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一輛東南省紀委的考斯特停在了陽光大酒店門前。
    省紀委第三監察室主任率先從車中走下，兩名紀檢幹部將龍州市市長劉國權押了下來。
    擔任省委調查組紀檢小組副組長的楊克，立刻帶人迎了上去：“周主任。”
    “楊書記，時間不早了，我就不上去了，你在交接手續上簽個字，人交給你們，我們也去找酒店休息了。”第三監察室主任說道。
    “好的，周主任。”
    楊克點頭，心中明白，對方以時間太晚為理由不願意上樓，實際上是不想見許剛、林毅兩人，避免卷入這場聲勢浩大的反腐風暴中。
    很快，楊克辦理了交接手續，讓紀檢工作小組的紀檢幹部，將劉國權押進了酒店，直接送進了一間審訊室。
    做完這一切後，楊克沒有安排人立刻審訊劉國權，而是前往林毅的房間匯報。
    因為，林毅要在工作人員對劉國權進行審訊之前，跟劉國權見麵。
    幾分鍾後，林毅在楊克的陪同下，來到了劉國權所在的房間。
    房間是一間套間，客廳改成了審訊室，臥室改成了軟包，窗戶安裝了防護欄，包括洗漱用品在內，所有東西都是特製的，防止接受審訊的人員畏罪自殺。
    審訊室裏，劉國權坐在椅子上，再也沒有了以往的氣勢，表情恍惚，看上去萎靡不振。
    當他看到林毅走進審訊室後，瞳孔微微放大，眸子裏出現了一道亮，但那道光稍縱即逝，很快又恢複了死氣沉沉的模樣。
    因為，對他而言，林毅不是救世主，而是閻王爺！
    “劉國權，我在龍州工作期間，你不斷製造矛盾，影響幹部隊伍穩定，就是想把我趕出龍州。你認為，這樣就沒人會查你了，你參與夏海集團走私案的事情也不會暴露。但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你最終還是沒法逃脫法律的製裁。”林毅坐在審訊桌前，看著像是階下囚一樣的劉國權。
    劉國權嘴唇微微顫動，想說什麽，最終什麽都沒說。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曆史是勝利者書寫的。
    如果不是他父親劉進低頭求情，他可能連投案自首的機會都沒有。
    在這種情形下，麵對勝利者林毅，他除了認栽，還能說什麽？
    “劉國權，既然你主動投案自首，那就如實交代你的問題，珍惜戴罪立功的機會，積極配合調查組調查夏海集團走私案！”
    眼看劉國權不說話，林毅留下最後一句話，便起身離開了。
    他來見劉國權，就是為了說最後一句話，向劉國權傳遞一個信息：夏書記讓你投案自首，是要讓你積極配合調查組調查夏海集團走私案，這才是戴罪立功，你心裏要有點逼數！
    劉國權聽懂了林毅的提醒，也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活路，於是在林毅離開之後，便主動向負責審訊的紀檢幹部交代問題。
    這一夜，劉國權交代了自己利用職務便利，為夏海集團走私謀取利益，非法收受王金龍財物的違紀違法事實。
    第二天早上，楊克將對劉國權的審訊情況，向林毅進了匯報。
    林毅聽完匯報後，帶著省紀委發布關於劉國權投案自首的通報複印件、省紀委第三監察室和調查組的交接手續複印件，以及劉國權接受審訊的部分視頻片段，前往南廈市的臨海看守所。
    該看守所，目前已經被調查組公檢法三個工作組征用了，包括王金龍在內，所有犯罪嫌疑人都暫時關押在這裏，接受審訊。
    林毅抵達看守所後，孔釗和省檢察院副檢察長、反貪局局長白建坤，以及省高院副院長鄒芳，一起迎接了林毅。
    對孔釗而言，雖然他現在在省公安廳擔任副巡視員，但他自始至終都把自己當成林毅的下屬，領導來了，自然要迎接。
    而白建坤和鄒芳兩人都明白，身為調查組常務副組長的林毅，在暗中主導著夏海集團走私案調查，自然也不敢怠慢。
    簡單的寒暄過後，林毅讓白建坤和鄒芳兩人回去工作，然後來到孔釗的辦公室。
    孔釗匯報道：“書記，王金龍反偵察意識很強，拒絕交代跟華滄海有關的任何問題。”
    “現在的王金龍是一個溺水之人，他抓住了華滄海這棵救命稻草，肯定不會輕易鬆手。”
    林毅用一個比喻說出了王金龍的心態——華滄海是王金龍最後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希望！
    “書記，主要是這起案件是調查組聯合辦案，您不讓我上手段，否則我早就撬開他的嘴巴了。”孔釗歎了口氣，像是有些不服氣。
    “沒事，我就是來幫你撬開王金龍嘴巴的。”林毅笑了笑。
    有些案子隻需要結果，有些案子需要過程，必須區別對待，關於這一點，林毅是拎得清的。
    理智告訴他，這起案件走到最後，華滄海一定會變成一條瘋狗，見人就咬，所以他提前提醒了孔釗，不讓孔釗使用包括大記憶恢複術在內的手段，避免孔釗被人抓住把柄，影響未來發展。
    很快的，林毅在孔釗的陪同下，來到了一間審訊室。
    王金龍穿著囚服馬甲，坐在審訊椅上，手上戴著手銬。
    論下場和待遇，王金龍比劉國權差遠了，但王金龍的精氣神看上去比劉國權要好一些，還在努力維持著南廈走私大亨的氣場，麵對林毅時，橫眉冷對，一副沒有將林毅放在眼裏的姿態。
    這一切，隻因為劉國權心中已經沒了希望，而王金龍還心存幻想。
    而未來的希望，是每一個人精氣神的來源。
    “王金龍，我就不跟你做自我介紹了，也不跟你繞彎子。”
    林毅坐在審訊桌前，開門見山道：“劉國權主動到省紀委投案自首了，向調查組交代了他違紀違法的問題。”
    劉國權自首？
    這怎麽可能？
    愕然聽到林毅的話，王金龍的眉目之間湧現出一抹震驚，眼角肌肉也是一陣狂跳。
    林毅從公文包裏拿出提前準備好的資料，遞給孔釗：“孔釗，你給他看一下。”
    “好的，書記。”
    孔釗點頭，然後將省紀委關於劉國權投案自首的通報，以及省紀委和調查組進行交接的手續，挨個給王金龍看了。
    隨後，林毅又讓孔釗播放了，劉國權接受審訊時的部分視頻片段。
    視頻片段裏，劉國權詳細交代了他和王金龍之間的權錢交易。
    劉國權真的自首了！
    當王金龍看完這一切後，確定了這一點，但心中充滿了疑惑。
    因為，在他的記憶中，劉國權仗著其父親劉進和夏書記搭過班子，不但貪得無厭，而且行事張狂，甚至可以說無法無天！
    如果不是這樣，劉國權也不會在龍州跟林毅搭班子期間，繼續在貪汙腐敗的路上狂飆！
    在王金龍看來，像劉國權這樣的人，就像賭場賭紅眼的賭徒，不輸掉最後一個籌碼，是絕對不會認輸的！
    “王金龍，你一定很好奇，劉國權為什麽會主動自首吧？”
    林毅像是王金龍心中的蛔蟲，對王金龍的心思拿捏得一清二楚，“讓他親自告訴你吧。”
    話音落下，林毅撥通了楊克的視頻通話，劉國權出現在視頻畫麵裏。
    林毅讓孔釗將手機拿到王金龍身旁，讓王金龍和劉國權進行視頻通話。
    劉國權接受了一夜審訊，整個人像是行屍走肉一般，雙眼無神，疲憊不堪。
    不過，當他看到王金龍後，還是強作精神，提醒道：“王金龍，夏海集團走私案，由公安部、海關總署和東南省委聯合督辦，是上麵的意思，華滄海保不住你，也沒有人能保住你，放棄幻想，早點坦白從寬，爭取寬大處理。”
    聯合督辦？
    上麵的意思？
    耳畔響起劉國權的話，望著劉國權一臉麵死如灰的模樣，王金龍的心理防線鬆動了，臉上露出了無法掩飾的驚恐。
    如同林毅所說，華滄海是王金龍的救命稻草！
    現在，公安部、海關總署和東南省委，按照上麵的意誌，徹查夏海集團走私案，華滄海能保住王金龍嗎？
    視頻通話中斷，王金龍才從驚恐中回過神，心中浮現出一個念頭：上麵要對華滄海開刀，華滄海屬於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不可能救自己，也沒有能力救自己！
    念頭浮現，王金龍一臉驚駭地看向林毅，想到了林毅官場殺神的威名，想到了因為林毅去踩縫紉機的一個又一個高官，認為上麵要對華滄海開刀的概率，百分之一千！
    這一切，直接令得王金龍的心理防線坍塌了！