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孫權回信的消息傳回麥城，關羽原本因為喝了感冒靈，而有些犯困的精神頓時為之一振。
    “五天後麽？看來孫權小兒對瘟疫一事，也是所知不多啊。”
    通過對呂蒙親衛的審問，關羽得知了一個很重要的消息：呂蒙將自己染疫的事情進行了隱瞞！
    別說孫權，就連這些親衛都隻知道他近日身體抱恙，並不知曉其所感染的其實是瘟疫。
    呂蒙可能是無心的，畢竟自己感染的到底是疫病還是普通的感冒，在最開始的階段很難判斷。
    也可能就是單純的不想動搖軍心。
    瘟疫的可怕，別說古代人，就連現代人都不敢再小覷了。
    江東本來就是瘟疫的重災區，何況周瑜、魯肅這兩任都督的死還都和瘟疫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更加深了瘟疫在江東士卒心目中的可怕程度。
    如果讓吳軍士卒知道了荊州有瘟疫爆發的風險，那不管孫權拿出什麽獎賞，畫多大的餅，軍心都會瓦解。
    古代軍隊對軍中疫病采取冷處理也算是約定俗成了。把生病的士兵隔離，然後不要讓其他士兵知道，接著打仗。
    要是消息不慎走漏，那就隻有潰敗，所以古代許多戰爭都是由於瘟疫不戰而敗。
    最有名的應該就是赤壁之戰了。真正戰死的兵馬隻有數萬，病死的卻有十餘萬。像演義小說裏寫八十三萬兵馬，幾乎都是被火攻燒死的，就純粹是藝術加工，淡化了瘟疫的可怕。
    呂蒙具體是怎麽想的，為什麽連孫權都沒告知消息，這些問題隨著呂蒙戰死，已經成了無解的謎題。
    反正孫權要是知道瘟疫的事情，肯定不敢給關羽五天的時間，三天就是極限了。要麽速戰速決，要麽趕緊撤回江東。
    “五天時間麽……應該足夠了吧？”
    關羽抬頭望向逐漸昏暗下來的天空。此時麥城的天空中，雖然還有不少的雲朵，但已經沒有了那朵令人心安的祥雲蹤跡。
    當然，隻是暫時而已。
    ……
    “唔、嘔……感謝……額！！嘔！蒼……嘔！天……”
    看著王甫一副五髒六腑都要移位的模樣，還強撐著要拜謝自己，遊滄天一時間都不曉得該說點什麽好了。
    雖然目前這種關銀屏不在場的情況下，他就算開口說話王甫也聽不見就是了。
    當關羽給孫權送去戰書的同時，關銀屏和王甫也開始行動起來。他們的目的地，正是現在王甫所在的這個地方——江陵城。
    關銀屏隻是可以讓遊滄天隨行的工具人，而遊滄天也隻是過來幫助王甫進城的工具人……額，是工具雲而已。
    江陵在春秋戰國時是楚國國都，曆經四百餘年發展，自秦漢以來又成了荊州重鎮。所以江陵舊城十分龐大，僅城牆周長就有四、五十裏。
    劉備入蜀後，關羽在江陵的日常工作，除了訓練部隊外，最主要的一件事便是修築新城。
    所謂新城其實就在舊城內部，在舊城南部依托原有城牆進行修築，從而建造出一座城中城。
    舊城內的宅院房屋多已拆除，成了江陵新城的建築材料，而土地則重新作為耕地。舊城城牆也拆毀一截，補用在江陵新城。
    襄陽是荊北堅城，卻也隻是劉表手裏發展來的城市，論城池堅固遠不如江陵舊城。
    關羽修築的江陵新城城牆高近三丈，厚近兩丈，又有舊城城牆作為屏障，在這個年代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固若金湯。
    呂蒙為什麽不顧身後名地用出了“白衣渡江”的計策？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不靠這種陰招，正麵打江陵新城，根本沒有勝算。
    哪怕當時關羽已經抽調了許多荊州兵馬北上襄樊前線，呂蒙依然沒有把握靠任何上得了台麵的戰術，在短時間內拿下江陵。
    也就是現在孫權拿下江陵城的時間還太短，城中各種隱患來不及一個個處理。
    不然十萬大軍往江陵新城裏一縮，關羽別說手下隻有不到五百人，就算有五十萬大軍，在遊滄天不拉偏架的情況下，恐怕也是拿不下江陵的。
    這種建造時衝著難攻不落去的堅城，一旦完整地落入敵人手中……那種糟糕至極的感覺，對建造者來說，可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麽“輕鬆”的一句話，就足以形容的。
    把腳剁了的疼痛，都比這樣要輕鬆多了。
    關羽他們目前就麵臨這樣的局麵。甚至就連派奸細潛入江陵城，對他們都是一件麻煩事。
    幸好，他們這邊有遊滄天這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世間常理的存在。不管是高聳的城牆，還是偏遠險峻的地形，在駕著祥雲飛來飛去的他這裏都不是問題。
    尋一處守衛薄弱，地勢陡峭的外城，撈起要潛入城內的王甫等人，把他們小心翼翼地放到牆對麵就好。
    別說江陵城的城牆隻有十米高，就算有一百米，在遊滄天麵前也是紙糊的。
    遊滄天一開始還想過既然這樣，幹脆把關羽他們全送進江陵城，來一場三國版的特種作戰就好。哪裏還需要派王甫帶幾個伶俐的士卒，進來當奸細這麽小家子氣。
    可現在看王甫幾人隻是這麽高來高去，類似坐跳樓機地來了這麽一下，就一副五髒六腑都快錯位，仿佛……不，是已經有人把今早吃的早飯都給吐出來的淒慘模樣，這想法自然也就無疾而終。
    關二爺應該不是沒想過這種作戰方式，隻是有過一次高來高去經驗的他，已經深知遊滄天這一手的負麵效果有多嚴重。
    要不然之前去救麥城的時候，時間也不會卡得那麽要緊了。
    直接讓遊滄天帶著他們飛去麥城的話，那樣或許能提早趕到，消弭詐城成功的風險，但關羽就絕對沒有衝陣斬潘璋的餘力了。
    “蒼天大人，王長史他們沒事吧？”
    城牆的另一邊，關銀屏終於等回了遊滄天，有些緊張地詢問道。仿佛擔心牆後埋伏著幾百刀斧手一樣。
    “沒事沒事，就是有點頭暈。”回想著剛剛王甫幾人腿都軟了的模樣，遊滄天略顯心虛地答道。
    關銀屏長舒口氣，可很快又擔心起了別的事情。
    “您覺得父親這計策能成功嗎？隻帶這麽多人到江陵城裏散播謠言，會不會被吳軍給抓起來啊？”
    王甫親自帶隊做奸細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到江陵城裏散播關於瘟疫爆發的謠言。
    江陵現在是標準的敵占區，孫權雖然沒有親率大軍駐紮在城裏，但城內的警戒程度絕對不會低。
    “王長史敢接受這個任務，就說明他有完成任務的自信。你不用擔心太多。”
    遊滄天對此還是有信心的，江陵城在一個月前可還是關羽他們的大本營。八年的經營，就算現在城頭變幻大王旗了，屬於關羽這邊的資源可也不是這麽快就會變成姓孫的。
    王甫敢主動接手這個任務，一來肯定是因為王甫有門路也有底氣完成這個任務。作為關羽的長史，那些還姓關的資源，他有把握調動起來。
    二來則是因為這個任務很關鍵，不容有失。
    表麵任務是散播謠言，潛在任務是串聯城中己方勢力，為日後做打算。這種細致工作，他王甫不去，總不能讓周倉這樣的虯髯大漢去吧。
    關銀屏也就是太年輕，想得太多，容易患得患失。聽遊滄天說得這麽信心滿滿，很快便意識到自己有些多慮了。
    父親關羽會對這看似普通的謠言戰術寄以厚望的主要原因，便是因為遊滄天給他的這一謠言戰術加了碼。
    王甫等人進城後要散播的謠言各種各樣，但核心卻是統一的：孫吳背盟，天地不容。所以蒼天降下瘟疫災劫以作懲戒。隻要吳軍離開荊州，這場瘟疫很快便會平息。
    至於吳軍怎麽離開荊州，是主動撤離，還是被趕跑，那就是民眾自由發揮想象的空間。
    而讓關銀屏對此計感到放心的，則是遊滄天接下來的提議。
    “要是銀屏你還不放心的話，那接下來的這幾天，我們不妨如此如此？”
    ……
    呂蒙臨死前“告訴”給關羽的瘟疫隱患，完全可以說是當今世上最鋒利的“劍”。隻不過這把“劍”是雙刃的。
    一旦曝光出來，既可以用來阻礙關羽的反擊強度，也會對吳軍的士氣造成嚴重打擊。
    有意思的是，這把雙刃劍對哪一邊造成的威脅會更大，則取決於現在荊州這片土地上插著的到底是誰家的旗幟。
    這些事呂蒙當然不是不知道，隻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殺敵一千還得自損八百，孫劉兩家都打到這地步，還指望占盡便宜？孫權會怎麽想不知道，反正他呂蒙才沒這麽天真的想法。
    關羽才不管孫權對瘟疫的事情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總之這個消息在目前這種情況下絕對沒有理由，由己方來藏著掖著。
    就是要在吳軍中散播謠言，那難度太大。三國時期，或許還沒有“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這樣一句話，但道理是古今相通的。
    何況目前吳軍內早已是謠言四起，似這種刻意為之的謠言，大概率掀不起波瀾的同時，還容易被人盯上。
    所以關羽幹脆一咬牙，從一個月前還是自己老巢的江陵城下手。江陵作為荊州的核心重鎮，一旦謠言爆發，再加上一些瘟疫的苗頭作為證據，很快整個荊州就會進入滿城風雨的狀態。
    到時候，孫權想裝睡，手下的東吳兵也不會同意。士氣大減，乃至直接潰散都是很有可能的。
    孫權在戰書上約定五天後決戰，十萬對五百，乍看之下說句優勢在我都太輕了。
    可五天後，吳軍還有多少的戰意，孫權說的恐怕就不算了。
    這幾個月裏的經曆，無一不在告訴關羽他們，五天時間已經足夠發生很多事情了。比如於禁的七軍全滅，比如呂蒙的白衣渡江。
    又比如，從天上砸下來某些東西。
    ……
    那是孫權接到戰書後第二天入夜時發生的事。
    呂蒙雖死，但孫權依然貫徹了呂蒙之前對江陵城內所采取的懷柔策略——如有妄殺一人，妄取民間一物者，定按軍法。
    所以江陵城雖然換了主人，但治安情況相當不錯。晚上也沒有執行宵禁。
    春節將至，城內即使入了夜也是頗為熱鬧。一些城內百姓偶爾也會上街逛逛，欣賞下夜景。
    不過，相比往年這個時間，街上的人流量與熱鬧程度，自然還是不可同日而語。
    可見東吳人雖然費盡苦心使用懷柔策略，但關羽八年來的恩威並施，還是讓不少百姓在心底惦記著這位漢壽亭侯的安危。
    這個情報遊滄天原本是不知道的，隻是剛剛他見江陵街上的百姓一副歌舞升平的模樣，不由為關二爺抱了幾句不平。
    關銀屏擔心遊滄天遷怒江陵百姓，這才趕緊解釋了幾句。
    “原來如此。那邊就是江陵城內的夜生活中心咯？”遊滄天就隻是隨口一說，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了正題上。
    “是的。觀瀾大街上集中了江陵城內最有名的酒舍、市集，若要說晚上哪裏最熱鬧，那必然就是那邊。”
    關銀屏此時卸下了一身甲胄，不過打扮依然跟其千金小姐的身份相差甚遠。
    從頭到腳都是一身黑，就連臉上也蒙著黑色的蒙麵巾，將嘴角到眼下都以黑布蓋住，其身姿與古裝電視劇裏會出現的黑衣人雖然不是一模一樣，但也相差不大。
    三國時代雖然還沒有夜行衣，不過這種黑夜專用的裝備製作起來並不困難。不考慮防護效果、材質與味道的話，直接用墨汁刷在普通衣服上，也能做出簡單的夜行衣來。
    當然，麥城內的資源還不至於緊張到這種程度。遊滄天隻是簡單表述了下“夜行衣”的概念，城內的裁縫便很快趕製了一套全黑的夜行衣出來。
    借著夜色的掩護，以及遊滄天“高來高去”的手段，關銀屏很輕易地便混進了江陵城來。
    待那種類似連續坐了三四次跳樓機的不適感緩和過後，關三小姐便帶著遊滄天來到了距離蒼天大人所描述的“江陵城內的夜生活中心”，直線距離大約三百米的暗巷之中。
    “既然如此，那我去去就回，銀屏你做好撤離準備吧。”
    “還請您務必小……心……”關銀屏點了點頭，因擔心而送上的祝福話語說到最後時卻忽然降低了音量。因為她意識到了以遊滄天的位格，根本不需要她來擔心。
    “放心，”遊滄天並沒有注意到少女的異常，甚至還用他的金色巨手在天上比了個隻有關銀屏才能看見的大拇指，“包在我身上。”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φ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