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再次出發，經韓莊停留一晚，於第三日黃昏抵達台莊。
    梁家俊站在碼頭上，看著抬著箱子離開的刀疤男三人，對一旁的顧正臣低聲說“他們走了，一路上並無盜搶之事發生，想來是我們多慮了。若你還不放心，我們可以在此處換船。隻是，若當真被響馬賊盯上了，換船也無濟於事。”
    顧正臣凝眸，看著離去的三人，目光中透著疑惑狼出動一次，沒捕到食就撤了？
    “就這樣吧，興許我們看錯了。”
    顧正臣輕聲回了句。
    “走，我們上岸走走，這幾日坐船，著實疲憊。”
    梁家俊伸手請道。
    顧正臣回頭看了一眼孫十八，使了個眼色，便跟著梁家俊上了岸。
    台莊雖談不上繁華，卻頗為熱鬧，南來北往的商戶在這裏停留歇腳，不少商人於此處囤積貨物，利南北走貨。
    細看買賣，又以藥材、絲綢、糧食為主。這些東西，顧正臣、梁家俊都不需要買，倒是有一家古玩商鋪，讓顧正臣停留許久。
    這玩意，管他是不是贗品，帶到後世都是真品……
    可惜，回不去了。
    回到船上，梁家俊回艙室休息，孫十八找到顧正臣“那三人帶著箱子住入了一家客棧。”
    “客棧？”
    顧正臣有些意外“隻有三人？”
    孫十八輕鬆地點了點頭“隻有三人，其中一人抱著箱子。興許這些人之前是響馬賊，如今轉作順民。”
    顧正臣微微皺眉，輕聲道“你也是如此想麽？”
    就在此時，船隻猛地一晃。
    隨後就聽到一聲大喝“巡檢司盤查，不得妄動。”
    顧正臣側頭看去，隻見一容貌凶戾的軍士走了進來，身披盔甲，手按腰刀，身後還跟著兩個手持長槍，背背弓箭的軍士。
    王船家見狀，連忙上前迎道“淩巡檢老爺，今兒怎麽親自來了。”
    巡檢淩言靠近王船家的手掂量了下，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晃了晃手，嚴肅地說“王船家，稽查往來行人，緝捕盜賊，乃是巡檢司職責。不是刁難你，而是一個月前，鹽徒擾了揚州附近安寧，府縣下了嚴令，務必嚴查，避免賊入船隻害民。”
    “這……”
    王船家有些為難。
    淩言低聲說“你帶多少私貨我們不管，可這行商的行李還是需要盤查的。萬一因我盤查不力出了問題，我可擔待不起。”
    “好，既是職責在身，那就搜吧。”
    王船家笑嗬嗬地答應。
    淩言微微點頭，走向一家三口“你們的行李呢？”
    男人不安地將肩上的包裹拿出來，軍士打開看了看，隻有一些衣物與窩頭，二十幾枚銅錢，隨手拿走一半銅錢，起身道“沒問題。”
    “軍爺，這可是我們家的救命錢……”
    男人哀求。
    軍士冷厲地低下頭“再多說一句話，一個子都不給你留。”
    男人頹然坐下。
    “和尚，你的行李呢？”
    僧人抬頭看了看軍士，繼續盤動念珠“萬民予我衣食，出門何須行李？隻這一念珠，一缽，一杖，可走南北，過東西。”
    軍士被藐視，憤怒“你這禿驢……”
    “夠了，不得對僧人無禮！”
    淩言阻止。
    顧正臣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微微眯起雙眼。
    老朱曾經在皇覺寺出家為僧，具體剃沒剃光頭且不說，皇覺寺給過他飯吃是不爭的事實。
    洪武元年，老朱創設善世院，讓僧人慧曇管理佛教事務。
    開國至今六年來，老朱基本上沿襲了元朝對佛教的政策，不僅建立**會，詔諭佛教高僧說法，還廣修寺廟，招用僧人。
    重佛，是開國這些年來的一項基本政策。而這一政策的改變，要等到洪武十四年。
    現在，僧人地位高，連這些底下上下其手的巡檢司也不敢輕易得罪。
    在顧正臣看來，老朱對佛教的態度，就是典型的過河拆橋型。
    現在重佛，是利用佛來安穩民心，都去信仰這輩子該苦，死了該極樂去了，誰還會反對朝廷統治？等朝廷穩定好局勢，老朱就不需要釋迦摩尼來渡大明的百姓了。
    老朱佛說了我的子民，我來渡。
    淩言看向顧正臣，走了過去“你的行李在何處？”
    顧正臣抬手攔下要說話的顧誠，指了指艙室“裏麵。”
    “搜！”
    淩言一聲令下，門開了。
    梁家俊皺眉看著來人，顧正臣抬頭看頂棚。
    “巡檢，有發現！”
    軍士找出一把菜刀。
    淩言接過菜刀看向顧正臣、梁家俊“這是？”
    顧正臣平靜地說“切菜用的。”
    “還，還有一把。”
    軍士又有了發現。
    淩言臉都黑了“這又作如何解釋？”
    顧正臣看向梁家俊，梁家俊搖頭不說，顧正臣隻好解釋“拍蒜用的。你們應該知道，有些菜刀可以切菜，不能拍蒜……”
    “你！”
    淩言有些憤氣。
    “巡檢，這裏還有兩把！”
    淩言看著眼前的四把菜刀，惡狠狠地看著顧正臣“我看你們是手持凶器，意欲行凶搶劫！來啊，把他們給我抓——”
    顧正臣拿出了吏部公文“巡檢是吧，我們出門在外，買幾把菜刀當特產，沒違背大明律令吧？”
    “官，官員？”
    淩言臉色微變，連忙說“沒違背。”
    不管對方是什麽官，用得上吏部公文的，肯定比從九品的巡檢高。這些人很可能是入京辦事的，這要是寫個回憶錄送到吏部，那自己的前途算是完了，不僅如此，還可能會連累自己的堂哥淩說。
    淩說幾次來信交代，千萬不要讓自己惹出禍端，朝廷裏麵現在氣氛很不對勁……
    “官老爺，我們也隻是例行公事，嗬嗬，既然沒事，那我們就不叨擾了。”
    淩言抱拳就走。
    顧正臣跟上前“淩巡檢，我送送你。”
    淩言差點想跳河，自己該不會是被人盯住了吧，這該如何是好。
    “還請巡檢借一步說話。”
    顧正臣笑了笑。
    淩言暗暗咬牙，這是準備要好處啊，可惡的貪官！
    顧正臣與淩言走至一處僻靜河邊，顧正臣看著船上的燈火，開口道“淩巡檢想不想立功，讓朝廷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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