件。
    但是他很清楚，這件法寶是基於他自身的經驗見識，基於他記憶中對熟悉人和事的判斷，所做出的基於邏輯而延伸出來的未來模擬。
    也就是說。
    在他內心深處判斷，閔龍雨的第一次築基，現實中也有很大可能失敗。
    這很奇怪。
    要知道閔龍雨為了築基，準備了多年。
    其準備之充分，甚至不下於羅塵。
    但偏偏，羅塵就是覺得他可能會失敗。
    或許是因為在段鋒築基時，他發自心裏的不自信。
    又或許是準備過多，反而越加畏手畏腳。
    甚至說，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這麽多年的汲汲營營，已經讓閔龍雨喪失了勇猛精進之心。
    他做不到羅塵當初那般，哪怕是在夾縫之中，在無數人不懷好意覬覦下，也要逆勢而上，為自己爭取一片生存空間的事情來。
    即便築基真修擋了羅塵的道，羅塵也敢逆伐之！
    羅塵不想給了對方一顆珍貴的築基丹，然後現實中也聽見那一句。
    “我猶豫了。”
    所以，他借鑒苗文，和鬼神問心鏡，以攝魂術施展了個小手段。
    如今的攝魂術，在有了外放靈識的情況下，已經不需要以雙眼來催動。
    催動之時，無聲無息。
    對於低於自己境界者，更是可以形成降維打擊，對方毫無準備就會陷入其中。
    “如今，又有一顆築基丹擺在了你的麵前。”
    “你難道還要退讓嗎？”
    “你的心，到底都在想什麽？”
    在那雙幽深雙眸注視下。
    對麵的男人，身軀顫抖，麵容扭曲。
    記憶中，丹霞峰下。
    一老者牽著年幼閔龍雨的手，仰望高聳入雲的山峰。
    “這裏是丹霞峰，乃我閔家當年最輝煌之時的族地。龍雨，你是我閔家最有天賦之人，有朝一日一定要築基，帶領閔家回到丹霞峰上。”
    閔龍雨抬起頭，睜著大大的眼睛。
    “爺爺，我一定會築基的！”
    “我也一定會帶領閔家，重回丹霞峰的！”
    時光荏苒，數十年過去。
    苟延殘喘的閔家，人丁凋零，再不複當年興盛。
    已經煉氣九層的閔龍雨，看著蜷縮在山穀中那群凡人，目光痛苦。
    最終，他轉身離開。
    “為了家族，我必須築基。”
    “為了築基，我卻必須要拋棄家族。”
    “你們等著我！”
    這一等，便是十年。
    當他重新回到天瀾仙城時，閔家凡人早已消散無蹤。
    沒有修仙者庇佑，這些人不可能在仙城附近生存下去的。
    心情惆悵的閔龍雨，卻在羅塵帶領下，重新回到了丹霞峰。
    “我雖沒築基，但我的確回來了。”
    “如此一來，我是否完成了年少時的誓言？”
    世事無常，不過如此。
    但是！
    “我到底還是沒有築基啊！”
    帶著濕潤水汽的涼風吹拂到了山澗中。
    閔龍雨驀然睜開眼，果斷的伸出手。
    啪！
    龍眼大小的丹丸，碎了。
    窸窸窣窣的粉末，飄飄灑灑落下，被風吹走。
    羅塵甩了甩手，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我動手。”
    “莫非，你忘了當初許下的大道誓言，不得背叛於我？”
    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
    閔龍雨滿眼痛苦，但整個人卻好像脫胎換骨一般，麵容堅毅無比。
    “羅塵，是你違諾在先，何來我毀誓一說！”
    羅塵哈哈一笑。
    笑聲清朗，無任何邪祟之意。
    聽得閔龍雨有些發怔。
    “行了，我相信你築基之心甚為堅定了，都敢對築基真修出手，嘖嘖。”
    在閔龍雨錯愕之間，羅塵手腕一翻。
    一個玉盒落於他手上。
    “這是屬於你的築基丹，記得築基之後去司馬惠娘那裏補五千塊靈石。”
    閔龍雨呆呆的看著那玉盒，呼吸變得沉重起來。
    而他的心情，更是大起大落之下，整個人都有些不能自持。
    羅塵之前到底在幹嘛？
    閑來無聊，逗他玩？
    這不可能！
    對方從來不是那般無聊之人，一舉一動即便不是帶有深意，但也絕對是有的放矢。
    築基之心……大道之心……
    漸漸的，閔龍雨有些回過味來了。
    當他再次開口時。
    莫名的竟有幾分哽咽。
    “會長……”
    羅塵扭了扭脖子，沒有看他。
    環顧四周後，目光落到上方一處雲霧繚繞的所在。
    “你應該還沒為突破，租一個二階洞府吧！”
    “我馬上要搬家了，現在這個洞府還有兩個月才到租期。”
    “這兩天收拾東西，先過來熟悉一下閉關環境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