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兔子戴帽子,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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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老朱看?
    顧正臣站了起來,對若有深意的李義深施一禮“多謝縣尊。”
    李義哈哈大笑,慢慢地拍了三下顧正臣的肩膀,拿著一把掠子走了。
    “老爺,他是縣太爺?”
    顧誠驚愕不已。
    看著遠處李義邁開小步伐,顧正臣突然想明白過來,手中的蒲扇掉了,抬手一拍額頭,痛恨不已“李善美,你個老狐狸!”
    “老爺……”
    “老爺你個頭啊,他拿走了咱家的掠子,沒給錢!”
    “可他是縣太爺啊。”
    “縣太爺咋啦,憑啥白拿咱家東西!可惡,縣衙有羊沒,能順手牽的那種?”
    顧誠暈倒……
    顧青青端來了桑葚,伸出染成紫黑色的小手“哥哥,你嚐嚐。”
    顧正臣接過桑葚,嚐了兩口,嘴角透著笑意。
    知縣李義借掠子傳了話外之音,告訴自己已被舉薦給朝廷。
    至於臨走時李義拍了自己肩膀三下,那不是讓半夜三更時翻牆找他,而是在說,若事情順利,留在滕縣的時間隻有三個月時間了。
    三個月嗎?
    顧正臣看向妹妹,又看了看遠處摘桑葚的母親,目光中閃現出一絲不舍。
    按照大明官場規製,地方官員上任,可以帶妻子仆人,但不能帶父母兄弟姐妹。
    若自己離開,母親和妹妹如何安置?
    縣衙。
    李義安排主簿孫昂召集各地滕縣耆老,拿出掠子做演示,命各地積極打造掠子,抓緊搶收麥子。
    耆老不敢得罪縣太爺,隻好做樣子答應,回去勉強找人打造了一兩把掠子試試,結果是鐵匠鋪叮叮當當,徹夜不休……
    天將黃昏,李義剛想回後堂休息,皂吏班頭陳三秀就跑了過來,臉色驚慌地喊道“縣尊,不好了,有命案。”
    “命案?”
    李義麵色變得凝重起來,問“何處,何時發生?”
    陳三秀連忙說“就在府衙北麵二百步的水塘,至於何時發生已不可知曉,有人在水塘遊泳,發現了屍骨。”
    “屍骨?”
    李義傳了傳了師爺、縣丞、仵作,與陳三秀等皂吏一起走至水塘。
    水塘算不得大,周步不過六十。邊處水深半丈,最深處,也隻有丈深。
    東南角,有一木船用拇指長的麻繩係在浣洗石上。
    水塘西麵,是王富貴的白牆,東麵是劉員外家的祖宅。
    “何人發現屍骨?”
    李義嚴厲地問。
    一個赤著上身,尚濕漉漉的中年人走出來,跪下說“縣太爺,小民周二,這天氣著實太熱,我隻是想洗個澡……”
    李義臉色一沉“說正事!”
    周二打了個哆嗦“我就是潛了水,結果發現水塘底下沉著一具屍體,還有石頭壓著……”
    李義皺眉,看向班頭陳三秀。
    陳三秀明白,帶人下了水塘,因為在水下,視野不好,清理了近半個時辰,才將屍體抬出水麵,送至岸上。
    火把點起,李義用手帕捂著口鼻,忍著一陣惡臭。
    仵作上前檢查。
    屍體身上的肉已完全腐爛不見,胸口骨頭多處壓斷,身上的粗布衣服也有些破爛。
    仵作不斷翻看屍骨,從屍骨脖頸處找到一個木牌,清洗幹淨送給李義“縣尊,此人頭骨有多處裂紋,應是先被鈍器砸死,然後沉屍水塘,死亡時間已不好推測,可能已有數年。”
    “顧阫!”
    李義接過木牌,看著上麵的字,臉色驟然一變。
    師爺嚴彬打了個哆嗦,上前看去,可不是,木牌之上正是“顧阫”二字!
    縣丞金大車總感覺名字有些耳熟,可又想不起這是誰。
    李義喉結動了動,臉色凝重地看向金大車“洪武元年,朝廷用兵北征,征招民力為大軍運送糧餉。滕縣有三千餘人服徭役北上,在大軍攻克大都後,除三百人留下聽差外,回來兩千四百餘,有二百餘人因各種原因死去,若我沒記錯的話,這二百餘人中,就有顧阫的名字!”
    金大車陡然想起,顧阫不是他人,正是大顏村顧正臣顧舉人的父親!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金大車悚然。
    死去的人,怎麽可能活著回來,又被人打死沉在這水塘之中?!
    李義臉色陰沉,對金大車下令“將屍體運回衙門仔細勘查!另外,讓主簿、典史拿出當年徭役出入名冊,我要親自查看!”
    嚴彬湊到李義身旁,低聲說“縣尊,若顧阫的名字在死人名冊上……”
    李義握了握拳頭,咬牙說“那就說明有人故意添了個名字!”
    “能做這種手腳的人可不多。”
    嚴彬提醒。
    李義何嚐不知這一點,能接觸到這些名冊的,整個縣衙隻有寥寥數人。可僅憑這一點,根本無法斷定誰殺害了顧阫,若對方一口咬定是疏忽,也無法坐實罪狀。
    “一定有人見過顧阫,就在這附近!”
    李義環顧著水塘及周圍的街道。
    嚴彬憂愁不已“時間過去了五六年,想要調查可不容易。再說了,洪武元年時,滕縣也不安定,盜匪流竄者不少。”
    李義哼了一聲,指了指水塘“絕不可能是流竄各地的盜匪,盜匪殺人劫財,不過頃刻之間事,又怎麽可能將人沉入水塘,還專門找來石頭壓鎮?殺顧阫者,必是與顧阫有仇怨之人!班頭,去把顧正臣請來吧,莫要驚擾顧氏。”
    陳三秀答應一聲,匆匆離開。
    李義舉著火把沿著水塘行走,停下腳步看著水塘裏麵,問“想要把屍體沉入水塘中央,需要船吧。這船,是誰家的?”
    嚴彬連忙差人打聽。
    沒用多久,皂吏便回報“木船為王富貴家所有。”
    “王家?”
    李義凝眸,看向嚴彬。
    嚴彬看向王家牆院,低聲對李義說“縣尊,這應不是巧合。”
    李義沒有說話,繼續行走,走入一處破舊的巷道中,突然停下腳步,倒退兩步,將火把照在牆上。
    白牆之上,繪著一隻活靈活現的兔子,奇怪的是,這隻兔子頭上竟戴著一頂官帽。
    嚴彬皺眉“誰如此大膽,膽敢譏諷官府!”
    李義盯著兔子,沉思良久,才開口道“兔子戴帽子,這是一個‘冤’字啊,或有人看到了什麽,又不敢聲張,故此在這裏喊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