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道友，一別多年，你老風采更勝往昔啊！”
    “哈哈，羅道友，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大河坊困不住你，這天瀾仙城也是如此！”
    羅天正殿中，兩個男人相談甚歡。
    “這一次，麻煩你了。”羅塵誠心道謝。
    當時羅天會所麵臨的局麵，可不僅僅隻有來自炎盟附庸以及秦泰然的威脅。
    那無數圍觀的散修，看似隻是吃瓜看戲的圍觀群眾。
    但若羅天會真的坍塌了，那他們就會是瘋狂撲來的禿鷲。
    牆倒眾人推，莫過如此！
    康東嶽在外的一些小操作，看似無關大局，卻可以為羅天會減少很多麻煩。
    對此，康東嶽倒是不居功。
    “些許言語蠱惑之術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笑了笑，提及了當年羅塵為他競拍救命靈藥的事情。
    羅塵自也笑顏相對。
    隨後，康東嶽道出了他停留在此的真實目的。
    聽完之後，羅塵麵色平靜。
    “流光坊？”
    康東嶽惆悵道：“是啊，那流光坊早年就以劫修眾多聞名。這些年來，流光坊柏家不知從哪兒得了秘術，將那塊靈地徹底升級到了二階。族內出了第二位築基，且又對外招收了一位築基供奉。如今，已是徹徹底底的流光坊霸主了。”
    羅塵若有所思。
    康東嶽繼續說道：“若隻是家族興盛倒也就罷了，偏偏他們卡住了我康家通往天瀾的商道。”
    “你們可是劍宗附庸，他們難道敢打你們商隊的主意？”羅塵不解。
    康東嶽搖了搖頭，“太遠了，劍宗距離我們泰山坊實在太遠了。柏家劫修習性不改，易容改麵之後，哪怕做了打劫之事，我們也是沒有證據的。”
    羅塵明白了對方的心思，“所以，你想借我羅天會之手，處理一下柏家？”
    “是也！”
    康東嶽也不扭捏，直言相告。
    羅塵沉吟半晌，最後緩緩說道：“此事我們可以幫忙，不過……”
    說到這兒，他歎了口氣。
    “我羅天會目前情況，想必你也清楚。傷兵滿營，築基真修也多有負傷，短時間內怕是不適合外出作戰。”
    康東嶽連連點頭，“這個我知道，我等得起的！”
    等得起？
    羅塵打量了對方一會兒，明白了對方的心思。
    怕不僅僅是想維持康家商道，還惦記上了柏家那塊完整的二階靈地吧！
    以前柏家的二階靈地，不過是依靠那株巨大猶柏，勉強形成的偽二階靈地。
    如今卻是貨真價實的了。
    康家曾經和霍家共享著一座二階靈地。
    但當年三足吞江蟾摧毀霍家，也讓泰山坊的二階靈地被毀。
    他們這是打算換個家族駐地了！
    這種事情，對於如今的羅天會而言，算不得什麽，不過二三築基真修而已。
    但對於康家而言，那就是涉及一族興衰的頭等大事。
    難怪對方停留丹霞許久，也非要見他一麵不可。
    羅塵還順便想起了六七年前，康家就多次邀約羅天會前去泰山坊建立分殿，針對柏家。
    如今看來，此事早有謀劃，非是突然想起！
    羅塵想了想，說道：“過幾年吧，等羅天會在天瀾這邊恢複實力後，我會派人走一遭的。到時候，他們會配合你康家。”
    說到這兒，羅塵忽然問道：“羽家呢？”
    康東嶽一愣，不知羅塵提起羽家是個什麽意思。
    不過對方想問，他自然可以說一說。
    從康東嶽口中得知羽家這些年近況後，羅塵微微頷首。
    他可從來沒忘記，當初高陵原之戰，參與的有哪幾方。
    霍家、柏家、大江幫，散修塗山，還有那個駕馭靈獸的雨柔！
    如今霍家已無，大江幫風流雲散，塗山估計都投胎去了。
    但剩下的兩個仇人，若有機會，定然是要一報當年之仇的！
    “今夜與道友相談甚歡，期待下次在我泰山坊做客。”
    “一定一定！”
    康東嶽笑著離去。
    他已經定好時間，明日就離開天瀾，回歸家族。
    有人走，卻也有人要留！
    不一會兒，羅塵便和邢宗翰達成了共識。
    曾經天刀峰邢家的家主，羅塵對他有救命之恩，也幫他毀了仇敵天鷹峰鷹家。
    那一戰，邢宗翰殺得有些盡興。
    為了避免拖累羅天會，所以就悄然離去。
    這些年來，一直覓地潛修，就連積雷山戰場都沒有參與。
    這一次聽說羅天會被人打上門來，特意趕來相助。
    戰事結束後，他當即提出了要加入羅天會！
    對於此事，司馬惠娘不好決定。
    羅天會的人事，雖然都是她在管理。
    但涉及到了築基真修這個層次，卻是必須要羅塵拍板的。
    “道友願意加入我羅天會，共謀大道，我自然歡迎之至！”
    邢宗翰一臉笑容，“既如此，那以後就多麻煩了，會長！”
    羅塵同樣滿臉笑意。
    經此一戰，羅天會損失慘重。
    但在巨大損失下，同樣有巨大收獲。
    地位！
    羅天會獲得了地位！
    非是因他一人而來，也因羅天會在這一戰中表現出的強橫實力而來。
    因這地位，自然而然就可以吸引諸多修士加入。
    以往的羅天會，最多就隻能吸引一些散修中的煉氣修士。
    可這一次，前有孫氏醫館的孫聖手，後有邢宗翰。
    而這，還隻是開始而已。
    等羅天會恢複完整實力後，願意親近他們的勢力，也隻會越來越多。
    這種大勢，可不是光靠種田發育，經營生意就能形成的。
    必須要真刀真槍的幹上幾場，才能給人造成深刻的印象，從而吸引其餘人加入。
    今夜。
    羅塵要見的人，不僅僅是這兩人。
    代表冰堡薄霜上人一脈的邱涼月，也在之前戰鬥中幫了忙。
    這是那位金丹中期修士的提前示好。
    少華山嶽家的家主嶽衝。
    卻非友誼，而是利益。
    羅塵將自己從積雷山戰場上，在一位劍宗築基後期大修士儲物袋中，得到的一份玉簡，作為報酬交給了對方。
    “雖是旁門劍經，卻也可對我嶽家有巨大提升。”
    “羅會長，此事謝過了！”
    得了那份劍經，嶽衝滿意離去。
    到此時，羅塵要見的人，差不多才結束。
    天已漸明。
    羅塵獨坐大殿之上，神色疲憊，閉眼小憩。
    這些天來，他沒有絲毫休息。
    多處戰鬥，計算謀劃，遊走金丹上人之間，救治傷員，利益交換……
    換做旁人，早已累垮。
    但他憑借強大意誌力，硬生生撐了下來。
    這一休息，巨大的疲倦猶如潮水般襲來。
    當他醒轉之時。
    外界已然再度月明星稀。
    他看了看披在身上的薄毯，心中微微一暖。
    上麵有惠娘的氣息。
    對方中途來過一次，他能感覺到。
    將薄毯掀開，羅塵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劈裏啪啦的骨骼顫動聲，如雷鳴大鼓一般響起。
    強大的體魄，再次賦予他無窮的精力。
    出了羅天正殿，正有一道倩影匆匆走來。
    “會長，你醒啦！”
    “惠娘，陪我走走吧！”
    “嗯。”
    一男一女，迎著山間清涼的夜風，漫步在丹霞步道之上。
    淡淡的清風，拂去了縈繞多日的戰火與血腥。
    也拂平了羅塵心中的躁動。
    二人多有交談，卻很簡短。
    “閔龍雨醒了嗎？”
    “醒了。”
    “李映章呢？”
    “還在接受治療，不過孫聖手說了，他底子很紮實，恢複起來會很快。”
    “慕容青漣那邊……”
    “我知道的，我會多派人照顧。”
    “她目前狀態，不太適合做事情，安排一次長假吧！”
    “功勳殿不可一日無主，我有意讓文傑暫代殿主之位。”
    “嗯，這些人事上的任命，以後你看著辦就好。對了，許還真當年說好的十年之期，到了吧？”
    “早已過了。”
    “他沒提離開的事情？”
    “沒提，想來是已經習慣了羅天會。”
    “靈獸殿的收益，多分出一成額外給他吧！”
    “會不會太多了？”
    “這些年，許還真盡職盡責，還為羅天會損失了一頭白鶴，如今好不容易培育出來的金冠掠羽鷹也死了，我們是該補償一二的。”
    “嗯，我聽你的。”
    “現在殿內靈石儲備見底了？”
    “是的。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和他們都談好了。一些渠道商的貨款先欠著，下家的貨款提前結清，一時半會不成問題。”
    “多久能恢複？”
    “一年時間恢複元氣，三年時間恢複到曾經的巔峰，給我十年羅天會將成為天瀾仙城最富有的勢力！”
    “處理完這邊事情後，我可能要靜修一陣子。時間或許是一年，或許是三五年，都說不準。”
    “放心去吧，會裏的事情，有我呢。”
    “辛苦你了。”
    “你又說這個！”
    腳步在一處懸崖峭壁上停了下來。
    羅塵俯瞰著後山那黑壓壓的山底。
    這裏，是羅天會死去修士的埋骨之地。
    青山埋骨地，羅天英雄塚。
    再過不久，這裏就將再添新墳了。
    ……
    三日之後。
    丹霞閉山，不見外客。
    白幡高掛，黃紙漫天。
    嗩呐鳴鑼之聲，夾雜著陣陣哭泣中，顯得頗為哀傷沉重。
    葬禮，足足持續了七日時間。
    停靈七日後，於黃道吉日下葬。
    丹霞後山所在，烏泱泱的人群匯集到一起。
    在羅塵的帶領下，一具具棺木下葬，一塊塊墓碑，豎起。
    王淵站在一處新墳旁，煉體有成的曾一龍跪伏於地，低聲叫著“母親，母親……”
    忙碌多時的周元禮，匆匆趕來。
    為好友劉強，倒上三杯酒，插上一炷香，許了個承諾。
    未來他會讓自己的一個兒子，改姓為劉，繼承劉強香火。
    蘇曉霖孤家寡人，死了似乎也無人關注。
    但在他的墳前，瓜果香燭卻是不少。
    那都是羅網修士，沉默著插上的。
    而多日以來，一直木然呆愣的慕容青漣，忽然嚎啕大哭，抱著秦良辰的墓碑流淚不止。
    曾經的功勳殿殿主，所謂的儀態風度，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但如今，卻無人譏笑。
    因為此地，都是這般景象。
    羅塵已退至眾人身後，麵容緊繃，嘴唇咬著發白。
    司馬惠娘和顧彩衣站在他身旁兩側，隱約能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
    顧彩衣擔憂的輕聲道：“會長，你怎麽了？”
    羅塵搖了搖，依舊抿著唇不說話。
    他忽然心中有了一絲後悔。
    後悔自己是不是當初該饒炎雷子一命，這樣也不會招惹狄萬雲。
    後悔自己是不是不應該隱匿暗處，早點出來，麵對炎盟金丹的壓力。
    後悔自己是不是過於草率的和惠娘、彩衣二女確定關係，不然多年之後，或許在墳墓前伏地痛哭的就是自己，疑惑這是她們。
    後悔……
    許久！
    羅塵猛然搖頭。
    “哪有那般多的後悔！”
    “人生不如意，十之**。”
    “說到底，一切都是自己還不夠強！”
    “若我夠強，宵小怎敢侵犯？若我夠強，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若我夠強，現在伏地痛哭的，應該是敵人！”
    哢嚓！
    骨節奏響，隨後寬大的手掌放開。
    羅塵悄然離去。
    此間事已了，前途仍漫長。
    他不能停下前進的腳步。
    既為了自己，也為了這些將身家性命壓在他身上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