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遙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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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木蘭!你這個混賬東西,回來也不通知我,我在你心裏難道是那種故事寫到大結局也不配出現的垃圾配角嗎?”
    峪城書院街四十四號鋪麵門口,風塵仆仆的遙真抓著桑雀的肩膀用力搖晃,怒氣讓她臉上胎記更加鮮紅,像一朵栩栩如生的彼岸花。
    後麵鋪子裏,頭頂報紙帽,幫忙刷漆的夏蟬看到遙真出現,正要開開心心迎上去,結果一看遙真臉色,趕忙退回來,繼續認真刷漆,假裝沒看見。
    “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主要還是因為那邊通訊不便,咱們又不能像以前一樣五鬼傳訊,這才耽擱到現在。”
    桑雀回來已經是去年12月的事情了,如今新年剛過,峪城大雪漸消,上班的已經開始複工,連桑雀也開始準備開店事宜。
    其實她回來之後聽研究院那邊提起遙真還在找她,立刻就讓人想辦法通知遙真,也確實是因為通訊不便,隻能給那邊各個基地留信,等遙真自己找到基地來。
    遙真此刻想到除夕夜,她還在和桑雀第一次相遇的那個地方,獨自一人喝酒發瘋,甚至還哭了一場,心裏就又氣又惱!
    尤其是那頭驢,在她從基地得知桑雀已經回來的消息時,那驢拉長音的叫聲簡直就像是在嘲笑她。
    要不是黑驢才救了她一命,遙真非給它皮扒了熬成阿膠不可!
    “我的好姐姐,這事真是我錯了,你別氣了,你就說要我怎麽辦你才能原諒我,我認打認罰,絕無怨言。”
    桑雀扯遙真袖子,忽然在遙真身上感覺到一絲陰邪的氣息,沒等感覺清楚,遙真就氣呼呼地抽回袖子。
    “少來這一套我告訴你!”
    “那你想怎樣?要不咱倆打一場?”桑雀叉腰,哄人的耐心隻有三秒。
    遙真抬手,“倒也不必,我確實打不過你,我認!請我吃飯,這五年我在外麵風餐露宿,就沒吃過幾頓好的。”
    桑雀一笑,“行,小事一樁,以後你不管什麽時候來找我,不管想要吃什麽,隻管開口,全都我請,成不?”
    “這還差不多。”
    遙真氣順了不少,再次打量桑雀,還是從前的樣子,甚至比從前看起來更有活人朝氣,臉上時常掛著笑,不像從前,隨著她層級越高越麵癱,性格也越來越冰冷。
    “你這是幹什麽呢?”
    遙真看向後麵正在裝修的店鋪,這一條街都是仿古建築,古香古色,售賣的也都是古玩字畫之類的東西,客流量不大,很清淨。
    桑雀解釋道,“準備開個雜貨鋪,倒騰點舊貨。”
    提到舊貨,遙真眉頭一皺,“你跟我說實話,黑暗力量是不是正在複蘇?”
    “你遇到什麽事了嗎?”桑雀反問。
    遙真掃視周圍,“這不是說話的地方。”
    桑雀會意,喊上夏蟬一起,在附近找了個羊肉館,要一個包間,一邊吃一邊聊。
    夏蟬已經是個成熟的點菜機器,不需要桑雀和遙真操心,就已經把菜單上她愛吃的全點了一遍,然後一手抓一根筷子,端坐在那裏乖乖等待上菜。
    包廂門關上,遙真從身上的斜挎包中取出一個紅布包裹,紅線纏繞的東西。
    “陰物?”
    “嗯!”
    遙真把東西推到桑雀麵前。
    “你不是要倒騰舊貨嗎?我如今什麽道行都沒有了,這東西還是交給你保管最妥當。”
    黑暗力量複蘇,不光人心生暗鬼,遺留在這世上的陰物也在慢慢恢複力量,桑雀開雜貨鋪,也是為了將這些有問題的陰物一件一件收回來。
    黑暗力量消失的時候,大部分陰物確實已經化為灰燼,但還是有漏網之魚無法被銷毀,像小蟬當初一樣堅挺,鎮邪司和研究院中遺留的會轉運到她這裏,由她處理。
    但是,偌大兩個世界,肯定還有其他東西散落在外,遙真帶回來的,就是一件。
    “上菜嘍~”
    熱氣騰騰的鍋底和現切的羊肉端上來,夏蟬雙眼放光,遙真突然一愣,“我們今天吃什麽?”
    遙真剛才光顧著跟桑雀說話,都沒看這是什麽店,夏蟬點了什麽菜。
    “吃羊肉啊!”
    “小蟬最喜歡吃羊肉!”
    遙真忽然捂住嘴,轉身就朝廁所奔去,叫桑雀和夏蟬麵麵相覷。
    詭王朝的道士除了不食牛肉,烏龜,鴻雁和狗肉外,基本上沒有忌口的。
    這件事,就要從遙真在詭王朝那邊尋找桑雀時說起。
    ……
    初冬時節,天氣越發寒冷,山道兩旁盡是枯樹和落葉,毫無生機。
    一身青色舊道袍的女道士騎在一頭黑驢身上,在陣陣鈴鐺聲中,晃晃悠悠地走入深山。
    咕~咕咕~~
    饑腸轆轆,遙真按著抽搐的胃部,拿下腰間裝水的葫蘆,揚起來往嘴裏倒,一滴水都沒有了。
    遙真一巴掌呼在黑驢腦袋上,“你不是最會認路的嗎,趕緊帶我找個有人煙的地方,不然我餓急了連驢也吃!”
    黑驢哀嚎一聲,在道旁咬一口幹枯落葉嚼吧嚼吧,加快腳步跑起來。
    遙真餓得發昏,迷迷糊糊也不知道黑驢跑到了哪裏,隻覺得眼前所有的一切變得很慢,周圍景象每一次閃黑閃明都不一樣。
    咩~~~
    羊叫聲傳入耳中,遙真剛看到一群羊被人從半山坡趕下來,就眼前一黑,從驢背上栽倒。
    遙真也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直到有水灌進嘴裏,她才醒過來,自己抬手拿住嘴邊帶著膻味的碗,把裏麵溫熱的水一口飲盡。
    緩上一口氣,遙真看清她在一間木屋裏,麵前是個穿羊皮襖子的中年女人。
    “可算是醒了,這裏有些餅子,你先吃點。”
    中年女人說話含糊不清,帶點吐蕃人和中原人混合的味道,遙真聽著費力,但也能聽懂。
    “這是哪?”遙真問,外麵能聽到許多羊叫聲。
    “俺們這裏是黃泥村,離吐蕃那邊近著,村上沒多少人,都是放羊的,坤道你咋會跑到這裏來?”
    “找人。”遙真低聲說了句,實在是餓,拿起幹餅先啃了一口。
    “你那驢給你栓外麵了,天要黑了,晚上你先住下,明個俺們殺羊招待你,吃了再走。”
    說著,中年女人站起來,直接拿走了從遙真身上脫下來的外袍,遙真這才發現她隻穿著裏衣。
    中年女人道,“衣裳破了一大片,俺給你補一下,晚上冷,這有件羊皮襖子,坤道你先穿著。”
    不大的木屋中央有地爐,上麵懸著一壺水,遙真慢慢吃著幹餅,感覺力氣恢複些,就從床上下來,穿上女人留下的羊皮襖。
    有些膻味,但是很軟和,很保暖。
    遙真哈氣搓手,在火爐邊烤了烤,推開門走出木屋。
    太陽尚未完全落下,還能看清半山坡各處的木屋,每間木屋後都帶著一個羊圈,村中那些男男女女正甩著鞭子將羊趕回羊圈裏。
    村民不多,也就十幾個,羊的數量倒是不少,粗略估計有一百多頭,其中還有不少小羊。
    “當真已經快到了吐蕃,山林變少,草場變多。”
    這樣偏僻的地方,就算是華夏那邊的人,一時半刻也找不過來。
    咩!!!
    尖銳的羊叫聲從屋子後麵的羊圈傳來,聲嘶力竭,感覺很淒慘。
    遙真繞到屋後,看到之前那個中年女人正和另外一個中年男人一起抓羊羔。
    羊羔憤怒掙紮,旁邊一頭母羊衝上來試圖解救羊羔,被中年女人提著棍子打走。
    就在這時,母羊竟然雙膝一彎,跪在了女人麵前放聲大叫,眼中淚水直流。
    不止如此,那母羊腦袋不斷往下低,如同人一般叩首。
    這一幕讓遙真感覺說不出的詭異,莫名的脊背發寒。
    砰!
    女人一棍子敲在母羊頭上,鮮血飛濺,母羊抽搐幾下不再動彈。
    遙真的聲音卡在喉嚨裏,那女人忽然轉頭,眼中的狠戾一瞬消失,對遙真笑道,“坤道你咋起來了,俺們殺羊呢,血赤糊拉的別驚著您。”
    遙真艱難地咽下到嘴邊的話,轉而道,“我道門弟子不食葷腥,你們不必這麽客氣。”
    嘩啦!
    男人抹了羊羔的脖子,羊羔也沒了聲音。
    女人繼續笑道,“沒事,坤道不吃,俺們平常也要吃的,快回去吧,天黑了外麵涼。”
    遙真有些反胃,感覺這村子有古怪。
    她一轉身,忽然發現村裏那十幾個人,站在各自的屋外,全都冷冷地看著她。
    遙真頭皮一緊,“我先回去休息了。”
    她迅速回到木屋中去,關上門。
    剛才那詭異的一幕,讓她極度不適,感覺渾身發癢難受。
    可是如今這世上已經沒有邪祟鬼怪,連她自己也失去了道行,或許隻是因為以前經曆得太多,所以看什麽都覺得詭異?
    但是不管怎樣,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等這些人放鬆戒備的時候,她立刻就走。
    天色漸暗,遙真找回自己的鐵劍,握在手中蓋上被子,靠在床頭閉眼假寐,等待時機。
    本想等到半夜就走,但是遙真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睡著,直到聽到一聲驢叫,她才猛然驚醒。
    屋內地爐的火已經熄了,一片漆黑。
    這間屋子是單獨給她住的,那對夫妻住在對麵的屋子裏,遙真摸黑出去,沒有驚動任何人,到旁邊解開黑驢的韁繩,讓它跟著自己走。
    月光照亮泥濘不堪的地麵,空氣中滿是羊糞的味道,各家各戶的院牆上都掛著割下來的羊頭。
    遙真經過院子時,聞到一股烤肉的味道,院中炭火還有點點餘火,上麵架著沒吃完的肉,旁邊杆子上插著一大一小兩個羊頭。
    遙真掃了一眼就移開目光,可是她剛走出去兩步,忽然渾身一顫,猛地將頭轉回去,愕然睜眼。
    火堆上架著的哪裏是吃剩的羊,分明就是半個……孩……
    還有旁邊用杆子插在地上的兩個腦袋,也不是羊頭!
    周圍所有屋子牆上掛的,都不是羊頭!
    咩~~~
    附近羊圈裏傳出羊叫聲,遙真抬頭看過去時,那些羊全都眼含哀求,一片一片的對著她跪下,一下一下的低頭叩首。
    陰風陣陣,遙真像被泡在冰水裏,從頭到腳都涼得刺骨,涼得發麻。
    哢噠!
    風掀開對麵屋子的木窗,遙真餘光中,白天那個中年女人就站在窗前,臉上帶著極其詭異的笑容,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遙真驚得心髒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她立刻抽劍,手卻抓空,等她抬手看時,愕然發現她的手竟然變成了羊蹄。
    身上刺疼陰冷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穿在身上的羊皮襖正在往她肉裏生長,遙真雙腿一軟撲倒在泥地裏,想要出聲,一張口卻發出了羊叫聲。
    她驚恐抬頭,盯著對麵屋子的窗戶,那裏不是一個人,而是掛著一張皮。
    緊接著,一個羊頭人身的黑影,伸手將掛在窗下的人皮取下來,慢條斯理地穿上。
    遙真的意識開始模糊,就在這時,黑驢衝過來咬住遙真身上的羊皮襖用力一扯。
    皮肉被撕裂的劇痛襲來,遙真痛呼出聲,整個人蜷縮成一團,但這次她發出的是人聲,而且在劇痛之下,清醒不少。
    極致的恐懼瞬間轉化為極致的憤怒,遙真抽出長劍站起來,衝過去一腳踹開屋門,殺了進去。
    ……
    “後來呢?”
    羊肉館裏,桑雀緊張地問遙真。
    原本大快朵頤的夏蟬也聽得入神,忽然覺得鍋裏翻滾的羊肉不香了,再看那些沒煮下去的紅肉,夏蟬嘴一咧,甩飛筷子。
    “小蟬不要吃羊肉了!”
    遙真回想起那日的事情,仍舊驚魂未定,麵色發白。
    “我殺了那個女人,她死後,村裏其他的人也都死了,我逐一查看,發現他們全都是披著人皮的羊,那個女人是一隻黑羊。我把那些人皮全都扔在一處,大火焚燒,大部分都燒成了灰,這是燒不掉的那件。”
    遙真拍拍用紅布包裹的東西。
    “它應該是源頭,一個能把羊變成人的陰物,或許不止羊,其他動物披上這件人皮,也能變成人,隻不過要吃|人才能一直維持人的形態。還算幸運的是,源頭被我解決之後,羊圈裏穿羊皮時間不長的人都慢慢恢複了。”
    “我問過之後才知道,他們才是黃泥村原本的村民,至於那隻黑羊是怎麽來的,活下來的這些人並不知道,也無從追溯。你是鎮壓惡鬼,庇護蒼生的玄女娘娘,這東西隻能交給你,我希望你能妥善處置。”
    桑雀點頭,“放心,我會保管好它。對了,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遙真看著桑雀壓在手掌下的紅布包,歎氣,“我師父現在在那邊的道觀裏清修,我原本打算在你們華夏遊曆一下名山大川,也跟你們這邊的道門交流交流,之後去陪我師父。”
    “現在看來,黑暗力量再次複蘇,這些遺落在外的陰物必定不止這一件,我遊曆的同時也得留意這些東西的線索,能收回來還是全收回來比較好,就……給你打工唄。”
    “我正有此意!”
    “工錢可不能少,少了我不幹!還有,我現在不信道君改信你了,你是不是得把我的道行恢複恢複?”
    “這……我不會!”
    “不會學啊,難不成還要我教你?你這個學渣!”
    “…………”
    今天更完,這個月全勤就算是保住了,然後我想明天休息一天,後天再開始更其他番外,先寫各個配角的番外,然後就是桑雀這個雜貨鋪和陰物的小故事。
    後天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